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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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骁回到新居,下了馬車, 看到正與姚烈說話的沈令言。
她笑微微的, 正在問:“郡主呢?斜對門住着, 竟是見不到她的影子。”
姚烈回道:“府裏還有不少家當, 郡主親自清點才能放心。這幾日都是入夜才回來。”說話間瞥見郗骁, 忙上前去拱手行禮。
郗骁道:“我那些好酒送來了沒有?”
姚烈道:“還沒。郡主說不急。”
郗骁蹙眉, “你聽她的還是聽我的?”
姚烈少見地苦了臉,“都得聽。”
郗骁倒笑了, “快帶人去給我搬過來。”
姚烈稱是而去。
沈令言走到他近前, 拱手一禮, “帶幾句話給你。”之後把持盈對陸乾的處置說了。
郗骁想了想, “那就不用交給林墨了。這事兒誰辦都一樣。”
沈令言嗯了一聲, “掌握好分寸。”
“放心,不會讓他三兩日就斷氣。”郗骁指一指書房, “在我這兒用飯吧。”他在書房用飯早就成了習慣, 只有待客時,花廳才派的上用場。
“不了, 我……”
郗骁笑問:“那我去你那兒,你請我吃飯?”到此刻, 真覺得搬家到這兒來益處多多。
沈令言斂了唇邊清淺的笑, 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郗骁卻笑得現出亮瑩瑩的白牙, “走吧,我這兒的廚子手藝不錯。”
“好吧。”沈令言沒轍。
飯菜上桌之後,小厮為兩個人斟滿酒, 便行禮退下。
郗骁拿過布菜的長長的筷子,把一個蟹粉獅子頭送到她手邊的粉彩碟子裏,“明月近來很喜歡吃這個,有小半個月吧,每晚都讓廚子做,害得我直擔心她吃成三五百斤的大胖子。你嘗嘗,幫我瞧瞧到底有什麽好。”
沈令言忍俊不禁,“亂說。你這個烏鴉嘴。”
郗骁又親手給她盛了一碗湯,“獅子頭這會兒太燙,你先喝點兒湯,開開胃。”語畢,把她的酒杯拿到自己那邊,“胃不好,別喝酒了。”
“嗯。”
郗骁這才落座,微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吃飯時照顧她,是他沒能做過太久卻已成習的事,正如這樣近的看着她,享用尋常的一餐。
沈令言喝了小半碗湯,因為他的言語,帶着點兒好奇品嘗獅子頭,随後點頭,“真的很好吃。”
“是麽?”郗骁漫應一聲。
“你不覺得麽?”沈令言奇怪地看着他。
郗骁就笑了笑,“這兩年總喝酒,只有辛辣的菜才能吃出點兒滋味,別的都懶得碰。”
“……少喝酒吧。”她勸道。
“白日裏,皇上也這麽說。”
“為你好,應該聽。”沈令言開玩笑,“要是能給你下一道戒酒的旨意就好了。”
“想得美。”郗骁笑起來。
兩個人這樣說着話,在輕松的氛圍中用完飯。
小厮撤下酒席,奉上果馔、熱茶。
喝過一盞茶,沈令言看看天色,道:“明月怎麽還不回來?”
“一向這樣散漫。不過沒事,跟車的都是最出色的人手。”
“那我就不等她了。原想着說說話呢。”
“嗯。橫豎以後你們多的是團聚的時間。”他說。
沈令言聽了,便沒急着起身,“怎麽說?知道我快辭官了?”
“顯而易見的事。”柔和的燈光影裏,郗骁靜靜地看着她,“以前,你什麽事都瞞着我,我又遲鈍,太多事後知後覺。現在不會了。以後也不會了。”
沈令言心頭微動,想起上午與他沒說透的那個話題,抿了抿唇,兩度欲言又止,站起身來,“我回去了。”
郗骁閑散地坐在那裏,看着她走向門外,輕聲道:“我知道了。”
沈令言腳步一頓,“知道什麽?”
他只是重複道:“我知道了。”
“……”她回眸望着他。
郗骁回望着她,目光柔和,“我要怎麽做,你才能真的相信我?”
