第7章 】
次日,蕭元娘故意賴在榻上裝睡,等到陸天霖吃過早飯出門之後才起身,梳洗、吃飯,剛剛收拾妥當,甯安苑的大丫鬟文菊便來尋她,說是陸老爺和陸夫人找她。
蕭元娘跟着文菊來到甯安苑,陸老爺和陸夫人正等着她,兩人神色間都有些坐立不安的焦急之色。
問過安,陸家老兩口又是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在示意讓對方開口。
此時的情形和當初他們提議給陸天霖納妾的時候何其相似。蕭元娘會心一笑,主動開口說:「爹、娘,有什麽事,你們只管說就是。」
陸老爺點點頭,又嘆了口氣,說:「是為了林知府家三小姐的事,前天林知府父女回去後,昨天又派人來知會我,說林三小姐不願嫁過來做妾。」陸老爺說話的語氣滿是愧疚,
頓了頓,接着說:「林知府的意思,是希望我們能将你眨妻為妾,娶他的女兒為天霖的正妻。」蕭元娘心中一痛,卻強自忍下,事情終于還是演變成了這樣的局面。
這時陸夫人突然插口道:「不過,元娘你放心,我們沒同意。」
陸老爺繼續說:「我讓那人給林知府回了話,我們可以讓天霖娶他的女兒為平妻,卻絕不會将你眨妻做妾,而且你先進門,那林三小姐即便是以平妻的身分嫁進來,也必須叫你一聲姐姐。」
「是啊是啊,元娘,如果林知府這都容不下你,那我們就推了他們家這門親事,就算陸府因此遭遇什麽不測,我們也一定護你周全。」陸夫人的話雖然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也很容易讓人誤會,可是蕭元娘知道,這些話都是出自真心。她能感受到陸家二老對她的呵護和關愛,也正因如此,她不能讓他們為難。
「爹、娘,你們不用擔心我,不管你們怎麽決定,告訴我一聲就行,我都沒意見。」
蕭元娘微笑着,誠心誠意地說:「俗話說,民不與官鬥,我們陸家是商戶,和知府大人鬧起來會吃大虧。如果林知府不能接受林小姐和我同為平妻,你們就答應林知府的要求,将我貶做妾吧,我不在乎名分,真的。」
這是陸天霖第三次聽到蕭元娘說她不在乎名分,第一次是她對林月兒說的,他當時躲在一旁,聽得真真切切,第二次是前天晚上,他以林月兒不甘為妾做藉口,想要勸她打消給他納妾的念頭,結果她說她不在乎名分,可以讓位,現在又讓他聽到了第三次。難道他做的還不夠多,還不夠明顯嗎?難道還不夠讓她明白他對她的在乎,他對她的愛嗎?
他以為經過前天晚上的事情和昨天早上的談話,能夠讓她明白,他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而不是不是她的弟弟,不是那個病恹恹又還沒長大的孩子。
他以為經過那些事以後,她會慢慢地有所改變,可是一切不過是他的奢望罷了,陸天霖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千瘡百孔了,此時那數不清的空洞中正在往外流血。
「不在乎名分?呵呵,你是不在乎名分,還是不在乎我?」陸天霖怒極反笑,他一路笑着走進去,陸老爺、陸夫人,再到蕭元娘,他一個接一個地從他們身邊經過,又一個接一個地凝視一眼,最後在大廳正中間站定。他面對三人,語氣平靜地說:「我,陸天霖,今生今世只娶一個妻子,絕不納妾,更不會娶平妻。」
撂下話,留下呆滞又不安的三人,轉身離開。
Advertisement
這時,林知府家來人了,來的還是昨天那個傳話的人,說是林知府答應陸老爺要求,将林月兒嫁過來做平妻,還說冬月初八是好日子,讓陸家那天去下聘,成親的正日子則定在了臘月十八。
林知府雖然答應陸老爺的要求,讓林月兒做平妻,可随即卻又單方面決定了下聘和成親的時間,其強勢的态度可見一斑。
送走林府傳話的下人,陸家二老愁腸百結,眉頭都快打結了,也不說話,只一個勁地嘆氣。
陸天霖說了,今生今世只娶一個妻子,雖然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靜,可是他們卻知道,這是他最決絕的一次表态。
他已經有蕭元娘這個妻子,可是林知府那邊又不能得罪,必須得娶。這可如何是好?若是以往,他們早把勸說陸天霖的重責大任交給蕭元娘了,可如今這件事,還怎麽讓她去跟他開口啊?
