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國民時代
文諾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眯着眼睛,腦子裏想着剛才看到的和聽到的。
确實是省城報社的李小姐,喜笑顏開。
“老杜,這裏的船艙看着真是氣派,我真喜歡這兒!”
“哈哈……”
文諾甚至有些不願意看到這些事情,他寧願什麽也不知道。
沈言坐在外間的餐桌上啃幹面包,本來心裏就有些氣,他不願意看見沈季文的追問似的眼神。聽着裏間文諾不斷翻身的聲音,而又連接着嘆息,他拍拍手上的面包屑,站起了身。
“小諾,你怎麽了?”
沈言直接坐在了文諾旁邊,看着文諾閉着眼睛,又再拉上了他的一只手。
“小諾,誠然是一個家裏的,也免不了同床異夢的!”
沈言說完這話卻看到文諾突然睜開了眼,一瞬不瞬地轉過頭盯着他。
文諾的面部沒有一絲表情,直直盯着沈言時,而沈言就發覺文諾握着他的手力氣緊得厲害。沈言又用力回握着文諾的手,也更加覺得文諾的手冰涼。
“小諾,小諾?”
文諾眨了幾下眼睛,長長的睫毛下是更深色的雙眼,沈言用另一只手又再撫上文諾的手背,輕輕又輕輕地再三撫着。
沈言說話聲音特別低,每一個字都像是燙在文諾的心口上,更讓文諾忍不住地眼睛發紅。
“沈言這一輩子,只找到一個文諾,若非死了,絕不分開!”
沈言也沒再說話,兩只手緊緊包着文諾那只冰涼的手。文諾紅着眼,又慢慢坐起了上身,身體向前傾了一下,猛然用力地抱住了沈言。
文諾的頭緊緊塞到了沈言的肩窩上,兩只胳膊使了最大的力氣摟緊了沈言。過了一會,大概覺得有些難為情,才慢慢說開了話。
“我就是難受!”
“嗯,我知道!”
沈言像拍小孩一樣,連續拍着文諾的後背。其實連沈言自己都想不到的,在遇到文諾之前沈言是最沒有耐心的人。但只要是同文諾相關的,沈言就會控制不住自己。
“別人倒不打緊,你可別折騰壞你自己!這個世界不平的事,太多了!”
文諾的頭依舊緊靠在沈言的身上,說了句話。
“我總覺得,人活着好難!”
沈言繼續撫着文諾的背,文諾的話像是觸動了他的精神旋律。
沈言的一生應該是什麽樣子的,當初沈言為了愛情去了法國,如今回國卻又碰到了一生之愛!好在,如今有了真實的愛情,可沈言又是覺得人生少了點什麽,去法國之前的他,到底又因為什麽那麽決絕的離開!
想不出來!
第二天早晨,文諾一睜開眼就看到緊摟着他的沈言,胡子一茬青色,很是齊整。文諾笑了笑,上去摸了一下。
“鬧什麽!”
沈言的左手正抓住了文諾的那只手,用力把他拉過來,狠勁着親了幾下。
“起吧,去用早餐!”
文諾今天早是非常不想起身,勉強打起了精神,在洗漱池中用涼水撲了幾下臉,感覺心裏也跟着舒坦了許多。
有些時候,不願見的人,或是不想看到的事,總是愛往跟着湊着。文諾出房間門不久後朝前走着,即使聽見了聲音,也是不想調轉過頭,心裏是不想看的,而沈言更是冷哼了一聲。
“李小姐,我們還沒曾用早飯,一會再見吧!”
沈言的多回毫不客氣,可李小姐卻是多回的毫不在意,她甚至很高興的樣子揮了揮手。一揮手之間,确是像省城那些富貴太太們。
“她要是再領着一條狗,就更像了!”
文諾望了一眼沈言,眼睛裏如同有光滑過一樣,然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總這麽背後笑話別人嗎?”
“怎麽會,我是會做那種閑事的人嗎?”
