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只剩書房了。”
我點頭:“有勞了。”旋即轉身離開。
書房裏,馮凜點上了燈,屋子裏有一股淡淡的書墨氣息,若是再多一些藥味,就與當年那人身上的味道一般,他命小兵仔細收拾,而他則走到棋桌前,伸手撫了撫那方黑漆牌位,指尖在玄青兩字上頓了頓。
将軍說軍師是他的第二位師長,但更是他的摯友,自軍師離世後便一直帶着他的靈位,閑暇時還總會如軍師活着時一般,與他說戰術,抑或是聊些軍中之事。
第二日,我召集部下交代了剩下的事,後又回到将軍府,回京要帶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馬車停在門前。
馮凜牽着馬向我看來,道:“将軍,都備好了。”
“嗯。”
我的馬流沙看見我,興奮地打了個響鼻,我走過去,輕柔地摸了摸它的頭,它親昵地蹭我,鼻息噴在我臉上,癢癢的,讓我忍不住微笑,“流沙,跟我回京吧,到時候給你配匹漂亮的小母馬,你也該成家了。”
“那将軍你什麽時候成家呢?”馮凜突然問。
“嗯?”我擡頭疑惑地看着他,悶葫蘆馮凜居然也會問這種問題,我笑,眨眨眼道:“不是回京嗎,我這樣的人,何愁娶不到媳婦。”
馮凜也笑了起來。
一聲輕笑在我們背後響起,我轉頭,烏莫站在我們身後不遠處,眼含笑意道:“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我斂了笑,道:“不知虞丘王有什麽事?”
“請将軍借一步說話。”
“好。”
烏莫身後的李公公聞言往前挪了一小步,可不知為何又停下了腳步,我見他額頭有塊淤青,便把目光投向了杜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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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延鄙夷地看他,眉毛挑起,道:“可不關我事,是他自個兒摔的,不信你問他。”
“是……咱家自個兒。”李公公咬着牙如是說。
杜延的性子我再清楚不過,這李公公如此跋扈,杜延定是讓他吃了些苦頭,即便他将來報複,自有我扛着,我一介粗人,見慣了生死,又豈會怕他使些不入流的手段?
我與烏莫走到無人處,他看着我,神秘道:“将軍想知道貴國皇上與我談了什麽嗎?”
我看着他嘴角的笑意,配合道:“什麽?”
烏莫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聯姻,我不過以陳兵三十萬相脅,貴上便承諾将一公主嫁入虞丘……”他目光斜斜掃過來,帶着諷刺,“另帶邊境十座城池,聽聞議和的使官已在去我虞丘的路上了。”
我不着痕跡地握緊了拳頭,面上沒有任何表情,“那又如何?”
他笑眯了眼,似是很滿意我的反應,狩獵般的目光投向我,道:“我十分欣賞将軍呢。”
我輕嗤:“多謝。”
烏莫靠近我一步,壓低了聲音,蠱惑般:“大暄的狀況将軍再清楚不過,即便這樣,将軍還是要守着它嗎?”
我假裝聽不懂,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他:“王上何意?”
“不如投我虞丘,我能保證将軍你建功立業,一人之下,如何?”
我笑起來,反問道:“背國叛道又建何功立甚業?”
轉而沉下聲音,目光冰涼:“我要建的功,便是有朝一日他國不再犯我河山,要立的業,便是百姓不再受流離屠戮之苦。一人之下非我夙願,只求老來一分薄田一蓬陋室,足以裹饑蔽日。”
“王上這邀請,只怕在下死也難從。”
烏莫垂了下眸,再擡眸時眼裏溢滿了興味,像是在等待一幕期待已久的戲劇,他笑意更甚:“果然沒看錯将軍,那本王……就拭目以待了。”
*****
回京路漫漫,我帶着為數不多的親衛走在路上,那李公公說是要速回京城回禀皇上,不與我們同道,臨行時杜延呸了一聲,說那閹人不過是膽小怕我們對他下手,看他那慫樣,還指不定誰先到呢。
杜延被我留在了邊塞,他這般性子,在吃人的京中又怎會有塞外活得痛快?
