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來尋我?”
拓跋宏看她的眼神柔得狠,就好像他從未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一樣。
“那我也不會跟你回去的。”
雲瑾心底閃過的片刻柔意,還是被那段失去自由的時間給吹得四下消散,不管在平西侯府,拓跋宏如何的讨好她,在她得知真相後,那都不值一提。
聽了雲瑾的話,拓跋宏一雙略帶柔意的鳳目變得悲痛深沉起來,深到了骨子裏,化作一滴淚,滴在心裏,疼在心裏。
她竟然以為他是要抓她回去的。
在她心裏自己成了最卑鄙的人,最無恥的人。
她絲毫不在意他對她的那些好是出于真心,也許她也有那麽一刻是被感動的,但現在恐怕再也不會對自己生出一點點的好感了吧。
拓跋宏緩緩走向雲瑾,在湯池邊邊上蹲了下來,伸出手來,送向在湯池裏的雲瑾。
雲瑾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讓開了拓跋宏伸過來的手。
拓跋宏的眼更暗了。
他晃了一晃袖口,從裏掏出一個綠釉淨瓶來,遞到雲瑾跟前。
“這裏面是你體內蠱毒的解藥。”
拓跋宏的眼睛暗到幾乎看不見眼前的雲瑾。
太過愧疚,太過不舍,太過喜歡……
他心情複雜得完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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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毒?”
雲瑾疑惑的看看拓跋宏,目光越過拓跋宏,又看看慕容星瀾。
慕容還在喝茶,好像這一切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又好像一切事不關己。
“是的,用你我的血做藥引子下的蠱毒,必須要用你我的血将蠱蟲引出方能解你體內之毒。”拓跋宏越說聲音越發的顫抖。
這應該是他做過的所有的事情當中最不光明磊落的一件。
拓跋宏一向不喜歡和各國後宮勾搭,憑借女人的一些小陰謀來達成掣肘敵國從來都不是他的做事風格。
只是…
只是當他看見雲瑾的那一刻,他猶豫了,順水推舟的做下了對不起雲瑾,違了自己心意的事情來。
貴為一國之君,他從未害怕過慕容星瀾,可作為一個男人,他在雲瑾面前心虛了。
從一開始他就不認為自己是那個可以從慕容星瀾身邊把雲瑾搶過來的男人。
他不知道雲瑾當初為何沒有答應同慕容星瀾的婚事,還百般想辦法把慕容星瀾往外推,可當他看到雲瑾腰間那一枚全城國上下只有慕容将軍才擁有的尋龍訣時,他便了然。
雲瑾對慕容的心,不會比他對她的少,也許是礙于某種不為人知的原因,而不願與他結為夫妻。
她是喜歡慕容星瀾的...
是啊,怎麽能不喜歡呢。
青絲玉冠,長身玉立,威嚴中自帶幾分和善,和善中自帶厲色,可厲,可俏,可文,可武,可于她危難之時解救于她,可為她全然不顧自己安危,只身犯險,且身份尊貴,明裏暗裏對雲瑾百幫寵愛。
如果他是女人,縱然金貴無比,也會叫慕容星瀾融化了去,更何況雲瑾是一個正常女子。
她能對慕容幾年的緊追假裝不動聲色,已經實屬難得,換做別的女兒家,還不早就投懷送抱了去。
雲瑾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明明自己好好的,并沒有什麽身體上的不适,怎麽會中毒呢。
她忘了,她從一開始有記憶時就是病态的,她不記得以前的事,一星半點也不記得。
也正因為這樣,她才會有很多疑惑和不解,才使她想出了借縧帶向外求救的法子。
“慕容……?”雲瑾皺破眉心的望着慕容星瀾。
她想向他求證。
看慕容星瀾默然的樣子,分明是清楚拓跋宏口中的蠱毒是怎麽回事的。
城國的慕容将軍營地,不是那麽好進的,就連拓跋在營外蹲守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叫拓跋宏數月找不出半點進營的計策的慕容軍怎麽可能輕易的讓拓跋宏暗暗探了進來。
慕容星瀾點頭表示拓跋宏說的是真的。
雲瑾接過拓跋宏遞給她的解藥,又是一陣疑惑湧上心頭。
“你來此就是為了送解藥給我?”
