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了屋頂,帳中黑衣人抱了雲瑾,同方才接應的另一黑衣人穿梭在昭國城內大街小巷的屋檐之上,半個時辰的功夫已立在城樓之上,下了城樓,片刻,便進了城郊的小樹林。
夜黑風高,進入樹林後便沒有行進得如平地般那樣順暢。
雲瑾已下了地,抱她的男子在前開路,另一個則在後面斷後,三人借着月光走了一路,身邊的荊棘越來越密,樹木也越來越挺拔高大,前方的路當然也是越來越難走。
到後來,斷後的黑衣人直接繞到前面,同前方男子一起開路,大概是沒有任何危險了,他才選擇如此做。
雲瑾緊緊跟在他倆身後,若是掉隊了,這深山老林的少不了有豺狼虎豹,就算運氣好,沒有遇上豺狼虎豹,被拓跋宏的人抓了回去,也是枉費了她一夜的折騰。
想到這裏,雲瑾不自覺的揪着黑衣人的衣角。
慕容星瀾正盤算着就快到營地了,忽的身後衣角像是被什麽東西絆住,還以為是沒有砍斷的枝桠,回頭一瞧,竟是雲瑾蔥白如玉的素手掐着他的衣角。
勾了勾唇,他便一把拉住了她的素手,緊了緊,光滑冰涼,卻暖人心扉。
那是他盼了多少個日夜,可以依賴他的纖纖玉手啊,此時就攥在他的手心裏,真真切切的溫度,如夢如幻!
一陣溫熱從黑衣人的手掌源源不斷的流向雲瑾的手心,她滞了一滞,才發現她手是冰涼了一些,應該是山中夜風的緣故,加上連夜的趕路,體力有些透支,體溫自不如尋常人。
男女總是有別的,雲瑾微微縮了縮手,卻被黑衣人攥得更緊了。
溫熱還在源源不斷的流向雲瑾體內,黑衣人這一緊,雲瑾頓感心中火辣辣的,一股暖流直沖臉頰,只有她知道,她的臉頰現在是如火燒雲一般。
手中之熱陡然散出,已無需黑衣人的傳熱,可黑衣人仍然緊緊的把她攥在手心裏,兩熱相沖,少不得那些熱要化成香汗,潤濕了她的手心,使她掙脫了出來。
“公子不必憂心,我跟上就是了!”雲瑾別過頭去,望也不望黑衣人一眼,怕他借着樹葉縫隙間斑駁的月光瞧見了自己微微的失态。
另一個黑衣人南門羽離雲瑾要近一些,恰好借着月光約摸是瞧見了雲瑾臉色的變化,湊近了一看,而後挺直了腰板,語重心長的說:“我的好妹妹,就這個逃命的節骨眼上還能初初打開那情窦之花,我也是佩服,佩服!”
雲瑾并不記得南門羽,被他這麽一聲妹妹喊了去,又是在慕容星瀾面前掰開她羞怯的心思,讓她臉上的紅暈燒得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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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瑾語塞,慕容星瀾回頭,看得癡傻。
月朗星稀,靠近城國邊塞的樹林外,一群黑衣人匍匐在地,不遠處的灌木叢後,一雙冷峻的眼睛專注的盯着邊塞軍營換防的情景。
城國邊塞守将換防完畢後,那雙冷峻的眼睛方才微微放松,繼而眉頭緊鎖。
城國邊塞換防,他已經看過無數遍了,找不出一星半點的破綻來,心裏思索着看來還是要從別處想辦法突破了。
匍匐在外的黑衣人中有一個折了回來,蹲在灌木叢後的人跟前,說:“陛下,蹲了個把月了,沒有發現一點異常,恐怕我們要從別處着手了!”
