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風

第5章 ☆、Chapter.4

#10.

“好大的雨。”

站在教學樓前，大雨仿佛瀑布從雲底傾瀉而下，趙辰看了一眼手表，已經是下午的六點一刻，這場雨不知何時才會停。再這樣繼續等下去，怕是趕不上7點的末班車了。

心裏的焦躁在一分一秒遞進中放大，這伴随多日的情緒讓趙辰害怕，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黎雲打開背包從裏面取出一把傘，望着瓢潑大雨嘆了一口氣。

“這麽大的雨，怕是傘也沒有用了。”

她回過頭，趙辰擰緊了眉站在一旁注視着鋪天蓋地的雨幕，她忽然便停下動作，安靜地看着對方。

放課後的校園，廣播裏循環播放着一整張的Diamond Without A Name。那個來自澳洲的男歌手，聲音清澈地仿佛夏天美好的陽光，一點一滴融化在傍晚的時光裏。

Do U Hear Her CryWill They Fall Under Fears Like Tears Falling In The RainCan U Hear Her CryWill Goodman Fell Fear Try Out Goodless AgainIn This Word

I’m Needing U GirlIn All The Word

I’m Needing U

熱風帶着濕氣從他們的身邊吹過，整個世界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迅速扭曲着，等到他們發現，世界早已不是原來的模樣。

趙辰深吸一口氣，一把傘在這時遞到了他的面前。

“這把傘學長拿着吧，雖然我覺得用處不會太大。”

趙辰轉過臉，黎雲正微笑着看着他。他沒有伸手去接那把傘，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呢？”

“沒事啊，我等等就好。”

趙辰眉頭皺得比先前還要緊了一些，顯然沒有接受對方的建議。

黎雲想了想，提議道。

“要不學長我們一起打這把傘，到了站臺就好了。”

趙辰看了一眼偌大的校園，最終點了點頭。

一路上，大雨随着風迎面而來，這場瓢潑大雨已不是一把傘能夠遮擋，腳下的積水幾乎漫過鞋幫，趙辰将手中的傘朝着黎雲微微傾斜過去，大雨迅速将他的肩部也打濕。從地面到天空彌漫着水的氣息，仿佛沉溺在一望無際的海洋之中。

等到兩人到達車站，除了頭頂外，整個人像是剛才水裏拎出來一般。趙辰連忙看了一眼手表，還好六點40分，還趕得上末班車。他吐了一口氣，一滴雨水順着他的臉頰滑落了下來。

坐在站臺的靠椅上，周圍蒸騰而起的水汽讓五米開外都是一片模糊，這是這個夏天開始最大的一場雨，盛夏伴随着雨水的轟鳴到來了。站臺被雨水隔絕成另一片安靜的天地，仿佛連時間都靜止住了。

“學長已經有在意的人了吧。”

黎雲突然的一句話讓趙辰一驚，他轉過頭看着身旁的女孩，遠處汽車的鳴笛聲穿過層層雨幕，遙遙地傳了過來。黎雲回視過去，依然是一臉的微笑，就如兩人初識一般。趙辰下意識地想要搖頭，然後他聽見對方繼續說。

“其實學長自己的心裏已經有答案了不是？”黎雲向前走了兩步，車燈橘黃的光芒從大雨中延伸而出，汽車就快要到站了。

黎雲的話讓趙辰一瞬間陷入他自己不知道的沉默，他覺得自己的內心不知何時糾結成一個解不開的結，所有的線索都被死死地扣在裏面，他無法理清。

但是，在這一刻他問自己。那個答案，他敢揭開嗎？

“如果認定了，就不要猶豫，時間不會等你的。”

話語結束的時候，汽車停在了站臺旁。趙辰擡起頭，一個吻不經意間輕輕地落在了他的臉頰上，帶着少女清新的氣味，宛如雨水墜入湖水，濺起一圈漣漪後又迅速消散。等到他反應過來，黎雲已經登上了遠去的汽車，耳畔只留下對方輕聲的一句再見。

一些剛剛萌芽的情感，還沒有來得及茁壯成長，就宣告枯萎。Love Or Be Loved，這個問題從來沒有人能解答，正如那些美好青澀的情愫，那些關于愛與被愛的謎題，所有的都是我們所懷念的青春。

趙辰閉上眼，內心翻騰着他所不知的情感，洶湧地仿佛盛夏躁動的空氣，在一場又一場的大雨洗刷下，等待着未來某一時刻蓬勃而起。他不知道，在那一個瞬間，街道的對面有一個人同樣目睹了這一切。

夏天的熱風中，男孩還有女孩，用一個輕輕的吻，告別了自己生命最初的情感。

The ending is always the beginning.

