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風

第4章 ☆、Chapter.Extra

等到終于有了意識的時候，大腦傳來劇烈的痛，仿佛快整個裂開一般，趙星伸出手在床頭摸索着，砰的一聲，一個冰冷的物體被手碰到，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shit！”

趙星輕聲罵了一句，一只手撐着床墊艱難地起了身。酒氣還順着胃往上攀爬着，他用手扶住有些發沉的頭，端坐了一會兒，再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向客廳裏走去。

已經是淩晨兩點，風吹在□在外的皮膚上微微發涼，趙星皺了皺眉，慢慢地走到飲水機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當冰冷的液體，順着咽喉進入的胃部，那烈火的燒灼感才有了減輕的感覺。

趙星坐在沙發上，将頭靠在沙發軟軟的靠背上，月光穿過落地窗，斜斜地照了進來。遠處城市在燈火中模糊成一片斑斓，像是無數的夢境堆積在眼前的模樣。趙星轉過頭，茶幾上的臺歷頁還留着用紅筆圈出的痕跡，那是阿姨記下的趙辰的生日。

想着那家夥氣急敗壞的模樣，趙星的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一點弧度。

是啊，他怎麽會忘記那個家夥的生日呢。

從茶幾的抽屜裏摸出一盒煙，點燃，趙辰吸一口氣，再吐出，袅袅煙氣仿佛這深夜的呼吸，萦繞着最後散開在空氣中。

趙星握住胸前的玉墜，那是阿姨在他到來的那一年親自為他和趙辰戴上的，星與辰，這顆如今依舊溫潤的玉墜總是在無意中提醒着他有怎樣沉重的過往。他不是一個沉溺于過去的人，但曾經的記憶過于慘烈，總是讓他在午夜夢回的時分驚醒。記憶在放空的瞬間，開始緩緩倒帶。

他從最初的抗拒身邊的一切，開始慢慢感受到來自這個嶄新的家庭的溫暖，那些關于包容與善意的瞬間，一點一點開啓了他生命新的大門。

還有記憶裏那個鮮明存在着的少年，是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到他的呢，趙星自己也說不清。那個少年，明明身體單薄，卻在自己被一群孩子追打時，倔強地擋在自己面前。那個少年，明明最是好面子，卻在自己惹禍後，向着那些人一個個道歉。那個少年，總是說自己再也不想管自己的話，卻在自己打架回去後，拿出藥水一點點為自己塗上。

從他開始幫着收拾自己每次闖禍惹下的爛攤子，從他板着一張臉說教着自己不要太懶散卻一邊整理着自己亂七八糟的房間，從他總是提前起床做好兩人份的早餐從沒有一句怨言，不，還要更早。

趙星覺得大概是第一次見面，那個戴着眼鏡望着自己微微笑着的男孩，就在那樣不經意的瞬間，點亮了他的生命。

那份注意，慢慢地在不經意的時刻開始發生意想不到的轉變。

忽然有一天，他想要更加了解他，他讀他看的書，看他推薦的電影，聽他聽的歌。

他想要他的世界。

這個瘋狂的想法第一次進入他的腦海的時候，他前所未有地害怕了起來。

他害怕他再次回到一無所有的從前，害怕那些照亮他灰暗生命的光明再一次消失。

他恐懼着，躲避着，想要把那個想法驅逐出腦海。

可是那份來自靈魂深處的渴望令他無處可逃，于是他只有死死壓抑着自己。這份禁忌的感情令他痛苦，卻又從中獲得他所無法預期的喜悅。

一晃眼，多少年過去，他的少年長大了，進入了大學，認識了新的朋友，身邊的人來來去去，他的少年卻總是孑然一身。這個認知令他感到欣喜而惶恐，欣喜着他的少年永遠是屬于他的，惶恐着未來某個時刻，他的少年身邊的位置終會被另外一個人取代。

而這份惶恐，忽然之間，在今日過後或許即将變為現實，他可以扔掉一袋餅幹，但是卻無法将一個人從他的身邊驅逐。

一瓶瓶啤酒在不知不覺中只餘下散發着麥芽香氣的泡沫，當城市的夜色在眼前暈開成一片觸不到的氤氲，當整個世界都開始天翻地覆地搖晃，一只手忽然堅定地支撐起自己。他轉過頭，趙星的臉就這般猝不及防地撞進了自己的視線。

他以為他可以将這份感情放在心頭默默給予對方祝福，但是龐大的悲傷卻仿佛海潮一樣從心髒深處湧起，将自己的靈魂都吞沒。

他做不到，正如他與生俱來的倔強，與其失卻，不如去尋取。

那一刻，他默默對自己說，即使是與整個世界為敵，他也要他的世界。

回憶結束的時候，煙在手裏只剩下燃剩的煙頭。

趙星将煙頭扔掉後站起身，大腦依然暈暈乎乎，打開房門的卧室裏，趙辰均勻的呼吸聲隐隐傳來。

他輕輕走了進去，那個少年如他所想的一般，正在沉睡。

他站在床前，安靜地凝視着，時間在這一刻緩慢了節奏，連空氣都仿佛溫柔了下來，帶着夏天的潮濕與溫暖，潮水一般漫過他們青春的歲月。

我們的愛正如生命最燦爛的夏日，我們留戀着它的芬芳，目睹着它的美好，品嘗着它的絕望。

悄然間，趙星不由自主地彎下腰，閉上眼，一個輕柔得仿佛呼吸的吻，落在了對方的唇上，仿佛一句無聲的祝福。

Happy Birthday My 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