路走到了一半,天氣變得陰冷下來,大概是塞外呆慣了,不适應內境的潮濕天氣,一時隊中病了大半。
我頭昏腦漲地騎在馬上,眼見前方多了一個村莊,淡聲道:“今晚在這裏歇一歇吧,看看有無村醫,別都拖嚴重了。”
“是。”
06
馮凜辦事很快,将人分了幾撥,分散在幾戶挨着的人家。
我和他扮做了過路的商人,歇在了一戶農家,只說交貨後誤了日子,在他們這裏借宿。
那當家的漢子皮膚黝黑,手忙腳亂地推脫着我們付給他的銀錢,我見裏屋那塊布簾被掀起了一條縫,有兩道目光從裏面看出來,想是他的家人。
我頭疼欲裂,只把錢往他懷裏一推,道:“你只管收下便是,我隊中人受了風寒,明日還有勞你為我們尋一名醫者。”
他連聲答應,臉上露出憨厚的笑,手不自覺地搓着,說讓我們等等,他這就去讓婆姨給我們做飯。
他的妻子給我們上菜,低眉順目的婦人,偶會擡頭看我們,待我們吃完便過來收拾,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飯菜樸實但分量很足,我們許久沒有吃過熱食了,這飯倒也吃得稱心。
第二日一早,漢子便帶了兩人過來,為首一名老者,身後跟了個垂着頭的女子,手裏拎了個盒子。
我将隊中人一一喚來問診,待診完已近午時,兩人告別我們,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那名喚莞心的女子在偷眼看我,甚至在看到我第一眼時差點打翻了手裏的木盒。
我雖不解,卻也沒有放在心上,讓農家幫忙将藥煎好,難得有松散日子,我喝過藥便睡了過去。
我做了個紛雜的夢,夢裏有老頭,他看着我,那只黑色的眸子裏蘊着我看不懂的情緒,再後來,我看見了玄青、東子,他們的嘴唇不停地阖動着,像是要告訴我什麽,可我什麽都聽不見。
醒來後只覺頭更痛了,我以手支額,聽到外面有聲音傳來。
我打開門,馮凜正站在屋外,正與人說着什麽。
“什麽事?”我剛醒來,嗓子有些沙啞。
馮凜轉過身來,我方看到他身前站着的正是那莞心,她看到我出來,眼睛不明顯的一亮。
我怔了怔,問道:“姑娘有事?”
她有點緊張,像是有什麽要說,抿着嘴看了一眼馮凜。
我向馮凜颔首,他會意退了下去。
今日天氣濕冷,院中僅有一方桌與兩條長凳,我邀她坐下,又從屋裏拿了些熱茶過來,邊倒邊歉意道:“今日天冷,怠慢了姑娘,不知姑娘有什麽話要說?”
她接過我遞去的茶,雙手捧着茶杯,猶豫了一會兒,輕輕地開了口:“你……還記得我嗎?”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眉頭微蹙:“姑娘?”
她看着我的反應,有些失落地垂了眸子,睫毛抖了抖,道:“你果然不記得了。”
我明白過來,可我的确是不記得她,況且我在邊塞已呆了多年,斷斷不可能見過她。
我斟酌了下,道:“姑娘見過我?”
她擡眸,眸中隐有水光,這樣的眸子,我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她絞着衣袖,咬了咬下唇道:“我……我是桃兒。”
“桃兒?”我重複了一遍,腦中閃過一個畫面,我記起來了,便是少時摘過我桃子的那個女娃娃,卻不想此去經年,她竟變得與幼時毫無相似之處。
我笑起來,恍然道:“原來是你,不想當年的小姑娘,現在竟出落得如此毓秀。”
她不好意思地捂嘴笑,道:“當初我回去找你,可是你們的屋子已經空了。”
“嗯,總要出去讨生活。”
我與她随意地聊了一會兒,知道幾年前她與家人離開了原來的地方,原先的村裏現在基本上沒人了。
她拿出一個藥包,潔白的手背上有一顆黑色的小痣,溫聲道:“我見你傷寒嚴重,便又拿了些藥來,與早上的分開服用,很快便能好了,還能緩解一些不适。”
我收了藥,鄭重向她道謝,正要送她出門,她卻突然回身,對上我的視線又立馬轉開,聲如蚊吶:“當年我欠你一諾,此刻還作數的。”
她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神态有些激動:“我有一姐妹,幼時曾見過一人,等了多年卻依然念念不能忘,聽她言語,與你甚為相似,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那一諾指什麽,不由失笑,心口有些暖意。但我過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前方還有未知的危險在等待着,又怎能連累了別人。
我只得向她一禮,道:“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實不相瞞,我已有了心悅之人,只怕是要辜負姑娘的好意了。”
她猛然擡頭,道:“若我那姐妹不在乎名分?”
我搖頭,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