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聲道:“可我卻在乎的。”我看着她眼中的光芒一點點暗去,雖不忍心但仍認真道:“請姑娘轉告,就說既等不到,便不必再等,還望她早尋良配。”
平靜的日子總是短暫,那老者醫術高明,我們好了個七七八八,便告別了農家。
我騎在馬上,只覺有道目光凝固在我的背上,心下輕嘆,我福薄命淺,女兒家心思最是細膩,只望她能夠遇到值得托付之人。
*****
“将軍,到了。”
我看着前方的那座城樓,如那傳說中的京城一般,華麗、高貴,但不堪一擊。
我們已換上了軍裝,還未及踏入,便有一批人迎了上來。
“恭迎鎮國将軍回京——”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鋪天蓋地的紅綢從城樓上洩下,長長的紅色地毯被鋪到了我們前方,一名官員帶着一群管事匆匆迎上來,立在馬下對我行禮,道:“恭迎将軍,下官方桓,皇上命我前來迎接,請将軍随我來。”
我颔首:“有勞。”
我跟在他身邊,看着街道兩邊的人山人海,所有的目光都聚在我身上,好奇的、崇拜的、不以為然的,我看到有女子從路邊的閣樓裏探首出來,與我的目光相觸後縮了回去,卻又以團扇掩面,半遮半掩地觑着,間或與旁人竊竊私語。
方桓的禮數十分周到,知曉我是第一次回京時也無絲毫鄙夷,一路上細細地與我介紹京城的風貌。
他将我帶到皇上賜下的将軍府中,府裏的事物都已安置好了,臨走時讓我歇息一日,明日來接我進宮,皇上準備了宴會為我接風洗塵。
這将軍府大概是臨時改置的,府內還留有前主人的痕跡,我随意逛了一圈,命衆人好好休息,連日來的奔波大家都疲憊不已,而明天才是真正塵埃落定的時候。
臨睡前,我将玄青和東子的靈位放入了書房,仔細地擦拭着,道:“京城果然熱鬧,我見慣了大場面,然今日這陣仗竟也唬了我一跳,但本将軍向來冷靜,好歹是繃住了。”
“不過東子你就不一定了,上次我們去南嶺,人還沒今天的兩成,你就一臉傻相地扯我袖子,說‘娘诶,不得了,老子還沒被那麽多人歡迎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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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那個畫面,我忍不住低低笑了兩聲,笑到最後,心裏有絲絲酸澀暈開,聲音低不可聞:“今日,我帶你們回來了。”
方桓來得很準時,臉上挂着和曦笑容,邊走邊與我說進宮面聖需要注意的事宜。
繞過蜿蜒複雜的宮道,金磚玉瓦的華貴建築在我面前晃動,九曲十八彎後,終是到達了宴會廳。
甫一進入,紛雜的鬧聲廳堂便默了,打量的目光與議論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我無波無瀾,徑自走向屬于我的位置坐下,立刻有宮人迎上來,為我将酒杯斟滿。
衆人的議論被一道清亮的聲音打斷:“鎮國将軍既已到了,大家都愣着作甚。”
我向着聲音來處看去,那人很年輕,身穿紫色官袍,正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一只酒杯把玩,對上我的目光後将杯子舉起,遙敬了我一杯。
其他人看到這幕,如夢初醒般紛紛舉杯對我道賀,誇贊與恭維如水而至,滔滔不絕,我一一應酬着,嘴邊挂着恰到好處的笑。
“皇上駕到——”宦官特有的尖利嗓音在殿外響起。
衆人離席跪迎,額頭貼在地上,只聽一串拖沓的步子慢慢走向主位,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才聽到有蒼老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都平身吧。”
“謝皇上。”
我回到座位,便聽皇上問道:“陶愛卿,回京可習慣?”