And it’s true.

19點的鐘聲敲響，趙辰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朝着正穩穩向站臺靠攏的公交車走去。他沒有看見，對面的趙星，面無表情地坐進了停靠在馬路旁的汽車。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大雨淋濕，在關上門的瞬間，趙星狠狠地一拳擊在了車門上，那一刻，城市上空雷聲轟鳴。

#11.

坐在歸家的汽車上，城市在雨中向後倒退着，趙辰将耳機從口袋裏掏出，然後塞上。按下播放鍵，耳機裏Allred幹淨的聲線伴着木吉他，緩緩地唱着。

I want my life is easy…is easy……

I want my life is easy…is easy……

如果生活真的這麽簡單就好了，趙辰側過臉，城市的燈火在雨幕中暈開成一片斑斓的色彩，它們順着雨水流淌而下，漫布整片視界。

手機震動了幾下，趙辰低下頭去，将界面切換到微信，是多日沒有聯系的Van。

Van：Hey，這幾天過的還好？

只能說不算太差，趙辰這麽想着，然後也這麽回複道，不一會兒，便收到了對方的回信。

Van：還在糾結那個女孩？

黎雲？想起離開時黎雲的話，趙辰無奈地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敲擊着。

我覺得，她應該已經放棄了。

手指輕觸發送，界面遲鈍數秒後，顯示出發送成功的字樣。趙辰擡起頭，什麽時候，生活平添了那麽多的煩惱，再也不像小時候一般簡簡單單，成長的大門在不知不覺中顯露出冰山的一角，他想起母親在他剛剛考上大學說過的話。

人的一生每時每刻都在成長，從生命開始而開始，自生命終結而終結，如今你已經長大了，之後的所有決定都需要你自己去面對，小辰，你準備好了嗎？

Boring，趙辰無聲地說出這句話，黑夜在悄然間降臨了。

快要到站前，趙辰再次收到Van的微信。

Van：按道理，能對你說那種話的女孩子是很堅定的，如果她選擇放棄，Fredie，你是有喜歡的人了麽？

趙辰看了一眼手機，還沒有來得及回複，第二條微信緊随而至。

Van：莫非是你的哥哥？2333333

一句話仿佛蝴蝶輕輕振動了翅膀，卻在幾千裏之外掀起了一場龍卷風暴。

趙辰沒有再回複Van，他的心中升騰起一個可怕的想法，那些隐匿的線條在一瞬間抽絲剝繭最後呈現在他面前，他卻失去了面對的勇氣。他害怕這場蝴蝶效應會在未來的某一秒全方位毀滅他自己，但是心底蓬勃的情感又讓他無法壓抑。

How to deal with itNo Answer

那一晚，電話裏叫得最厲害的趙星沒有回來，餐桌上，趙母将一筷子菜夾在趙辰的碗裏，有些奇怪地說着。

“趙星這孩子怎麽還不回家，以前不這樣啊？”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趙辰渾渾噩噩地坐着，筷子拿在手中，面前的飯沒有動過一口。趙母刻意地咳了兩聲，他才回過神來望着趙母，問道。

“怎麽了，媽？”

趙母嘆了一口氣，說道。

“吃飽飯，再去想你的事情，一個兩個都不叫人省心。”

說完，趙母搖了搖頭，趙辰夾起一口菜，放進嘴裏咀嚼了一下，了無滋味。

回到房間，趙辰倒在自己的床上，茫然地看着頭頂燈光打散在雪白的天花板上。那一塊極致的光明，仿佛是被蝕出的一個巨大橙色洞穴，光線向外不斷噴湧着。他回想着與趙星在一起的點點，從最初的相遇開始回溯，是什麽時候，兩人間屬于兄弟的羁絆悄然變了味道。

是每一次對方可以裝作不在意的關懷？還是每一次對方強硬地介入自己的人生軌跡？還是每一次對方有意無意的眼神和話語？

太多的曾經累積成厚厚的記憶岩層，那些所有自己的過去都與趙星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系，那個少年從初遇的那一日，就仿佛盛夏的陽光照進自己的世界，便再也揮之不去。

