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縱然猝不及防,雲瑾也不能在這種時候失了穩重,起身向皇帝和老祖宗行了禮,便走上擂臺。
“小女子不才,将軍和南院王都是人中龍鳳,比在下好的女子有的是想嫁給二位的,皇帝降幅,賜婚于我,還擺這擂臺,讓我自己選夫,此恩情福祿怕是叫我這小女子萬分惶恐,不敢有絲毫怠慢。”雲瑾娓娓道來,好些年了,文绉绉的如此講話,還是有些不習慣,咬了牙,好不容易才擠出來這番開場語。
南門天聽了微微點頭,閨女總算是大了,知書達理多了。
南門羽忍不住笑出了聲,惹得皇帝和太子的妃嫔投來疑惑的目光,待他發覺,立馬正聲,淺笑回禮。
老祖宗點頭稱好,公主的女兒倒是生得大方端莊,不像她娘般潑辣無正形。
不怎麽喜歡蜜餞的皇帝,今兒吃了好些,權當是看客,絲毫沒有要喧賓奪主的意思,一早皇帝就打好了主意,都是後兩輩的事情,他們也都老大不小了,自己這點事應該還是自己去掄清楚,只要結果皆大歡喜就行,兒孫自有兒孫福,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
這場擂臺賽藝會到這兒才算是到了高潮中的高潮,個個翹首以盼。
“首先,第一題,南院王的答案是水仙,分析得看似很有道理,其實它的答案是梅花,疏影橫斜絕不是水仙能造出來的意境。”
衆人了然。
“所以南院王的答案是錯的,然慕容将軍并未給出答案,固第一局是平局。”
大家點頭認同。
“第二題是動手題,将玫瑰的幼苗栽入花盆裏,南院王栽得很好,但臺上那麽多的盆子,他偏偏選了一個最精致,最豪華的鎏金錦瓶來裝它,沒有選擇盆底有孔的陶土盆來栽培,勢必造成玫瑰苗明日積水不透氣而淹死,人要呼吸,植物也是要呼吸的,就算再貴重的盆子,只怕它也是無幅消受,所以此輪南院王又答錯,而慕容将軍又将這道題留白,很明顯,此局依然是平局。”
衆人恍然大悟,大多覺得雲瑾這題出得似是而非,巧妙至極。
“第三題,意境題”雲瑾說完拿起南院王的畫作,瞧了瞧,“南院王筆觸帶感,這小橋,流水,人家無不畫得細細入微,絲絲入扣,仿佛這些均在我們眼前,觸手可及,然我們此次打擂的主題是園藝招親,我在這畫中除了看到橋下點綴的一些青苔,似乎再無其它與園藝有關的描畫,實在可惜。”
說道此處,雲瑾臉上的笑靥已經非常明顯,自顧自的在心中誇贊自己真是聰明了,把以前上學時老師出題,匡學生的那些辦法,全用上了,還用得這番天衣無縫,自己個兒都要給自己跪了。
接着,小宮娥遞了慕容星瀾的答卷給雲瑾,雲瑾毫不猶豫的輕輕接過,笑意盈盈的雙手将其攤開,心想,再作一會子,就可得解脫了,今日再不用文绉绉的擠些話來應付一衆長輩,樂得逍遙的日子指時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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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林的盡頭,入目滿是桃花,一座竹樓掩映在緋紅深處,清脆的竹林在雨後更顯清新,淚珠兒似的雨滴懸在葉尖,在陽光下,晶瑩剔透,笛聲随潺潺流水聲從竹林後傳來,在竹林後隐約可見的,便是一座橋,而橋上似乎還有一席白衫男子,衣襟飄飄……”瑾毫無防備的敘述着慕容星瀾答卷裏的意境。
“若隐若現……”描述到此處,雲瑾才回過神來,想起此次出題的目的就是讓慕容和南院王知難而退,不知怎的溢出了這許多的贊美之詞,若再描述下去,怕是要讓慕容星瀾得償所願了。
于是雲瑾詞鋒一轉:“各色植物是有了,小橋,流水,人家的意境也有了,甚至還引人入勝,可此意境過于清冷,小女喜溫不喜寒,此幅答卷實在是不敢多看,既然是為小女選夫婿,那這未來的夫婿連一幅如此簡單的意境圖都沒摸準小女的喜好,怕是日後就算成了親,雙方也将過得凄苦,固小女鬥膽判此題平局,望老祖宗和皇上,各位長輩諒解。”說完雲瑾雙膝跪地,行了個匍匐禮,在城國,非到萬不得已,或遇上非常隆重之場合,一般不會行此大禮。
一向不善禮法的雲瑾,今行如此大禮,可想而知,她是下了多麽大的決心來避開這樁婚事。