雲瑾原以為,拓跋宏是來将她搶走的,現在看來,并不是,不過也保不準他用了什麽其它的計策。
權謀世家,自不是她這樣單純的人能尋通心思的。
既然慕容星瀾都點頭了,她懸着的心松了松。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雲瑾姑娘不必擔憂,我已俢書給貴國皇帝,道清了事情始末,雲瑾姑娘回府後,應該不會再有人為難姑娘了。”
拓跋宏說得認真,雲瑾聽着也甚為認真,半信半疑的點頭。
面對拓跋宏,她不想在多說什麽,先前知道自己中毒,還有些驚訝,按理說她應該生氣,可她沒有。
哪個皇帝不是踩着千萬人的屍體達到權利的頂峰,拓跋宏自不會例外。
莫說他給自己下了點毒,就是殺了也不為過,所以雲瑾很快便想得通透。
解藥也給了,日後不要再有任何瓜葛就是。
雲瑾的反應讓拓跋宏心裏有氣,哪怕她能朝自己吼兩聲也是好的,此事原就是他從一開始就虧欠了她,被說兩句心裏倒要痛快一些。
可她就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仿佛她得了那解藥後,就不會再與他有何牽連。
其實他早該料到,只是他還抱着一絲希望,希望她能氣一氣,也好證明他這個皇帝在她心裏曾今有過那麽一點點的位置。
只要一點點就好,他并不貪婪。
可是現在她的反應說明他在她心中哪怕是一個惡人的位置都沒有。
他不敢往下想。
“雲瑾姑娘,在我離開之前,希望能替你完成一個願望,如果你還拿我當一個正常人看待,請讓我為你做一點點事情,也好讓我心裏好過一些。”
“天下太平”雲瑾啞着嗓子着說道。
她不知道她從何時起,開始希望不要有戰亂,也許是自己被拓跋宏拘在侯府裏孤寂的時候,也許是在被慕容星瀾救回的樹林裏,或許是就在剛剛,她得知自己中的了蠱毒的時候。
她不想天下多一個如她自己一樣的人。
她還有人救,有人疼,可那些沒有人救,沒有人疼的人不就該任人宰割了嗎。
這樣的願望從一個女子嘴裏說出來的确是不可思議,要是被別的人聽到定會認為這不是她一個女子應該想的事情。
可是為什麽呢,難道那些流離失所的人當中就沒有婦人,沒有婦人關心的孩子,沒有婦人關心的丈夫,沒有婦人關心的父母公婆。
對,她的願望就是希望天下太平,承歡在父母膝下,與未來的夫君夫唱婦随,過些太平日子。
而不是因為戰亂與家人分離。
戰亂好似離她那麽遠,又離得那麽近,她即将要嫁的人是慕容星瀾,是一個城國的将軍,若戰事起,她第一個要與夫君分離,她怎能不希望太平。
拓跋宏眼色暗了又暗。
雲瑾這是在戳他的心裏極限。
拓跋宏并不似昭國前兩位皇帝那般固守,生來骨子裏就帶有開疆拓土的野心,熱衷于權謀。
加上近幾年周邊小國接連騷擾,雖沒有造成大亂,但大鬼好對付,小鬼最難纏,他又并不喜歡過多的斡旋,覺着那些都是婆娑唠叨之事,即廢口舌,又傷神,效果也并不是很大。
往往解決完東邊的匪患,西邊的騷亂又起,頭疼得很。
思來想去,頓覺是昭國遠不如先祖立國號時那般強盛,才惹來這許多的蝼蟻啃噬。
于是,他有意的借機讨伐了最讓他頭疼的北邊的一個小國,鐵騎所到之處皆歸附于昭國管轄,成為了他的附屬國,從此周邊那些小打小鬧便平息了數年。
照理說,安靜了是好事。
可自從那場征北後,拓跋宏體內的野心徹底被激發出來,行事從來都是果決狠辣,再也不會受邊界小國的掣肘,也不把他們放在眼裏,每每宴請皆是居高臨下,給人盛氣淩人之感。
久而久之他的野心更是膨脹,現在到了有心打上了比他們國力強上許多的城國的主意。
不過,拓跋宏即使倨傲,也不是沒有掂量自己國力的分量,因此在打城國的主意上他的謀劃是徐徐圖之,不可一蹴而就,這也就是他為何遲遲還未明着對城國動手的原因。
現在鬧出了雲瑾這一節,是他未料到的。
當年他的母親為他張羅婚事,都被他一一拒絕,如今自己卻栽到了一個城國女子的手裏,感嘆造化弄人之餘,他是沒有辦法不答應她的願望的。
雲瑾就是那個讓他甘心情願暫時收斂了一點野心的女子,雖然對她的願望讨厭得很,但從她的嘴裏說出來,拓跋宏就是覺着有道理得緊。
一個女子能有這樣的心願,也不愧是心懷天下了的奇女子了,若身為男兒身,有這男兒心,勢必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都說女兒心思細膩,像雲瑾這般粗線條的大家閨秀并不多見。
敢違了皇帝賜婚的旨意,敢拒絕手握兵權的将軍的窮追不舍,敢傷了王爺的心,與醉紅樓的頭牌交好,與巨賈之家的公子醉卧火紅的石榴花下。
種種奇聞,叫拓跋宏聽了就十分敢興趣,直到在客棧見了雲瑾一面,便再也挪不開眼。
那日刺探慕容軍營敵情回昭國後,知道她被慕容救走,他便曉得他和她可能再無在平西侯府賞月的緣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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