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國民時代
譚一年手裏端着的盤子,堆滿了食物。
譚一年坐到了沈亞亨在坐的那一張桌子旁,随即坐在椅子上低着頭開始用早餐。譚一年拿起面包啃了一口,無意間擡頭發覺沈亞亨兄弟都用奇怪的表情瞅着他。
“怎麽了?”
沈亞亨和沈季文也沒有講什麽,倆人都象征性的點了下頭,算是熟悉的人之間禮貌的招呼。
譚一年一生當中從未如此艱難,如同嚼蠟一樣的咽下嘴裏的面包,再看着盤子裏還有兩根小香腸,兩個雞蛋,甚至另外桌子上還有一盤水果。
譚一年看來看去,看去看來,并未發覺有什麽不同,怎麽能把一向穩如泰山的沈亞亨大老板卻給吓跑了。譚一年用力咬着最後一口面包,又用力咀嚼幾下,直至咽下肚,也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
譚一年自己都不知道,他選的早餐和水果,竟然是與剛才坐在這裏的倆個人的早餐是一個樣子。
沈言這會高興極了,只要他不高興沈季文絕對會屈服。別看沈季文平時雄赳赳的,可是一碰到沈言的事,就會變得沒有底氣,甚至是沈亞亨都把沈言慣得如自家出生不久的幺兒一樣。
“你的哥哥有兄弟之義!”
沈言和文諾這會子還靠在海船弦上望海,對于剛才的事情文諾猶記在心。不僅僅是頗有感觸,甚至受感動得更多。
“沈言,你離開這裏在法國十年,有沒有後悔過?”
沈言有時候回顧那十年,除了荒唐,也沒學到什麽正經東西。若說是後悔,也是會有的。
這時候,沈言可不能當着文諾的面,說出自己的問題。有時候不坦白不是對一個人的不尊重,而是過于在乎另一人的感受。
同自己親身同受一樣,文諾的難過,如像加在沈言的身上一樣重。
沈言用一只手再次用力握上了文諾捏緊的拳手,像是承諾,更像是需要宣洩心中的那些憤懑。
“那是讓我不想回顧的日子,沒有你,小諾,怎麽過去的日子會沒有你呢!”
沈言常日裏是個二世祖模樣,很沒有煩惱,其實他是覺得太多沒意思。怪不得沈季文總要說一說沈言的不是,甚至是要他規矩一些,不只是做事要規矩,做人也要得這樣。
沈言以前是不屑一顧的,可是他在師範學校任教的那天開始,一切也變得不同以往了。
不想回顧過去的沈言,萬萬沒有想到,有人總想為他着想着。甚至是文諾也不曾想到,他們的日子會因這些小小風波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變化的不只是人的表面,還有人內心的求取。
“小諾,你先回去,這裏有我!”
文諾看着走上甲板吹風的兩個人,本來打算躲開着不想見,而沈言也贊同他的。
可有些人有些事,是躲不得一世的,遲早要見到。
文諾無奈之中搖了搖頭,看了眼船行之遠處海岸線,心裏竟然奇妙地好受了些。
“我總要去打聲招呼的!”
文諾在前,沈言在後,朝着甲板另一端的兩個人走了過去,慢慢走着像是無所事事。
李小姐正高興地揮着手裏的絲質絹子,視線不經意的,就看到了朝着他們走過來的人。李小姐高興的很,把手裏的絲絹甩得更加用力。
“呀,是文先生和沈先生啊,在這裏見面可真真意外啊!”
沈言忍不住聯想着一種善變的動物,明明他們昨天才見過的,這個李小姐竟還能當作驚喜來着。
不管是沈言,還是文諾,都沒有理會李小姐,而是看着李小姐旁邊的人。
李小姐有時候就是個精明得厲害的女人,她的手不着痕跡地放開了旁邊挎着的胳膊,臉色不變着開懷繼續笑着,仍是不變的押着舌頭說話。
“喲,你們有事談努,我先那邊玩去了!”