偌大的甯安苑正廳籠罩着一片愁雲慘霧,大廳裏靜悄悄的,除了嘆息聲,還是嘆息聲。
過了良久,蕭元娘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撲通一聲,跪在陸家二老面前。
「元娘,你這是做什麽?地上涼,趕緊起來。」陸家二老見狀都吓了一跳,雙雙上前來扶她,可是卻被蕭元娘堅決地拒絕了。
「爹、娘,請你們聽我說。」蕭元娘給陸家二老磕了一個響頭,接着說:「我爹告訴我,當初我嫁進陸家之前,曾和你們有過協議,對吧?」
陸家二老心頭一跳,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都不安地看着她,點點頭。
蕭元娘平靜地說:「當初你們曾答應我爹,等我嫁進陸家沖喜之後,無論天霖是死是活,都會給我自由。說是若天霖死了,我可以留在陸家以少夫人的身分安享一世的榮華富貴,也可以大歸另行再嫁,若是天霖僥幸活了下來,我也可以做一輩子的陸家少夫人,或者待他十八歲後,和離大歸另嫁他人。」
陸老爺顫聲問道:「元娘,你說這個是想做什麽?」
蕭元娘又給陸家二老磕了一個響頭,語氣堅定地說:「現在天霖已經過了十八歲生辰,元娘懇請你們兌現當初的承諾,準許元娘下堂求去。」
聞言,陸老爺聲色俱厲地喝道:「元娘,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陸夫人蹲下身,一把将蕭元娘摟入懷中,痛心疾首地拍打着她的後背,大哭道:「我的傻孩子,你何苦這樣難為自己?你放心,有爹和娘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如果這都看不出蕭元娘的心思,陸家二老就白活了幾十歲了,二人一聽就知道,蕭元娘這是在為他們着想,在為陸家着想。
既然陸天霖說了只要一個妻子,而林知府那邊又不敢得罪,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讓她離開,可是陸家二老是打從心眼裏疼愛蕭元娘,如今她又為了陸家做出如此犧牲,陸家二老心裏的憐惜可想而知。
「元娘不委屈,這是元娘的心裏話。」蕭元娘抱着陸夫人,微笑着安慰她,「你們就成全元娘吧。」
看到蕭元娘的堅持,陸老爺心裏蹭蹭蹭地直冒火,手啪的一聲,拍在身旁的茶桌上,嘴裏連聲怒吼:「逆子、逆子、逆子!」
陸夫人見狀吓了一跳,站起身走過去拉住陸老爺的胳膊,顫聲叫道:「老爺。」
「逆子、逆子。」陸老爺滿眼疼惜地對蕭元娘說,「好孩子,你哪也別去,在這等着我們回來。」說完,拉着陸夫人往外走。
「老爺,我們這是去哪啊?」陸夫人膽怯地跟在陸老爺身後,這還是和他成親幾十年來,見他發過的最大的一次火。
「去找那個逆子。」
陸家二老在外院書房找到陸天霖的時候,他正一臉呆滞地站在視窗發呆。
陸老爺剛一進門就破口大罵,「逆子,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陸天霖呆滞的表情變成了驚訝,疑惑地問:「爹,出了什麽事?」
「出了什麽事,你居然還敢問出了什麽事?」陸老爺指箸他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陸夫人攔着,他都想上去甩他兩個大耳光,「什麽叫今生今世只有一個妻子,什麽叫不納妾、不娶平妻?」
陸天霖聽到這話,心中泛苦,居然是為了這個而來。
「你這是想逼走元娘嗎,啊?」
陸天霖眉頭一皺,他什麽時候想逼走蕭元娘了,他只是想讓他們打消逼他納妾的念頭罷了。
「林知府那邊是我們能得罪的嗎?我們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所以林三小姐你必須娶,你說你只娶一個妻子,你要将元娘置于何地?」陸老爺怒聲喝問。
陸天霖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問道:「元娘怎麽說?」
「你還好意思問,為了你、為了咱們陸家,元娘竟然跪在我們面前,自請下堂求去。」
