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色驢
李景興坐在車內,後面的兒童安全座椅上是他悶不做聲的兒子。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正要離去,卻對窗外的周泊唯敬謝道:“雖然張婷現在沒什麽問題,但還是需要留院觀察,這裏就先麻煩你了。我跟袁醫生預約的時間馬上就到了,先把他送過去。”
周泊唯在車外允諾道:“放心。”
李景興的轎車離開醫院停車場之後周泊唯就馬上往住院樓趕去。
不久之後,周泊唯就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張婷的病房外面,正看到病床上的張婷激動地抓住女醫生的手,正說着話:“高醫生,我拜托你,千萬幫我保住孩子,我不能沒有他!”
高醫生是一個很慈祥的五十來歲的人,她既同情又為難地說:“姑娘,你別激動,這樣對胎兒不好,你懷上這個孩子的時候我就叫你做好心理準備了……”
“可是,我好不容易保住了6個月,我求求你,高醫生,一定有辦法保住的!”張婷緊抓高醫生的手不放,說到這裏幾乎是聲淚俱下,“你一定要答應我啊!”
“醫院裏面是講科學的!你之前一直都是慣性流産,我怎麽答應你呢?”本來堅持科學立場的高醫生看到張婷一下子就哭成了淚人兒,緩了緩語氣說,“好啦,你先別着急,我跟你說……”
大概十幾分鐘過去之後,高醫生終于從張婷情緒極端的拉扯請求中掙脫出來。出了病房就在走廊上匆匆逃離,生怕張婷突然跑出來又把她拽回去似的。
在高醫生離開病房約十五米距離的時候,他偷偷在門口瞟了一眼病房內坐床上哭泣的張婷,确定了她暫時不會出來時,就閃過她的門口,追上了高醫生,輕聲在走廊上将其叫停。
“高醫生,實在對不起!”周泊唯跑上去很誠摯的道歉,好像出現這樣的事情他要負很大的責任一樣。
“啊?”高醫生不解地看着這個年輕人。
“對不起、對不起,我妹妹今天确實是……我剛剛送我妹夫去了,沒有看好她。”周泊唯謊稱張婷是他妹妹的時候,原本情緒貧瘠的臉上突然出現了豐富的表情,跟真的一樣,完全不留痕跡。看來這種事情沒有少做過啊!
高醫生摸着自己被抓紅的手臂,說:“哎呀,你是她家人啊?真是的,一走都走了,也不留一個下來!你看她把我抓的!”
周泊唯連連道歉,也許是确實委屈了,高醫生繼續責備道:“你們真是的,每次都讓她一個人來看病,也不陪着。你知道作為一個女人,不孕的壓力有多大嗎?”
“什麽?我妹妹?”周泊唯聽到這話是真的很意外了,按李景興對張婷的體貼程度上來看,應該是不會讓她一個人來醫院才對呀!
高醫生一幅意料之中的表情,說:“我就猜到你們不了解情況!這種事情,不跟人傾訴壓力更大!慣性流産那麽多次,這個能保這麽長時間已經很奇跡了,你們好好勸勸,給她好好做做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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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慣性流産?”這個專業術語,周泊唯确實是不懂了。
高醫生一幅傷心事不想多談的樣子,沒有接周泊唯的話,而是說:“要相信科學,不要太迷信你們老家的什麽偏方,如果不是她的情況太危險了,我一般是不會說這麽多的……”
偏方?高醫生後來啰啰嗦嗦說了些什麽周泊唯都沒有聽進去,只有“偏方”二字在他腦海中不斷回蕩,他第一個就想到了李景興家中那股濃濃的中藥味!
穿過山上的樹林,累得氣喘籲籲的張婷終于看到了那間破舊的平房,也看到門內陰暗房間中弓着背的身影。“婆婆!”焦急不安的張婷遠遠地喊了屋子裏的人。
屋子裏的婆婆看到她一臉憔悴樣子卻完全沒有感到意外,反而是漠然相對。
“藥……”還沒有走到門口的張婷迫不及待地說,“我還需要一些,在家裏的時候,灑了……我不是故意的!那是因為有人要害我!”