此結果一出,太子妃額間方才密布的烏雲散了開來,在雲瑾興致勃勃的描述慕容星瀾的答卷時,她可是把袖間的緞子揪得讓人看了就生疼,這場擂本就是皇帝偏了慕容星瀾,如若真讓慕容星瀾得了勢頭,把雲瑾從她的孩兒南院王那兒贏走,怎不會叫她這個做娘的羞憤難當,那她和她的兒子日後在朝中的地位還不得每況愈下。
皇帝一聲“好”,打破了萬千人的思緒。
“不愧為我大城國的好女兒,性情直率,膽識過人,不嫁便不嫁吧,等什麽時候瑾兒想通了,想嫁人了,知會我這個糟老頭子一聲,能喝上你一杯喜酒,足矣,不必在乎那些繁文缛節。”
聽聞皇帝此話,大家也都不再做聲,離了席,各有各的盤算。
慕容星瀾喝幹了最後一杯酒,在雲瑾回府的途中,向南門天和公主夫人借了雲瑾,遂将她從馬車上抱了下來,一路奔至他的将軍府中。
雲瑾也不反抗,剛剛的擂臺賽,她明明是有被慕容星瀾的筆觸感染到,如果不是放不下自己穿越的身份,她定會被他的才情感染。
縱觀她一路走來所遇到的男人,沒有哪一個能比得上他的相貌出衆,沒有一個能有他的才情之高,沒有一人能像他樣是率領三軍的将軍,他符合了她的對顏值,才情,制服誘惑的所有幻想。
這次能化險為夷,不用嫁個那個南院王,慕容星瀾功不可沒,如果不是他,老祖宗不會為她讓皇帝出來和稀泥,如果不是他把她擄走,皇帝也不知道她在慕容星瀾心中的位置,才收回了三軍統帥的女人另嫁它人的聖旨,如果不是他,她估計這回兒早跳了南樓,一了百了。
總之,雲瑾安慰自己,現在她還在他溫暖穩重的懷抱裏,全是拜他所賜,連千年老怪都曉對人要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她這個年輕小輩可不能失了禮數,抱一會兒,便抱一會兒,陪一會兒,便陪一會兒,無啥子關系的啦。
想着,将頭緩緩窩進慕容星瀾的懷裏。
乍暖還寒的時日,将入夜,寒氣如約而至,慕容星瀾貂絨的袍子在風中輕輕抖動,偶有寒風從袍子地下鑽了進來,灌進雲瑾的頸窩子裏,弄得她一陣涼飕飕,在溫暖的環境裏待多了,一點寒便會覺得特別的涼,雲瑾又往慕容星瀾的懷裏鑽了鑽,如嬰孩般軟軟的臉蛋兒蹭得慕容星瀾有些心癢,進了卧房,一把将其丢在卧榻之上。
地龍襯得這房間溫暖如春,梨花木的床雕琢着梅蘭竹菊,仙鶴之類的吉祥物,離床不遠處置了一張楠木桌,筆墨紙硯靜靜的等候它們的主人,楠木桌之後,一排檀木立櫃,光澤歷久彌新,圓潤光滑,貴氣逼人,最令人震撼的是立櫃裏的書簡均是選自上好的中南山之竹做的簡,再用上好的蜀錦一卷一卷裝好,分門別類的置放在立櫃之上,形成恢弘之氣,一點也不比墨生生的顏如玉茶館差。
上次在顏如玉茶館就聽墨生生說他這裏的好些書簡都是他好不容易從慕容星瀾那裏借來的孤本,供求學的寒門弟子抄錄了回去琢磨.
當時還覺得慕容星瀾也會藏書,估計是憑了自己的地位,抄了某些大官的家,才得來的一些珍貴的書簡來,裝點自己的門面,就憑他那張冰山臉,除了好看點,根本就看不出來是讀了許多文章的皮相,沒有絲毫書卷的氣息。
楠木桌的一角是一青花瓷梅瓶,裏頭看似随意斜插的梅枝,分外好看,暗香在房間浮動,說有似無,說無似有,想必這房間的主人也是愛梅的吧。
“眼見着天回暖,不知将軍府為何還生着地龍之火?”雲瑾不知要說些什麽?便從這進屋的暖意說起。
“喜歡!”
“經歷過沙場的将軍還會怕寒?”
“不是我喜歡,是卧榻之上的人喜歡。”
額……将軍莫不是因為自己在擂臺上說自己不喜畫中寒意襲人,才叫人生了地龍之火,來招待我。
不對,如此短暫的時間,慕容星瀾也不能生出三頭六臂,哪裏有時間去安排。
“怎麽?為我?”
“是,為你”慕容星瀾隔着楠木桌的距離,認真的望着雲瑾,誠懇之意全在那情意綿綿的眼睛裏。
有那麽一瞬,雲瑾再一次被感動。
其實,雲瑾并不十分怕冷,多愁善感的她對靜,冷,偏的事物更有感觸些,擂臺之上看到慕容星瀾的畫作之時,只一眼,便畫出了她理想中美好生活景象,但她斂去了欣賞向往之情,違心的,背道而馳的講了她對那幅畫作的評斷,實則在表露她誰都不想嫁的心跡。
作者有話要說: 求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