自請下堂求去,聽到這幾個字,陸天霖猶如五雷轟頂,整個腦海一片空白,片刻之後,卻又如墜冰窟,渾身上下從裏到外都冷透了。
他說今生今世只娶一個妻子,絕不納妾,更不會娶平妻,為的就是再給蕭元娘最後一次機會,也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他在賭,賭他的決絕能否換來她一絲一毫的在意,盡管心已經被她傷得千瘡百孔,可他還是心存僥幸,抱着那一絲奢望和不甘心,希望等來蕭元娘的愛。
可是他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
「天霖,這事是你不對,快去跟元娘道歉。」陸夫人上來拉陸天霖,陸天霖卻避開陸夫人,轉身朝書桌走去。
陸天霖提筆蘸墨,在宣紙上快速地寫下,休書。
陸夫人跟在他身後,看到他寫的字,立刻驚叫道:「天霖,你寫休書做什麽?」
陸天霖頭也不擡地說:「寫休書,自然是休了蕭元娘,既然她一心求去,我們何不成全她?」
陸老爺一聽,可了不得了,頓時暴怒,四下張望,正好看見牆角梅瓶裏插着一根雞毛撣子,快步走過去,抽出雞毛撣子就朝陸天霖沖過去。
「你這個逆子,忘恩負義的東西,當初若不是元娘,你能活到現在嗎?」陸老爺一邊說,一邊毫不留情地用雞毛撣子狠狠打在他後背,「想寫休書休了娘,你長本事了啊,逆子!」
陸老爺只管左一聲逆子,右一句忘恩負義地罵着陸天霖,下手更是一下比一下重地抽在陸天霖身上。陸夫人心疼兒子,上去攔了一下,手就被雞毛撣子抽了一下,頓時現出一條細長的紅痕來。
陸天霖将陸夫人推到一邊,任由陸老爺抽打,卻依然保持着挺拔的身形不動,手下的筆卻毫無凝滞,将休書一氣呵成。
休書寫好,陸天霖也不管陸家二老了,拿着休書迳自走出書房,直奔甯安苑。
看到大步走進來的陸天霖,蕭元娘愣了一愣,随即便看到面色冰冷的陸天霖将一張紙摔在自己臉上,用一種彷佛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她,冷冷地說:「這是你要的休書,從現在起,你蕭元娘和我陸天霖再沒有任何瓜葛。」
蕭元娘一臉震驚地看着陸天霖,為什麽她感覺他換了個人似的,讓她覺得如此陌生,如此冰冷?
捧着休書的雙手在微微的顫抖着,看着手裏的休書,她的心不可抑制地疼起來,這明明是她自己求來的,可為什麽會如此難過?
「請你立刻離開陸家。」
蕭元娘不敢置信地擡頭望向他,卻只看到他的後腦杓,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經被他拖拽着往外走去。
陸天霖拽着蕭元娘的手臂,将她往大門方向拖着走,一路上引來數十個府裏的丫鬟、婆子、小厮尾随。
「少爺,您拽着少夫人去哪啊?」
「少爺,您這是做什麽?」
「少爺,您輕點,您這樣少夫人會受傷的。」
「少爺,您慢點,少夫人跟不上您啊。」
「少爺,您弄疼少夫人了。」
「少爺……」
陸天霖對衆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拖着蕭元娘很快走到大門口,他直接将她拖到門外,不顧衆人的疑惑與阻攔,回身準備将大門關上。
可是門關到一半,卻被匆匆趕來的陸老爺和陸夫人遏止。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逆子,你敢關門試試。」陸老爺快步跑過來,伸手就是一雞毛撣子抽了上去,直到陸天霖松開握在門扉上的手,這才将他推到一邊,把門打開。
這時陸夫人也趕了過來,她直接走到門外,拉了蕭元娘的手,就要将她牽進門,卻聽陸天霖冰W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如果你們今天把蕭元娘帶進陸家大門,我立刻就離開,也不會再回來。」說完這話,他立刻轉身往內院走去。
「逆子啊逆子。」陸老爺大罵着,舉起雞毛撣子就準備抽上去,可惜陸天霖走得太快,這一下愣是沒打着。