沈令言兩次欲言又止,最終說出口的卻是:“奇怪。你的壞脾氣呢?”這兩日,他待人溫和耐心起來,不容人忽視。
郗骁微笑,答非所問:“白日裏,閑逛的時候,跟皇上扯了一路閑篇兒。我問他,這上下不少事,都算得大事,你怎麽不着急上火呢?他就說,除了生不如死還必須要為至親至近的人活下去,別的事都不需要擔心,遲早會過去,遲早會釋懷。”
頓一頓,他笑意濃了些,“我思來想去,覺得他可能是被暗殺之後吃盡了苦頭,病痛磨得人想死,卻又不能死——那個死法不光彩,沒出息。那種情形,不切身經歷,沒法子體會那種苦,但不難想見到。末了他又說,眼下熬過來了,偶爾又開始擔心英年早逝,想做的該做的事都還沒做完,想照顧的人也還沒照顧好——這事兒不能細想,越想越惶惑。這也是我經常會想的,真有英年早逝那一日,我最放不下的人裏面,有你。反過來講,令言,你呢?我們真的要為了幾年的恩怨糾葛,舍棄明明唾手可得的大把年華?”
“……”沈令言沒說話,只是凝視着他,久久的。
·
夜半,持盈醒來,口幹舌燥,有點兒頭疼。
昨晚,一起用膳時,她跟蕭仲麟說:“我能不能喝點兒酒?不然睡不着。”是真的,下午就覺得乏,身體疲憊,但是腦子不肯放松,躺在床上了無睡意,點着安息香也無濟于事。
他略一沉吟,說可以,但是不準貪杯,畢竟剛見好。
她笑說不會,我可不想撒酒瘋吓跑你。
便這樣,喚宮女上了一壺陳年梨花白、兩個小酒盅。
她數着杯數喝的,加起來喝了三兩左右。
飯後,與他坐在臨北窗的踏上,看着正殿後方的景致。
朦胧的夕陽光影之中,繁花争豔,晚風襲來,落花如雨。
花開花落,都是那般從容,從容又優雅地接受與生俱來的宿命。
她依偎着他,第一次沒有催促他去批閱奏折,閑閑地與他說着話。
後來呢?
持盈費力地思索着。
完全沒有記憶。是睡着了,還是怎麽樣了?
她坐起來,用力按了按太陽穴。
居然全部忘記了。
又看向身側,他的位置枕畔空空。
口渴得厲害,望向床頭,見櫃子上有一個小茶壺、一個茶杯。
她探身過去,倒了一杯茶。
是清淡的花茶,還放了冰糖,甜絲絲的,分外可口。
她連喝了兩杯,感覺好了很多。
可是,他呢?去了何處?她有些緊張。
思忖間,蕭仲麟轉回來。他穿着中衣,唇角噙着一抹笑,“醒了?”
“嗯。”持盈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怎麽睡着的?你剛剛去哪兒了?”
“我就在外面,看折子,寫點兒東西。”蕭仲麟語帶笑意,“什麽叫你怎麽睡着的?不記得了?”
持盈老老實實地點頭,“不記得了。”
蕭仲麟輕輕地笑,“說着說着話,就睡着了。”她是太累了,這幾日都是心事重重,夢裏都是眉心輕蹙。留意到她在自己懷裏睡着那一刻,他有些意外,更多的則是心安。
“真的麽?”持盈仍是底氣不足,“我沒胡言亂語、沒胡鬧?”
“還挺看得起你自己的。”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你是那種會撒酒瘋的人?”
持盈心內稍安,随後就沮喪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以往還說自己酒量尚可呢,這回倒好,三兩酒就倒了。”
蕭仲麟笑出聲來,俯身細細打量她。
這麽一會兒的工夫,雙唇又變得很幹燥了。她捧住面頰,“這會兒難看死了吧?”