趙辰翻過身，時鐘在這一刻指向了午夜的12點，他有些出神地注視着床頭擺放的電子鐘，沉重的腳步聲伴随着開門的聲響傳了過來，趙星回來了。

一瞬間，那股避之不及的慌亂感覺再次湧上心頭，讓趙辰第一次産生了想要躲開對方的念頭，他害怕見到趙星，害怕自己內心每時每刻都在質疑着壓抑着的情緒在自己意料不到的時候爆發出來，那樣自己便真的毀了。

他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卧室門口，想要把門關上，剛一動作，一只手突然從外面強硬地将門抵住。趙辰一驚，他擡起頭，趙星帶着一臉酒醉的潮紅，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那樣灼灼的目光注視下，趙辰有些尴尬，他開口想找一個話題結束這對峙局面。

“那個，你喝醉了？”

“我看到了。”

對方突如其來的話語打斷了趙辰的繼續，趙辰看着趙星，對方平靜的面容下，壓抑着龐大的感情，仿佛暴風雨前的大海，只等風一起，便是驚濤駭浪。

“什麽？”

“她親了你是不是？你喜歡她是不是？你們在一起了是不是？”

面對趙星的疑問，趙辰一時間找不到言語去回答，他想要解釋，但當他看見趙星泛紅的眸子裏一種名為痛苦的情緒仿佛快要噴湧而出，他便覺得自己再也說不出話來。下一秒，一雙手狠狠地摟住他的肩，帶着強勁的氣力，趙辰猝不及防地跌入一個粗暴的吻中。

那般狂烈那般炙熱的感情風暴，潮水一樣席卷了趙辰的世界，拖着他不斷往下沉溺。就在趙辰覺得自己快要失去呼吸的時候，耳邊傳來趙星的低語。

“我愛你。”

#12.

Someone once told thatI love you， was the best words we’d ever heard in this world.

Are’nt we

将趙星狠狠推開，趙辰猛地把門鎖上。那句“我愛你”像是一顆火星，點燃了他心底的燎原大火，火焰直沖而上，将他的思考理智一切燃燒殆盡。他只剩下一個念頭，離開，離開。

當門關好上鎖，趙辰覺得周身的力氣随着那聲重重的聲響一齊消失了，他靠着門，身子慢慢地滑落下去，最後整個人蹲坐在了地上。臉上的潮熱還沒有散去，胸膛處心髒還保持着先前強烈的節奏。

趙辰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想這個世界究竟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間就天翻地覆了？他看着手機一片空白的屏幕，最後一個絕望的念頭浮現在腦海。

幹脆明天便末日吧。

明天便末日吧，然後一切都毀滅了，就不用再考慮那令人煩惱的未來，不用再考慮那令人煩惱的人生，還有他。

可是，想象這種東西，僅僅只能在頭腦中令你熱血沸騰地構思，等天一亮，你會發現一切仍然在繼續。

一夜無眠，趙辰打開門，大腦不斷傳來暈暈沉沉的感覺，昨晚發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場夢，門外客廳裏面沒有一個人，趙星仿佛沒有回來過一般。他走到飲水機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心底有了些僥幸，或許真是自己的幻覺，下一刻，母親從廚房裏傳來的聲音徹底将自己的幻想打破。

“昨晚你們誰把房門開着，一整晚都不知道關，要是小偷進來了怎麽辦？”

轟的一聲，趙辰覺得大腦裏像是有一顆原子彈突然之間爆炸，将他的困倦和睡意炸得灰飛煙滅。

假如一切是真的，那麽他又該如何去面對趙星。

趙辰不知道答案，他唯一想到的就是遠遠逃開這裏，逃開一切能夠遇到趙星的地方，他心底隐隐期望着昨晚只是趙星一時酒後失言，等到幾天過去，一切都回歸正常。但是那樣的想法又讓他莫名的失落，他按着自己的胸口，那股僥幸與低落混合着，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慢慢将他拉扯進看不見底的深淵。