陸天霖走了,陸老爺也不再管他,邁步走出大門外,愧疚萬分地對蕭元娘說:「元娘,爹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那逆子的委屈。」
「爹……陸老爺,您別這麽說,我不委屈,這本來就是我要求的。」蕭元娘臉色蒼白,嘴角卻依然挂着微笑,「您也別責怪天霖……陸公子了,這本就不是他的錯。」
聽到她這般說話,又這般的改稱呼,陸夫人流着淚傷心地問:「元娘,你這是要跟我們生分了嗎?在我心裏,可從來都是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的啊。」
蕭元娘也很傷心,難受地叫了一聲:「娘,對不起,都是元娘不好。」
「好孩子、好孩子……」陸夫人緊緊地抱住蕭元娘,不住地哭。
不遠處的陸府下人這會都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紛紛跟着哭起來,可是又沒人敢說讓她留下來的話,陸天霖都發了話了,要是蕭元娘留在陸家,他就離家出走,不管怎麽說陸天霖才是陸家真正意義上的主人。
「你去帳房支取一萬兩銀子來。」
「你去給少夫人安排一輛馬車。」
「你、你,還有你,去把少夫人的衣服、首飾統統收拾好後,拿出來。」
陸老爺趁着陸夫人拖住蕭元娘的時候,回身小聲吩咐底下人去辦事。
蕭元娘沒有主子的派頭,待人寬和,深受陸府上下人等的擁戴,一說是替她辦事,個頂個的俐落,拿銀票的、收拾包袱的、安排馬車的,都以超乎想像的速度迅速辦妥。
陸老爺接過下人遞過來的一萬兩銀票,轉手遞給陸夫人,并給她使了個眼色,陸夫人明了地點點頭,悄無聲息地将銀票塞在了蕭元娘的衣服袖袋裏。
「好孩子,這是我和你爹給你的幾張銀票,錢不多,你就別推辭了,不然我們于心不安。」
「謝謝爹、謝謝娘。」蕭元娘誠心道謝,既然陸夫人說是幾張銀票,想來也不會太多,于是她也沒去看那銀票到底是多少。
「元娘,你先回家住幾天,等天霖氣消了,我們再去接你回來。」陸夫人抹着眼淚說。
蕭元娘有些勉強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馬車來了,丫鬟、婆子們将蕭元娘的包袱放在馬車上,這才扶她上去坐好。
「爹、娘,還有陸家的大家夥們,元娘在這裏跟你們道別了。」蕭元娘朝着衆人揮揮手,放下了車簾子。
「元娘,保重身體。」
「少夫人,您保重啊。」
在衆人的道別聲中,馬車朝着遠處快速駛去,很快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蕭元娘的家在臨安城以西二十裏遠的一個小村子裏,到家的時候恰逢中午,蕭元娘的父親和三個弟妹都在家。
看到她回來,一家人都很高興,二郎、三郎幫忙把東西從馬車上拿下來的時候,都有些驚訝,所有東西都用布包着,兄弟倆也不知道裏面究竟是些什麽,只覺得一包一包的居然有七八包那麽多。
三郎心直口快,今年十六歲了,卻還跟沒長大的孩子似的,張口就間:「大姐,你怎麽帶了這麽多東西回來,不會是把整個陸家都搬回咱家來了吧?」
二郎年長些,今年十八,性格也略沉穩些,聽到三郎的話,不由在他的腦門上狠狠地敲了一下,「會不會說話??」說着,又偷偷地打量了一眼在旁邊幫忙的馬車夫。
陸家的下人還在呢,這小子還這麽口沒遮攔的,要是這話傳到陸家人的耳朵裏,讓陸家以為他們蕭家人都貪圖他們陸家的錢財,以後大姐還怎麽在陸家待啊。
「我就随口說說嘛。」三郎撇撇嘴,還是有些不死心地小聲問二郎,「二哥,你不覺得大姐這次帶回來的東西實在有點多嗎?」
二郎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沒說話。
卸下東西,馬車夫婉拒衆人留飯的好意,道了別,駕車離開。
待馬車夫離開,三郎再也忍不住了,追着蕭元娘問:「大姐,你這次回來準備住幾天啊,怎麽帶了這麽多東西?」
蕭元娘苦着臉,假意嘆了口氣,一臉幽怨地說:「我剛回來,你就準備趕我走了?」
三郎被蕭元娘的反應弄得直發懵,随即一臉慌張地連連搖手,「沒,大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四娘從廚房端着菜出來,見狀笑着說:「三哥,你怎麽這麽笨啊,大姐在跟你開玩笑呢。」