婆婆沒有回答她,看都沒有多看這個面色蒼白的孕婦一眼,轉身就往屋內走。不怎麽透光的客廳裏面到處擺放着形狀不一的瓶瓶罐罐,在大大小小的抽屜裏婆婆開始找起了什麽東西來,張婷安心了,她明白這個婆婆是在她又擠又亂的小房子裏面開始抓藥了。
那些藥材對于不懂中醫的張婷來說,她都是不認識的,包括被婆婆從黑色大陶罐裏抓出的灰白色粉末,那是最後一味藥。
藥?
“我好害怕,真的是她!今天發生的事情好可怕,”跟着進屋的張婷驚魂未定地用手掌護着自己的肚子,忍者陣陣腹痛說,“我今天還沒喝,現在好痛……”
這時婆婆突然停下了手上動作,用細長而又渾濁的眼睛看向她,難得開口卻是用不容置疑地語氣說:“坐下來,不要動、不要看、不要問!不然就不靈了!”
這話荒謬嗎?若是平時張婷一定覺得荒謬,但是此時,這荒謬的辦法是她唯一的希望,不得不信。如果信者能得救,為何不信 !
于是張婷乖乖地坐在屋子角落的老太師椅上,焦急地看着手腳不甚靈活的婆婆慢慢地洗藥、煎藥,張婷不敢多說什麽,只有度日如年的等待。
忽然,正在爐邊慢悠悠煽火的婆婆突然驚覺的擡起頭來,看向門外彎彎曲曲的來路,空蕩蕩的路上看不到訪客,她卻嘆了口氣。
有這麽難走的山路?現在正是中午,烈日當空,周泊唯已經是走得大汗淋漓了,卻還沒有把這段山路走完。
周泊唯明明就跟在張婷身後不遠的地方,剛才一路尾随張婷全然沒有被發現,一分鐘前還能看見林中穿行的她,現在怎麽一下子就找不到了?不對,她可是個孕婦,行動不會這麽敏捷的,查看她失去蹤跡的地方,周圍又沒有可以藏匿的環境,為什麽會這樣呢?
走着走着,周泊唯突然停了下來,盯着就在身邊的一顆瘦弱的槐樹,再細細觀察周圍的環境,這棵枝桠并不繁茂、随便開了幾朵紅色槐花的樹他有印象,他剛才就經過了這裏,現在又回到這裏了。
周泊唯看看手中巴掌大的羅盤,思索着說:“如果是鬼堵牆,就算騙得過我的眼睛,也絕對騙不過這旱羅盤。”
“靠!不會這麽倒黴吧!大中午的都能碰到鬼堵牆!”
遠處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周泊唯扭頭一看,發現身後有三個攜帶戶外裝備的人,兩男一女,九成九就是驢友了。剛剛說話的是一個身材發福的中年男人。
“好餓呀!”旁邊年齡相仿的馬尾大姐邊走邊說。
最瘦的留着U型胡的男人發現了前方的周泊唯,馬上欣喜地指着隊友去看他:“你們看,那邊有人!”
一手拿着工具箱一手托着旱羅盤的周泊唯站在槐樹的樹蔭下看着這幾個人越走越近,而對方看他也越來越清楚,特別是他手上的羅盤。
酷大姐還沒走近就開口道:“好古老的指南針呀!”
“做工好精致啊!這東西有些年頭了吧?”發福大叔好奇地問周泊唯,但是後者沒有回話。
“你看,最下面的紅線是用來南北定位的!”最後一個上前的胡子大叔也盯上了周泊唯手中的羅盤。
周泊唯沒有這閑情雅致,從頭到腳仔細打量過這三個突然走出來的人之後,才跟他們說話:“你們也是迷路了?”
經周泊唯這麽一說,這三位驢友的注意力才從羅盤那裏回到迷路上。
“沒錯,沒錯!你也是的嗎?”回到現實中的發福大叔有些震驚于大家相同的遭遇。
“算是吧。”周泊唯有些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三個陌生人,不打算多說一句話。
酷大姐露出擔憂的神色說:“我覺得太邪門了,加上他那就是四個人同時被困在這裏了!”