這個世界已經瘋了，或者我已經瘋了。

Van：什麽！你哥吻了你，還對你說他愛你？卧槽，你不要開玩笑啊，雖然我是蠻愛YY你們的。

那一天，趙辰匆忙地回到學校，連早飯都沒有吃。收到Van的微信的時候，他看着手機屏幕上的話，無奈地撇了撇嘴角，回複道：如果是開玩笑就好了，我覺得我已經快瘋了。

對方沉默了片刻，幾分鐘過去後，Van回信了。

Van：這件事你哥怎麽樣不重要，關鍵是Fredie你自己的态度，你是什麽态度？

趙辰看着屏幕，忽然間失去了繼續打字的力氣。

我自己？

我也不知道。

緊接着，Van的第二條回複到了。

Van：Fredie，一個直男被男人親吻過後，正常反應只會是惡心，這不是一件開玩笑的事情，可是你給我的感覺卻不是這樣，我不知道你對你哥哥是什麽感情，但是你要問清你自己，你對這件事究竟是怎樣的态度，作為一個gay，在現在的社會生活本身就存在種種困難，更何況，對方還是你哥哥。弄清楚你自己的真實想法，再去做決定，不要因為一時的沖動，毀了你自己，還有你哥哥。

有時候遇到問題，理性的自己告訴自己應該這麽做，感性的自己告訴自己應該那麽做。

追求理性還是感性，這真是個矛盾的問題。

正如現在的趙辰，他知道他和趙星不應該出現那樣的情感，但是心底卻隐隐憧憬着什麽，他無法做出決定，也法擺脫問題的糾纏。就好像自己逃到天涯海角，對方依然如幽靈一般如影随形，不達目的死不罷休。

于是趙辰渾渾噩噩地度過了數日，每一天都是糾纏在人生與趙星之間，Van也沒有再發來信息，趙星則像忽然消失了一般，平日的電話和短信統統不見，趙辰心裏莫名地有些空，他以為事情會這般慢慢地沉澱下去，直到母親的一個電話打破了這表面的平靜。

“趙辰啊，有時間去看看你哥最近怎麽了，也不回家，連電話都不打一個，我打他之前的電話，居然說是空號，真是的換號也不告訴我一聲……”

母親後面的話，趙辰沒有聽清楚，但是那一句也不回家卻無比清晰地烙進了他的腦海。突然的焦急湧上心頭，他對母親說道“我知道了，我馬上打給他”後，挂掉了電話，迅速撥給了趙星新換的號碼。

電話很快便撥通，但是一直沒有接聽，趙辰咬了咬唇，伴着焦急的還有莫名的煩躁。時間指向下午6點45分，直到撥了許久之後，終于電話接通了。

趙辰心裏一松，他剛剛想要開口，電話那頭一個陌生的聲音讓他沉默了。

“喂，你找哪位？”

電話那頭的男聲沙啞帶着一股妖嬈，趙辰不自覺地皺緊了眉。

“趙星呢？”

那聲音頓了頓，發出了略帶詫異的感嘆，随後又軟軟道。

“他呀，喝醉了，現在在變奏呢。”

“變奏？”

“是啊，小哥你若是不知道呢，可以百度一下，你便可以找到了。”

說完，對方妩媚一笑，先趙辰一步挂斷了電話。

方才緊繃的心有了些松動，但随之而來的是更為龐大的困惑，那個陌生的聲音，還有對方口中的變奏是什麽地方。

趙辰打開safari，進入搜索網頁，輸入了“成都變奏”四個字，而下一秒，搜索頁面的第一個條目幾乎讓他瞠目欲裂。

——《夜色成都。聲色魅影-gay吧行之變奏》☆、Chapter.Fin（一）

作者有話要說：應喵滅咩不想一個人被我坑的要求，遂最終章跟HJJ一樣，一節節放送了#13.