李小姐的既機警又淡然,更顯得旁邊的那個胖子局促很多。胖子先生手忙腳亂地從衣兜裏掏出只帕子,不斷地抹着額頭的汗。
文諾像是沒有看見他的不舒适,還以一種悠長的聲調稱呼了一聲:
“二姐夫,果真是你!”
文諾的二姐夫因為這樣的一句話,頭上的汗流得更多了些。沈言看着很想笑,不過他确實背轉身子偷笑了一會子。再轉身時,倒還和剛才差不多的。
胖子先生是文家的二姑父,文零霊有些名望的商人丈夫。
杜歐,是個很時髦的名字。
杜十郎,是個很土的名字。
胖子先生因是家裏這一代的有幸獨活下的,打小受寵,前面死過幾個兄姐,杜家當他是眼珠子。賤名好養活,就叫了十郎這麽個賤名。
曾經還有的傳,杜十郎還叫過石頭這樣的名字,只是沒人知道真假。
自小因為名字被嘲笑得狠,一到了可以作主的年紀時,就擅自改了時髦的名字。
“二姐夫,二姐還當你又忙商務去了!”
杜歐先生根本也沒有想過,會在沈家的游船上碰到自己的小舅子。雖然杜歐對文家的很多事情不太了解,文二小姐零霊雖也少有說文家的事非,但他還是知道文諾的備受冷落。
想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杜歐先生腆着的肚子才往回收了兩下。
“小諾,你也來玩?和朋友?”
杜歐先生是來玩的,他認為文諾同樣是來玩的,自然是認為要找很會玩的朋友。杜歐先生身邊有着許多會玩的這樣的許多朋友,如若不然,更是不會有這樣多的人喜歡沈亞亨的酒會。
“既然大家都是來玩的,得有空,姐夫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啊!”
文諾還沒有把想說的話說出來,就聽到了一聲慘叫。
“啊喲,你是誰,你怎麽随便打人?”
原來是胖先生杜歐,被一直站在旁邊沈言揍了,竟然會倒在地上不起。像是沈言揍得比較用力,杜歐先生的一張肥臉似乎更加得圓乎了,不僅如此,臉上全糊着鼻子當中流出的血。
胖先生杜歐還在不停抹着臉,這才發現鼻子當中的血流個不停。
“啊啊啊......”
杜歐的慘叫聲,同時引來了甲板上其他人的注意,有幾個人穿着船員制服的人,朝着他們的位置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人看着杜歐的臉,趕緊招呼旁邊另一個船員去叫了随船的醫生。船上是有安排醫生的,尤其這次海上之游,雖時間不長,但出來游玩的人都是省城裏有頭臉的,最怕會有什麽閃失。
杜歐被兩個船員用擔架擡走了,醫生很快來了,一同跟在擔架旁邊。剛才還三兩的看熱鬧的人,紛紛表露出毫無興趣,也都離開了。
胖子先生杜歐剛才喊了幾聲暈了過去,竟然是個怕流血的。大概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麽多血吧,或者是一貫被家裏寵愛着,從來也沒有被人揍過甚至流過鼻血。
文諾親身感受了事情的奇異經過,,他的一只手早就緊緊拉上了沈言的手。
“你何必和一個不知所謂的人置氣,你自己的手上都是血!”
文諾的習慣性關懷,讓沈言很高興,可沈言确實沒有受傷,他只說手上的血是杜歐的。況且別只一個杜歐,三五個這樣的人,沈言還是不會吃虧的。
沈言的脾氣大文諾也知道,可文諾根本沒有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言的那只沒有沾到血的手,再用力回握着文諾。
“他們那些肮髒事,總想着別人同他們一樣!”
即使不能太明白二姐夫杜十郎說那些話的意圖,文諾也能猜到肯定也是龌鹾的。
早先時候只知杜家家底很厚,傳聞杜家也會做國外的生意,省城裏有些地位。對于杜歐,文諾也只見過幾回,每年的年初二時才在文家見得到。
文二姐零霊一向是個非常驕傲的人,在人面前也常誇自己的丈夫。
“我們家老杜啊,又去跑生意了,這回不知道還要為我購置什麽樣的新奇玩藝兒呢!”
杜歐的殷勤,時常為文零霊在省城的太太面前,掙足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