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五的月兒十六圓,立夏後的第一個初十六,吃過晚膳,雲瑾便早早的坐在院中一顆桃樹底下的藤椅上搖晃,藤椅旁設了茶水果盤食盒,雲瑾一邊賞着皓白如玉的月亮,一邊往嘴裏塞堅果,一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春花已落,桃兒,李兒,杏兒冒出了頭兒,有的怕羞,一小只,一小只的藏在樹葉裏,有的膽兒肥,不緊脫離了葉兒,還在枝頭搖頭晃腦,笑意盈盈。
不管這些果兒如何,滿院的嫩果味兒是藏也藏不住,初夏的暖風帶着果香味,肆意的拂過雲瑾的面頰,比吃到熟透了的它們還要讓人倍感舒心愉悅。
忽爾,背後一道涼風掠過,與方才徐徐而來的夏風并不一樣,如果要說出個所以然,雲瑾是說不出的,就是感覺背後一陣涼意,待她回頭,卻什麽也沒有看見。
雲瑾恍惚了一下,以為是自己剛換上夏衣,可能還不太習慣初夏風向的變化。
回過神來繼續吃堅果,飲茶水,賞月兒。
剛剛恢複平靜,就聽回廊上有細碎疾步的聲音朝着自己這邊走來,待來人從昏暗裏走了出來,雲瑾才看清楚來的不是別人,而是雲珠。
只見她神色慌張,不由分說的貼着雲瑾的耳朵說有刺客,讓雲瑾別出聲,雲瑾驚訝的看着雲珠,還沒待她反應過來,已經被雲珠三下五除二的拉進了閨房,插上了門楔子,将雲瑾塞在了卧榻上,順便拉上了祥雲紋的紗帳子,自己縮了腳躲在了卧榻旁的角落裏,一雙眼睛渾然不敢往外瞧,也不敢出聲。
雲瑾讷讷的坐在帳內,不知外頭究竟發生了何事,只依稀聽得中廳似乎有打鬥之聲。
她暗想,也不曉得是哪個不要腦袋的,做刺客做到了平西候府,算他倒黴,若是能從府中出去,怕是要斷上條胳膊或殘廢一條腿了。
管家的身手,雲瑾是見過的,一個五六十的老人家,還能手拎肩扛幾個大麻袋的大米,叫府裏幾個年輕的後背小厮啧啧稱嘆。
閑來無事,管家就會召集衆家丁在前院練練拳腳,雲瑾看他們筆劃,就猜到他們絕非普通的家丁那樣簡單,個個身手都不俗。
一般的小毛賊是哪裏近得了平西侯府,此番在中廳與管家他們癡纏的刺客一定也不是普通的刺客,也不知道是什麽來路,敢夜探平西候府。
雲瑾腦袋裏轉得飛快,精神抖擻,一點也沒有被外面的打鬥驚吓到,反而很是期待見一見那刺客的真容,能闖侯府的都是好漢,她甚至還想趁亂,說不定能溜出去。
想到這裏,雲瑾腦門靈光一現,此時正是一個溜出去的最好機會,她在府裏都多少日子了,院裏一直都是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別說溜出去了,就是伸個腿,叉個腰都仿佛有雙眼睛在盯着。
上回偷偷将自己的随身縧帶挂在杏樹枝頭都是謀劃了好久,為了盡量顯得自然,挂縧帶時還故做許願狀,就算被某個家丁瞧見了,也會認為不過是一個姑娘家祈願鬧着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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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好還是不要有任何人看見那條絲縧,以免想不過取了絲縧來一探究竟,雲瑾自挂上絲縧後,就常去去杏樹底下玩耍過,免得有人瞧見了她避開那一處,心生疑慮,害她的計謀不能得逞。
雲瑾輕聲喚着雲珠,角落裏的雲珠已經團成了一團,狠狠的貼着牆壁,瑟瑟發抖,腦子裏滿是刺客将要打殺過來的場面,哪裏還能聽得見雲瑾的輕喚聲。
雲瑾喚了幾聲見無人回複,便把頭伸出帳子外探探究竟,屋裏黑乎乎的完全看不見雲珠的影子,屋裏的其它陳設也是一摸黑,若說亮堂點的東西,恐怕只有雲瑾那露在帳外的臉上的那雙滴溜溜,轉得似貓樣的眼睛了,整個屋內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現下外頭打得一團糟,後院又無人看守,正是出逃的好時機。
雲瑾蹑手蹑腳的下了床榻,在櫃子裏亂翻一通,拿了幾顆上好的夜明珠和幾錠金子,塞在随身的鴛鴦錢袋裏,又摸到門邊開了門,出了門檻,正準備反手将門關上,突爾一黑影直蹿到她跟前,還未待她叫出聲來,對方一把緊緊捂住她的嘴唇,一把扣着她的腰肢,将她堵回了屋裏。
屋外一陣急促慌亂的腳步聲,中廳的打鬥怕是蔓延到後院了。
窗外月暖星擁,屋內漆黑如許,一縷月晖恰巧從屋頂小小的透瓦上撒了下來,斜映在二人交纏的手上。