坐在的士裏，趙辰将自己蜷縮在後座上。空調吹出的風帶着幹燥的冷，車窗外的城市正籠罩在一片斑斓的光影中，手機屏幕還停留在之前的搜索頁面上，趙辰看着條目裏顯眼的黑色加粗大字，成都同志酒吧——變奏酒吧，心裏不斷翻騰的情緒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趙辰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坐上這輛的士去那個地方，正如他從來沒有看清楚過那個和他幾乎朝夕相處十多年的人背後隐藏的故事，他的喜好，他的憎惡，他什麽時候變成了如今的模樣，自己都一無所知。耳機裏Allred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深情，趙辰用手扶住額，疲憊的感覺不知不覺侵蝕了全身。

車停在四川日報門口，這片他從未來過的街區，正在夜色下變換着白日裏所沒有的妩媚色澤。從入口處走進去，上到三樓，變奏酒吧四個大字出現在趙辰的眼前。由于時間尚早，酒吧裏面人并不多，視線穿越酒吧雅致的裝潢，最終停留在只有寥寥數人的吧臺，冷色的燈光下，那個熟悉的身影正頹廢地坐在那裏。

趙辰一步步向吧臺走近，趙星的身影也越來越清晰，那是他從來沒見過的，帶着滿身頹廢的趙星，他不知不覺加快了腳下的步伐。這時一個身段妖嬈的男子拿着一瓶啤酒，坐在了趙星身邊。趙星擡起頭，醉眼惺忪地看了對方一眼，露出一個笑容，然後拿起桌上的啤酒，與對方碰了一下瓶身後，開始仰頭大喝。趙辰看着那男子将手熟稔地繞到趙星的脖頸上，然後親昵地将嘴湊到趙星的耳邊，仿佛情人的耳語。

一瞬間，像是什麽在大腦炸開，一種羞憤的情緒猛地竄上趙辰腦海，他只覺得所有知覺和理智一齊短路，只能任憑着身體跟随着肢體動作。等到趙辰再次找回了些許理智，他已經站在了趙星和那男子的面前。

男子錯愕地看了看趙辰，又轉過頭看了身邊的趙星一眼。趙星擡起頭，雙眼帶着酒醉的通紅，他看着趙辰沒有說話，許久後又拿起手中的酒瓶繼續喝了起來。

男子像是瞬間明白了什麽，露出些許玩味的笑意，他望着趙辰，聲音一如電話中的妖嬈。

“這位小哥，找我們可是有什麽事？”

那語調讓趙辰莫名的不舒服，他忍住心底的反感沒有看那男子一眼，望着趙星道。

“回家。”

趙星低着頭依舊自顧自地喝酒，男子将繞在趙星脖頸上的手收了回來，輕輕托住下颚，燈光自屋頂打下，落在暗色的玻璃上，碎成一地的光影。

“小哥，你能別這麽兇嗎，阿星這幾天夠傷心了，一直喝酒……”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可以麻煩你閉嘴嗎？”

男子的話沒有說完被趙辰狠狠地打斷，趙辰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對方，那男子頓時住口了。趙星這時推了男子一把，說道。

“Ian，你先過去吧，表演也快開始了。”

男子吐了吐舌，朝着趙辰笑了笑，便起身離開了。酒吧裏震耳欲聾的音樂開始響起，面對面的兩個人之間卻迅速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趙辰望着趙星，心裏翻騰的着的情緒龐大而複雜，失望、難過、羞憤以及更多，多到他自己也看不清楚。他看着趙星一瓶又一瓶地喝下去，一股憤怒直竄心頭。趙辰伸手奪過趙星手中的酒瓶，語氣帶上了不自知的嘲諷。

“原來你這幾天就過的這樣的生活，呵呵，趙星，你知道媽會多失望嗎，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趙星擡起頭看着趙辰，目光深邃如黑洞。

他說。

“我是什麽樣子？”

曾經發生的一切快速在趙辰腦海中倒帶，那些生日禮物，那些年小心翼翼地呵護關心，那些口是心非，還有那一夜帶着絕望的吻，趙辰閉上眼，理智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你真讓我覺得惡心。”

趙辰在自己說出口的那一刻便後悔了，他的臉因為憤怒而變得通紅，他不肯示弱地直直地看着趙星，看着對方将手中的酒瓶慢慢放下，看着對方嘴角動了動，最後牽扯出一個落寞的笑。趙星緩緩從卡座裏走了出來，搖搖晃晃卻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到趙辰面前，他看着趙星，問道。

“我就那麽惡心嗎？我喜歡你真的讓你那麽惡心嗎？”

趙辰覺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他張開嘴想要說什麽，卻只能發出一個個幹癟的音符。趙星注視着趙辰，他的腳忽然一軟，酒醉的眩暈湧上腦海，整個人朝着趙辰倒去。在趙星倒下的那一刻，趙辰聽見趙星最後對他說。

“阿姨？我根本就不是阿姨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