折回來的人是昭國一個将軍,此時在他面前皺眉的陛下正是拓跋宏。
這将軍以前是平西侯手下一名貼身護衛,自平西侯偷襲城國軍營被慕容星瀾所擒獲後,便升為将軍,是一個忠肝義膽,坦坦蕩蕩的好将士。
單說相士把雲瑾擄來,同城國的湘貴妃密謀對付慕容星瀾之法,這位将軍就不以為恥,但既然皇帝陛下已經首肯,他也不好再多置喙。
“撤!”拓跋宏啞聲說道。
全隊退至灌木叢後,正準備撤退之時,忽然不遠處的灌木叢出滋滋發出異響,衆人齊齊望向發出聲音之處,卻已經沒了聲音。
為确保安全,将軍示意一黑衣人過去一探究竟,那黑衣人還未摸到方才發出聲響的灌木人從跟前,一只渾身漆黑的野豬悠然的從灌木叢後鑽了出來。
衆人這才放下心來,一只野豬饑餓難耐,夜出尋食,也是常有的,不必過多糾纏,以免被城軍發現,這才全隊迅速撤出這片叢林。
灌木叢後,三人屏住呼吸,大氣不敢踹。
雲瑾尋思着冤家路窄這個詞也不曉得是誰講出來的,說得完全沒錯,越是怕什麽,越是來什麽。這都快到家門口了,還能碰到拓跋宏,緣分似乎也是太深了點。
剛剛還聽南門羽說馬上就要到家了,正欲沖出去,快點到達安全地帶,被慕容星瀾給攔住了,示意她們有敵情。
南門羽和雲瑾這才發現差點撞上把雲瑾禁在平西侯侯府的拓跋宏,當下心驚肉跳了一下,不覺腳下失控,踩了個空,如果不是被慕容星瀾扶穩,這會兒估計兩撥人已經打上了。
慕容星瀾并不是怕了拓跋宏,只是剛把雲瑾救出來,如果在這個時候出了問題,他怕自己再沒那麽好的耐心,要跟拓跋宏撕破臉的戰上一戰了。
好在最後化險為夷,平安回營。
舒舒服服洗漱完,雲瑾一夜好夢到天明。
軍營裏沒有雲珠樣的女子來伺候梳洗,雲瑾只得凡事自己親力親為,沒有銅鏡來照面,盆中之水來湊合,沒有女子的漂亮衣裙來換洗,一身戎裝顯英氣,沒有婢女來梳妝,挽起頭發,素面朝天,也好看,誰叫咱生得天生麗質難自棄呢。
雲瑾瞧着溪流中自己男兒裝的倩影,甚為自得。
南門羽跟在雲瑾身後半日了,也沒被她發現,他昨晚聽慕容星瀾說雲瑾得了忘怔,已經記不起她在城國的身份,他還不相信,今日一早便跟了雲瑾一路到此處,發現雲瑾還是那個雲瑾,模樣,聲音,樂觀的性子一點也沒變,怎麽也不像是得了忘怔的人。
直到雲瑾仰頭,迎着朝陽的光輝,燦然一笑間,那額間忽明忽暗的小蟲的身影一閃而過,南門羽才對慕容星瀾的話深信不疑。
雲瑾這是中了忘情蠱。
中了蠱的人只是失去記憶,這小蟲子在中蠱之人的額間,一般是看不出的,加之它并不影響一個人的正常飲食起居和吃喝玩樂,所以中蠱之人很難發現自己被人下了蠱毒。
況且這種秘術只有昭國的巫醫懂得,向來沒有外傳過,也顯有人知道,在外人眼裏,以蠱害人,不過只是存在于坊間的傳說。
慕容星瀾和南門羽也是因為常年奔走在邊塞和異國之間,見過一個兩個的中蠱之人,才敢斷定雲瑾的忘怔并不是一般的失憶那麽簡單。
南門羽非常清楚這樣的蠱蟲,每一條,只有一種解藥才能引它出來,而這解藥不是在巫醫那裏,便是在拓跋宏手裏。
南門羽能想到的,慕容星瀾自然早就想到,連夜飛鴿傳書給昭國的暗探,抓來巫醫,索取解藥,結果正中慕容星瀾不好的預感。
巫醫被打得半死不活,最終招認雲瑾身體裏蠱蟲的解藥在昭國皇帝拓跋宏手中,并且當時下蠱之時,那條蠱中是沾了拓跋宏的血與雲瑾的血方才引入雲瑾體內,若慕容星瀾從拓跋宏那裏得來了蠱毒解藥,也需取得拓跋宏的鮮血才能成功引出雲瑾體內的蠱蟲,否則雲瑾非但不能解蠱毒,反而會受萬蟲蝕心之痛。
若要拓跋宏輕易乖乖配合慕容星瀾幫雲瑾解毒,是不太可能的了,不然,當初就不會大費周章的去給雲瑾下毒了,并且還用自己的血來做血引子,擺明就是以防有一日慕容星瀾會救走雲瑾,然後讓他慕容星瀾不得不為了雲瑾,而親手把雲瑾送回到他拓跋宏的身邊。
南門羽鼻子一酸,暗暗回過頭去,怕雲瑾瞧見了他一個大男人酸鼻子,跑過來笑話他。
雲瑾自出生之日,便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哪裏想到及笄了,該嫁人了,卻遭這樣的罪,還不自知呢。
她越是明媚,越是燦若朝陽,越是叫他這個哥哥自責沒有照顧好這唯一的妹妹。
蹲在溪水邊的雲瑾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回了個頭,見是喚她妹妹的南門羽,便起身要叫住他,被慕容星瀾給攔了下來。
“讓他回去吧,一個粗糙的男人,難得有心思細膩的時候,獨處下對他有好處,等他想通了,自會來找你說話。”慕容星瀾如是說。
慕容星瀾的一席話讓雲瑾以為南門羽可能是受了情傷,被某個小娘子抛棄了,來這溪水邊吐吐情思,自己占了他訴說傷心的地兒。
她不好意思的讪笑道:“下回,我把這地讓給他來傷心就是了,自古美男子情債多,這情債欠多了,指不定哪天會傷着自己。”
慕容星瀾站在她旁邊,很想為南門羽辯解兩句,想想還是算了,若是讓她知道了南門羽是為她中了拓跋宏蠱毒一事而責備他自己,指不定雲瑾會整個人都不好。
現在雲瑾眉目如畫,燦若朝陽的狀态,是他最不想破壞的。
作者有話要說: 求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