頭發有些淩亂,面色透着醉後醒來的蒼白,大眼睛透着初醒的懵懂和些許忐忑,唇瓣幹燥,唇色淡了一些。比起常見的豔光四射,此刻的她,有些憔悴,別有一番韻致。
他拿開她的手,托起她的下巴,低頭予以輾轉熱烈的一吻。拉開距離再看,唇色變得紅豔豔的,他微笑,“好看。”
笑意在她唇畔徐徐綻放。
他手撐在她身側,問道:“我剛進門時,你怎麽緊張兮兮的?”
“……擔心你去了別處。”持盈慢吞吞地勾住他的脖子,動作特別輕,像是只想擺出那個姿勢一樣,他幾乎感覺不到她手臂的重量,“我想要你在身邊。”
換在別日,這樣的言語,會讓他欣喜,在今日,卻讓他心頭一疼。他凝視着她的眼睛,她卻垂了眼睑,不與他對視,唇色也慢慢變淡。
“我在。一直都會在。”他微微側頭,再度吻上她的唇。
纏綿悱恻的親吻,點燃了體內的火焰。
交織在一處的呼吸間,衣衫盡落。
堅硬抵上柔軟,幾番輕觸,堅定侵入,粗粝摩挲着柔嫩。
她輕輕地抽着氣,眼神逐漸變得迷離。
“抱着我。”他在她耳邊說道。
持盈嗯了一聲,一臂環着他頸部,一臂摟着他的腰。
他身形起落的幅度,她分外清晰地感受到,輕柔時是甜蜜的磨折,鈍重時讓她有些心慌,纖細的手指便在他腰際彈跳,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讨饒。
如此,那火焰就化成了浪潮,洶湧而至,要将他湮沒。
偶爾,她會走神,人在他懷裏,心神卻游離到了別處。
他便更激烈地要。
“什麽都沒有,只有你跟我。”他說。
“嗯……是。”她點頭,微笑着咬一下他的下巴,随後視線鎖住他的唇,将他勾得更低,輕柔地吻上去。
他溫柔地回應,扣着她的膝蓋,把她安放成更便于采撷的姿勢。
快樂在他體內堆疊,到了頂點迸發時,輕輕一記顫栗之後,他覆在她身上,擁住微微打顫的她。
随後并不退離,反反複複親吻着她,自眉宇到面頰,再到雙唇。
這般的耳鬓厮磨,讓她心神混沌一片,讓他體內的血再度發熱、燃燒。
梅開二度。
她初時真是難耐至極,一聲呻|吟漫出口,一面扭動着,一面哭笑不得的抱怨,“不能緩一緩麽?”
“好像是不能了。”他和她拉開一點兒距離,柔聲商量她,“好麽?”
“那……”持盈不輕不重地掐了他一下,“你快點兒。”
“好。”
只是,怎樣都是難熬得緊。她蹙着眉,覺得自己哪兒都不能被碰觸,偏生這厮不老實,親吻肆意地落下,手像是無處不在。
終于,那煎熬漸漸地變成歡愉。
蝕骨,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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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初一,命婦紛紛進宮,給皇後請安。
持盈早間起遲了一刻鐘。睡過頭了。問甘藍怎麽不喚醒她,甘藍說是皇上交代的,她立時沒話好說了,又問皇上在忙什麽,甘藍忍着笑說,又去慈寧宮侍疾了。
京官個個消息靈通,命婦們對宮裏近日的事情不知詳盡原委,但皇後曾病倒傳太醫的事,都聽說了。
比起最壞的情形,眼下這實在算不得什麽。
持盈着皇後服冠,神清氣爽地出現在大殿,接受命婦請安。
看到夏夫人的時候,持盈多看了對方幾眼。
請安之後,衆命婦紛紛告退回府。持盈剛要喚住夏夫人,夏夫人卻先一步回身到了她面前,道:“皇後娘娘,臣妾能否去太後宮裏請安?”
持盈語氣淡然:“慈寧宮就別去了,本宮倒是有幾句話要問你。在這兒等着,容本宮先去更衣。”
夏夫人恭聲稱是。
持盈離開正殿,翟洪文笑呵呵地上前來,“皇後娘娘,卓大總管送來了一些新奇的物件兒,是皇上特地吩咐給您送來的。您先看看?”
新奇的物件兒?持盈笑着颔首,“好啊,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