“大中午的遇上鬼堵牆,這地方真是邪門!”胡子叔以手遮額,擡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
接着,三位驢友就在槐樹的樹蔭下跟周泊唯聊起了他們自己迷路的原因,其實他們一隊不止三個驢友,而是有十幾個人,不巧他們三個剛才為了給遠處一顆槐樹拍照,結果找不到回去的路,從而與大部隊走失了。
那是一棵極少見的槐樹,城市裏面當然見不着如此粗壯茂密串花鮮豔碩大的槐樹,但是他們這群驢友游歷不少地方,也沒有見過這樣的品種。
更怪的是當時明明将槐樹的方位和距離記得很清楚,怎麽拍完照按原路返回卻好像越走越遠。說着這棵槐樹的時候,三人紛紛把自己背着的單反拿出來翻照片給他看。
原來他們三個是隊裏的“色驢”。
“槐樹?居然還有那樣的槐樹?”周泊唯看着身邊樹幹碗口般粗大的槐樹,想象了一下對面幾個人描述的另一棵槐樹,“那必須去看看才行。”
“應該就在那個方位。”站在周泊唯身邊的發福大叔往東邊一指。
看到指路的發福大叔沒有同去的意思,周泊唯說:“你們跟我一起吧,這不是普通的鬼堵牆,不跟着我你們今天是很難走出去的。”
“喲,這小夥子口氣不小。”胡子叔好奇地看着他,卻不太信服地說,“你到底是什麽人啊?道士嗎?”
周泊唯搖頭,酷大姐和善地說:“那你為什麽來這裏呢?”
“說出來怕吓着你們。”說着,周泊唯就朝胖大叔剛才指着的方向走去。
酷大姐馬上跟上了,非常感興趣得說:“沒事,你說!”
發福的大叔站在原地,不爽地對酷大姐說:“還真跟他去啊?”
胡子叔也跟上去了,樂天地說:“走吧,反正也走不出去。”
周泊唯走在最前面,酷大姐跟着在後面問:“是不是跟山上的那個神婆有關系?”
聽到這話,周泊唯猛然回頭,看着酷大姐。對方見狀得意地說:“其實我們上山之前村裏的人就提醒過我們不要上來了,說山上住了個神婆特邪門,還有一段路特別容易鬼堵牆,村子裏面的人都怕她,沒什麽大事急事絕對不往山上跑。”
“那你們還上來?”周泊唯似乎是帶着責備的意思在跟酷大姐說話。
胡子叔一看就是不信邪的人,在後面接上了話,說:“我們去過多少地方,聽過多少這種話,一開始還會怕,後來發現都是子虛烏有,漸漸的就不在意了。”
“誰知道這次這麽邪門……”發福大叔跟在最後面似乎挺後悔的,“早知道就換個地方了。”
接着,一行四個人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就找到了那棵槐樹。初見此樹,周泊唯震驚了,這棵樹又粗又大,簡直就是方才四人相遇時旁邊的那棵矮小槐樹不能比的。周泊唯仰望這棵高大突兀的槐樹,繁茂的綠葉中是大而鮮豔的紅色花串。
“這有沒有三十米高啊?”周泊唯是這四人裏面最後一個被這棵樹震撼的人了,他終于明白為什麽當時這三個色驢要寧願脫隊也要過來拍照了。
“沒有也差不多啦!”酷大姐對周泊唯笑笑說。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樹了,但是發福大叔還是饒有興致地研究這這棵樹,對周泊唯說:“真是奇景,你看這花開得,真是少見的紅。”
酷大姐也十分喜歡這棵槐樹,說:“而且這一帶的槐樹特別少,你們發現沒?”
胡子叔說:“是啊,除了總是在迷路時候遇到的那顆小槐樹,就只有這棵了。”
周泊唯突然想到了什麽,馬上低頭看着自己手中的羅盤好一會兒才說:“果然,困住我們的根本就不是鬼堵牆,而是五行陣法。槐者,從木鬼聲,不詳!”
作者有話要說: 2016-07-25 24:43 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