我擡頭,複又很快低下,答:“尚可。”
接下來便是些籠統的問答,毫無意義又客套疏離。
座上人一身明黃龍袍,可更顯眉間黯淡,皇上已近暮年,養尊處優使得他身臃體蹒,花白的胡子被好好打理過,卻與他的目光一樣枯槁,他似乎是喘不上氣,每問我一句話便要隔許久才能接下一句,渾濁的呼吸伴着微喘,如同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
“将軍可知朕與虞丘的和談?”他問。
我沒想到皇上會主動提起此事,沉默了下,答:“虞丘王詭詐機敏,恐不會輕易守約。”
座上人竟輕笑起來,他邊擺手邊搖頭,話語裏滿是信心:“不會的,他們與朕定下了契約書,若是出爾反爾,即便他們贏了,以後也難以征信于天下,将軍過慮了。”
聞言我一時間居然無言以對,大逆不道地想為何皇上會有這種幼童之想,我急急道:“皇上,烏莫狼子野心,與之談和無異于與虎謀皮……”
他擡手打斷我的話,我還要再辯,就見皇上笑意更大了,手腳開始微微抽搐,臉上泛出了一抹不正常的紅暈,轉而又低低地咳嗽起來。
我大驚,可其他人卻見怪不怪,紫衣官袍,也就是那丞相何欽之對着宮人擺手,道:“快給皇上服丹藥。”
我眼見着皇上将那奇怪的丹藥服下,臉色恢複了正常,他對着我一遍遍重複:“不會的,不會的,大暄不會亡……”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竟打起了呼嚕,旋即被宮人送了回去。
宴會因為皇上的離開而變得熱鬧了起來,絲竹歌舞來往不絕,衣香鬓影間俱是歡聲笑語,濃烈的酒香使人迷智,我看着他們嬉笑迷離醜态百出,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我感到有人在看我,擡眸回視,那何欽之正一臉興味地看着我。
從見到他起我就知道這人不簡單,剛才的一切都如同他筆下的戲劇,每一幕都在他掌控之中,分毫不差。
我學着他方才的模樣對他遙遙舉杯,他挑了下眉,臉上的興味化開,變成了深不見底的濃墨。
07
我回到了府裏,只覺身心俱疲,馮凜迎上來,看到我的臉色便是一怔。
“将軍?”
我回想起宴會後何欽之的話,只覺喉中苦澀,方一開口便泛濫至舌尖,苦笑着搖頭道:“沒有回旋之法了。”
他雙眸微睜,道:“為何?”
“和親已是必然之舉,和親隊伍在我們到京城前就已經出發了,只随意選了個不受寵的公主,胡亂封了個安平公主便送了出去。”
馮凜皺眉道:“這麽快?”又勉強補充了一句,“既不受寵,到虞丘後若讨了虞丘王歡喜,對公主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忍不住諷笑,道:“你可知虞丘和親之人是誰?”
馮凜惑道:“不是虞丘王?”
“是虞丘王,但卻是烏莫的父王,被軟禁在虞丘西面,年紀堪比皇上的老虞丘王。”
“什麽!”他不敢置信,“他們竟然……”
我笑起來,笑得心口震痛,“竟妄想以一弱女子之力佑于安平,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第二日的朝會上,皇上意料之中的收了我的兵權,我冷眼看着旁邊人或不忍或幸災的表情,沉聲應道:“臣,遵旨。”
馮凜等人得知後憤怒不已,我倒看開了,或許也可以說是失望到了極點,便不會再奢望什麽。
罷了,既要我做那有名無實的将軍,我便遂了他們的心願,做一閑散人倒也未嘗不可。
接下來的日子,我便無所事事地随意逛着,京城繁華,街上有許多我未曾見過的事物,我覺得新鮮,偶爾也會帶些回府送予他們把玩。
這日我來到一個茶肆,找了個不顯眼的角落坐下,剛抿了一口茶便聽到驚堂木一拍,那說書先生立在茶肆高臺上說書,正講到精彩之處。
“……那虞丘賊子個個膀大腰圓額生三目,獠牙闊口刀槍不入,眼看着就要将人撕碎吃下,陶将軍見狀不退反進,怒號一聲挽起長.槍,只那麽一挑,呔!你們猜怎麽着?”
“怎麽着?”
“那賊子被捅了個對穿,怒目圓睜,不甘心想反抗,陶将軍又是一□□入他額心,方将那賊子殺死!”
“好!”衆人拍手稱快。
也有人疑惑道:“不是刀槍不入?怎的那麽容易就被刺死了?”
“嘿!”說書先生一笑,繼而高深莫測地道:“你們有所不知,那陶将軍天生神力,不足十歲便可赤手打死一頭牛……”
聽着衆人慷慨激昂的贊嘆,我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尖,人們總是樂于将懼怕的東西妖魔化,而那與妖魔對立之人便成了所謂的英雄,殊不知統治者想要的從來不是英雄,而英雄也會走上末路。
我起身正要離開,忽聞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那日陶将軍進城你可有去看?”
“去了,那叫一個英俊潇灑勇猛無比!”
“嘿,要我說啊,勇猛是有,但要論俊朗嘛,還要數當年的陶小将軍。”
“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