看得出,雲瑾還在掙紮,只是對方任憑雲瑾如何掙紮,他手上的勁兒一點也沒有松動的意思。
“別動,瑾兒!”簡短低促的男聲在雲瑾耳邊響起。
這聲音極為悅耳動聽,令人聽了有些許恍惚,仿佛一段輕快的樂章般,動人心弦。
“你…..你認識我?”雲瑾說着這些話,被對方捂住的嘴裏只能發出嘤嘤嗡嗡之聲,不仔細辨認,根本辯不出是說的什麽話。
好在堵她嘴的人離她近在咫尺,又極為熟悉雲瑾的一言一行,已然聽出她在問什麽,只是這一問讓他摸不着頭腦了,明明是很熟悉的兩個人,雲瑾怎們問得像他們倆從未謀面一樣。
還未待他細想,忽然門外一個人被抛出,撞在了雲瑾屋子的門上發出一聲悶響,聽着就替那個被摔之人疼痛。
雲瑾一驚,撲閃的眼睛陡然瞪得老大,她終是放棄了癡纏着黑衣人的手,轉而朝門外的方向瞎指一通,提醒抓她的黑衣人,外頭就要殺…..。
雲瑾還未說完,黑衣人不由分說的從懷中掏出一條雪白的絲縧封住了雲瑾的嘴,然後将她橫抱在懷中,直奔床榻而去。
眼疾手快的将她擱在卧榻上,自個也跟着上了卧榻。
雲瑾大驚,方才不提醒還好,這一提醒,還讓他對自己變本加厲的亂抱起來,現下還直接上了卧榻,要真是個登徒子,那不白白自毀了姑娘家的清白。
為了不讓黑衣人靠自己太近,雲瑾胡亂的踢一通,然後自己縮在了角落裏,一方面,她想逃出去,一方面又怕黑衣人不是什麽好人,眼下自己在他手裏,如果他亂來,雲瑾便想好喊出聲來,被管家捉了回去,也不會有什麽性命清白之憂,如果來人真的是自己之前的熟識,現在是來救自己于水火的,那她便老老實實的不說話,蒙混了一衆府兵去。
“噓……,你不要喊,我給你解開縧帶,我真的是來救你的,請你相信我。”那黑衣人小聲的說。
雲瑾聽黑衣人要幫自己解開縧帶,狠狠點頭,心想着黑衣人願意幫自己解開縧帶,大概是怕自己難受,聲音又那般好聽,可能是她想多了,剛剛對自己無禮,許是情形緊張,無奈之舉。
黑衣人輕輕幫雲瑾解開系在腦後的縧節,半近的距離只聽黑衣人呼吸均勻,體熱稍散,萦繞周身,雖然沒有亮光,就是黑黑的臉頰輪廓都如流雲般細膩好看,一雙深邃的鳳目在黑暗裏顯得尤為吸引人。
瞧他身形矯健,反應甚快,剛才進屋綁雲瑾的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就知道是個武藝高強之人;見自己害怕,縮在角落裏,又擔心自己被綁得不舒坦,在求得自己同意後,解開了自己的縧帶,說明他心思細膩,機敏過人,還是個憐香惜玉的男子漢;沒有乘人之危,面對香帳美人,趁機占她便宜,還能坐懷不亂,便不是登徒子。
如此種種,雲瑾總算是把他當成了好人,只是一時半會兒,黑衣人也沒有時間細說來歷,雲瑾也不便多問。
一确定黑衣人是真來救自己的,她便放松了警惕,腦子裏吓倒鼓起來;“外面都亂成了一鍋粥了,這黑衣人既然是來救自己的,雲瑾好奇他到底會怎麽把自己救出去呢,總不會他們倆一直守在床榻上,直到天明,再伺機出去吧。”
屋外的打鬥聲越來越小,聽着漸行漸遠,到最後一點聲響都沒有了,院子裏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好似今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縮在角落裏的雲珠大概是緊張過度,昏死了過去,雲瑾與黑衣人就那麽對坐着,誰也沒有上前一步,也不出聲,就那麽靜靜的看着對方,時間如停止一般奇妙,空氣中仿佛萦繞着粉紅的蜜糖,甜而不膩,回味無窮。
雲瑾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還沒有看清楚黑衣人是啥模樣,姓什名誰,家住何方,是江湖浪蕩子,還是貴家公子,又或是巨賈之子都沒摸清楚,便莫名其妙的對他産生了莫名的好感,好像認定他就是豐神俊朗的好兒郎一般。
忽的屋頂有異響,不一會兒,一只玉般的手掀開了紗幔,見幔中二人如此這般對視,滞了一滞,而後推了勾着唇的黑衣人。
“趕緊的,發乎情,止乎禮,當務之急是要把瑾兒救出去。”來人如是說。
黑衣人這才被喚醒,忙拉了雲瑾出紗幔,立在屋中央,只見一把雲梯直通屋頂,在皓月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醒目異常。
作者有話要說: 求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