文諾低下頭又癡笑了兩聲,沈言也覺得開心了不少。文諾開心,沈言就高興,文諾不開心,沈言就會慌亂。倆個人在不知不覺當中,走進了對方的身影之中。
“Our desire lends the colours of the rainbow to the mere mists and vapours of life.”
文諾不知不覺中默出了一句詩,沈言豎着耳朵正聽了個着,心情雀躍的像是心中有鳥兒在清晨飛出了樹林。沈言随即伸出一只手,緊緊握住文諾的一只手,倆人這會子正是眼神交繪,心意相通。
“小言,早飯吃了沒有!”
沈言和文諾身後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沈言随即翻了個白眼,很不耐煩,這會他很不想理,可文諾卻用胳膊肘輕碰了他一下。
“你們有什麽事?”
被打擾的沈言,不耐煩的态度很明顯,立即就沖着身後的人惱了一句。
剛才說話的正是沈二哥沈亞亨,而旁邊是臉色有些略顯白色的沈季文,沈言冷冷地看了沈季文一眼。恰是沈亞亨倒是沒有什麽變化,直接坐在沈言旁邊,啃起了面包。
沈亞亨确實是個好哥哥,對沈言無限包容的手足之義。坐在沈言旁邊時,還細心地為把一盤水果推到了文諾的跟前。
“你是文諾,是吧,多吃水果!”
沈亞亨像是剛認識文諾似一樣,非常的客氣,但又讓文諾心裏壓着的石頭松了一下。
沈亞亨自然無比,而沈季文卻是在沈亞亨的旁邊局促的厲害,只有手裏拿着的一塊面包,眼神卻盯着自己跟前的一杯牛奶。
沈言看着沈季文一副受打擊的樣子,心裏萬分的看不上這樣的人。他這會才沒心情安撫受驚的人,三兩口把剩下的面包和雞蛋吃了幹淨。
“我們吃好了,你們繼續!”
即使沈言不說,文諾也覺得別扭,尤其是沈季文的臉色,讓文諾心裏萬分難受。文諾并不怕來自于文家的責難,他怕的是沈言的家人的诘問要求。
“是我讓你為難了!”
沈言這會正靠着文諾一起吹海風,早上的海浪猛烈地向着船上打擊,完全像一個單槍匹馬的勇士無所畏懼。
沈言伸出右手幫文諾順了幾下頭發,這會文諾的頭發被海風吹得像亂草一樣。然後沈言轉過身,兩只胳膊都趴在了船弦之上,低低的聲音很容易被海浪的擊打聲掩蓋,但文諾還是一字不差得聽進了耳朵裏。
“我們就像深海中前行的船只,不知道明天會不會遇到礁石,但只要我們在一起就會有耀眼的明日之晨!”
文諾這會覺得沈言更像個詩人,心中溝壑難平的那些坑坑窪窪,在聽了沈言的話之後,像一下子被瞬間撫平了一樣。
文諾側頭看着沈言,很大聲地回了一句:
“遇到你我覺得很幸運!”
沈言和文諾開心的在靠在船弦上親密着,而還在餐廳的沈亞亨,卻沒那麽開心。
“裝裝樣子就行了,你擺個臉給誰看?”
面對沈亞亨訓誡,沈季文長嘆了一聲,可他又像是不想要這樣的結果,總是那麽的難處之。
“我,我就是,唉,他這樣能過得好嗎?”
“會的,一切都會好的!”
不知沈亞亨與沈季文都在想什麽,倆人坐在餐桌前齊齊發愣。
“兩位沈先生很有意思,早餐不吃着卻是一直看着!”
作者有話要說: “Our desire lends the colours of the rainbow to the mere mists and vapours of life.”
以上詩句摘自于泰戈爾詩集《STRAY BIRDS》。
譯為:我們的欲望,把霓虹的彩色,借給人生僅有的煙霧和幻想。
注:《STRAY BIRDS》(失群的鳥)是泰戈爾于一九一六年夏天去日本時在海上用英文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