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欠了一筆債
林景和小鄭都愣愣地看着候診區的那臺小電視，上面正播報着新聞：江州大學某女教師被富商丈夫家暴致死。
标題很有噱頭。
視頻裏，臉色慘白的漂亮女人側躺在卧室的原木地板上，身上的白色睡裙沾滿血漬，一道道皮帶抽打出來的傷痕極其醒目。——很顯然她死的時候受過嚴重的暴力虐待，而且手段殘忍至極。
小鄭小聲提醒道，“學長，她就是兩個月前抱着你哭了一小時不肯撒手的那個沈女士！她好慘啊，她被她那個出軌的渣男老公活活打死了。我們上次就應該報警的，诶，太可憐了！”那位沈女士長期被丈夫家暴，但他們一提報警，沈女士就情緒失控，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屏幕上的畫面很快切換到警局門口，一大堆記者舉着長槍短炮正在采訪被保釋出來的死者丈夫陳澤峰。
媒體對這個案子大肆進行了報道，并在網上掀起了一股反家暴的輿論浪潮。群衆的反應非常簡單粗暴，紛紛呼籲給這種家暴男判死刑，一命抵一命，再不濟也應該判個無期徒刑。
“她為什麽還沒有離婚呢？”林景無奈道。
他的目光卻直直地落在屏幕上的另一個身影身上。那個男人穿着筆挺的黑色西裝，鼻梁上架着一副銀邊眼鏡，在閃光燈的折射下散發着幽光。他站在擁擠的人群中，面無表情地對一衆記者道：“我會給他做無罪辯護！”然後完全無視滿臉錯愕的記者和喧鬧的人群，帶着他的當事人離開了警局門口。
“這個律師太黑心了吧，這種家暴男也敢為他辯護。我的天，這官司能無罪辯護？媒體的唾沫星子都能噴死他！”小鄭憤恨地譴責了一番，然後又對着電視屏幕兩眼直放綠光，“不過，他長得好好看，大長腿，氣場簡直一米八，完全是我心水的款。啊，我道德觀扭曲了，都不想罵他了……”
的确黑心，他簡直是斯文敗類，喪心病狂，慘無人道！林景想。
他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道：“他好像沒輸過。”
“啊?學長你認識這個叫紀琛的小律師？”紀琛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律師，之前沒什麽名氣，可他一接手這個案子，整個江州市都知道他了。
“不認識！”林景語氣輕飄飄地說道，“不過，我好像還欠他一筆債吧。”
“多少錢？”不認識怎麽可能借錢？
林景心虛得目光開始漂移。
“那就是很多了？”小鄭臉色一變，“學長，你為毛會欠巨債啊？”
林景苦大仇深地看向牆上的弗洛伊德畫像，幽怨地嘆氣道，“大概是因為這個神棍吧。”
又是弗洛伊德背鍋！小鄭的嘴角抽了抽，但她已經見怪不怪了，因為林景黑這個偉大的心理學先驅已經是種習慣了。她俏皮地轉移話題，“那賣身還得起嗎？”
“賣你嗎？”林景笑眯眯道。
“額……當我沒說。”小鄭咽了下口水，立刻認慫。
“小鄭，幫我取消今天剩下的預約吧。”
“可您這個月已經沒有預約了啊。”
“……”更紮心了!
“要不，再吃點薯片壓壓驚？”小鄭安慰道。
林景哭喪着臉，“你覺得我的前來訪者剛去世，我有心情吃薯條嗎？”
小鄭點點頭，“有。”
林景眼尾一挑，涼飕飕地看着她，“那你覺得突然想起自己背負一筆巨債的我還有心情吃你這包三塊錢的破薯片嗎？”
“額，沒有……”到目前為止，錢，是掌控林景心情的唯一變量。
小鄭目送生無可戀的林景回辦公室，頭一扭，卻看到那位黑心律師站在她面前。他穿着銀灰色的西裝，眼鏡下是一雙銳利的琥珀色眸子，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林景的辦公室，像盯住獵物一般。
小鄭眨巴了幾下眼睛。第一反應是，完了，債主上門了？
第二反應是，林景到底欠了多少錢？
第三反應是，如果買主是面前這位，替林景賣身還錢她還是非常樂意的。
幾秒後，她露出谄媚的笑容：“先生您好，請問您要咨詢什麽？”
“我想見林景。”他的聲音很清冷，似乎不帶任何情緒。
小鄭微愣，果然是讨債啊！
有個奇葩的心理學研究證明，觸摸金錢會增強人的幸福感。可林景把抽屜裏的那堆五毛硬幣數了好幾遍，心情依舊不好。
林景正打算發個郵件譴責一下那位不靠譜的心理學家時，砰的一聲，診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林……林學長，那個叫紀琛的律師來找你了。”小鄭臉頰飛着紅暈，興奮地彙報道，“您見嗎？”
門咯吱咯吱地蕩着回響。
“小鄭，”林景淡定地合上筆記本電腦，然後似笑非笑地看向小鄭，手指卻悄然收緊，“你又忘了敲門了。”
小鄭的小心髒一抖，她差點忘了，林景非常龜毛，而且還是強迫症晚期患者。她立刻出去，并把門帶上了。
門合上的瞬間，林景突然變了表情，過去的很多片段迅速從他腦中掠過。他慌亂地拿起桌子上的相框，用力地扔到了垃圾桶裏，o.1秒後，他又迅速把它撿了起來，一把塞到了抽屜裏。——照片上的林景還很青澀，而另一個人是紀琛，他們并排站在山頂，身後是冉冉升起的朝陽。
好像已經有五年沒見了？
幾秒後，小鄭敲了敲門，捏着嗓子道：“學長，我現在可以進來了嗎?”
“請進。”林景瞬間恢複了溫和的笑容。
“您見他嗎？”小鄭的腦袋從門外探進來。
林景冷哼一聲，挑眉道，“不見。讓保安把他轟走!”他的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了小鄭的身後。
可惜，那裏并沒有人。
“不見？他不是你的債主嗎？”小鄭覺得今天的林景有點不對勁。
“所以，必須轟走，這樣才可以不還債！”林景抿唇，他的表情很堅定，堅定得讓小鄭覺得無恥。
小鄭小聲道：“他沒提錢的事哦。而且他說他會付費咨詢。”
“付費？”林景嘴角微扯，語氣卻緩了下來，“不想見。讓隔壁的老劉接待他。記得收錢！”
“他說他會付五百塊買你的五分鐘。”小鄭擠了擠眉毛，拇指和食指飛快地對搓着，“五百塊哦。您不會和小錢錢過不去吧？”
“小鄭，你覺得我像是缺五百塊的人嗎？”林景不屑地冷笑。
“您的名言不是能薅一毛算一毛嗎？”
林景的目光微閃，小聲嘟囔道：“那就……就勉為其難地見一見吧。”
勉為其難……小鄭撇撇嘴，如果林景臉上那猥瑣的笑容收斂一下，或許可信度會更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