四娘今年才十二歲,說話的聲音脆生生的很好聽,也許因為年紀最小,家裏人都很寵她,尤其是蕭元娘,所以她從來都不怕蕭元娘,跟蕭元娘很是親近。
「大姐,你怎麽可以這樣吓唬我?」三郎剛抱怨,腦門上又被二郎敲了一下,「還不去幫忙端菜啊?」
「就知道欺負我。」三郎沖二郎做了個鬼臉,轉身去了廚房。
飯菜擺上桌,一家五口都入了座,小戶人家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再加上蕭家人感情深厚,所以每次飯桌上都很熱鬧,蕭元娘也很開心地笑着和弟妹們說着話,只有蕭父神色間隐隐有些擔憂。
「元娘,你這次回來準備住幾天?」蕭父放下手裏的碗筷,目光直直地看着蕭元娘。
這個問題三郎已經問了三遍,四娘剛剛也問了一遍,可是每次蕭元娘都避而不答,現在面對蕭父的逼問,她終于沒辦法再逃避了。
她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自認為很自然的笑容,說:「我這次回來就不回陸家了。」說着,故意表情嚴肅的指着二郎、三郎,「你們兩個以後可得負責養我哦。」
衆人都一臉震驚地看着她,三郎乾笑着,不确定地問:「人姐,你在跟我們開玩笑吧?」
四娘也很驚訝,卻是衆人中唯一一個露出喜悅的,「大姐,太好了,以後你就可以一直跟我們住在一起了。」
她十二歲了,在姊弟四人中最小,可是卻并不代表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大姐的事,她早就聽三哥說過了,大姐是為了他們兄妹三個才不得已嫁到陸家沖喜的,為了他們幾個,大姐已經委屈了自己這麽多年,現在終于可以從陸家解脫出來,實在是太好了。
二郎沉默了一會,語氣嚴肅而鄭重地說:「大姐,以後我會養你的。」十八歲的二郎已經有了足夠的穩重與擔當。
聽到二郎的話,三郎也跟着表态,「還有我。大姐,你放心,有我和二哥在,一定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蕭元娘紅了眼眶,沖二人笑着點點頭,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沒有陸天霖,她還有二郎、三郎。從十五歲以後,她的生命中就只有陸天霖,像二郎、三郎一樣的弟弟陸天霖……
想到陸天霖,蕭元娘突然淚如雨下,根本就不一樣啊,陸天霖和二郎跟三郎是不同的,她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楚意識到陸天霖于她而言,和二郎、三郎是有着本質上的不同。
她一直認定自己當陸天霖是弟弟,一直以來她也是把他當做弟弟來對待的。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種感情已經變了,她對陸天霖的感情早已經脫離了姐弟,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認,也不願面對。
此時此刻,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大姐,你怎麽啦?」四娘擔憂地遞給她一條手絹。
蕭元娘強抑制住內心的傷痛,擦了擦眼淚,搖頭說:「沒事,我就是太開心了,突然覺得你們都長大了。」
四娘傾身過去,雙手摟住蕭元娘的腰,将頭靠在她肩膀上,話裏有話的低聲應和:「是啊,我們都長大了。」所以大姐不用再為了他們,委曲求全地待在陸家了。
「好啦、好啦,都吃飯吧,吃過飯二郎、三郎還要去上工。」蕭父出聲打破屋裏沉悶而凝重的氛圍,結束了這個有些沉重的話題。
從始至終,誰也沒有問她原因。他們不是不好奇,他們只是表達了對蕭元娘的歡迎與包容,不管原因為何,他們都樂意為她今後的人生擋風遮雨,這就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