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萬更) (2)
張放到父親手裏。
這就是他的父親,是她此生唯一承認的父親。
許之煥溫聲問道:“過來這一趟,就是說這些?”
“……不是,”許持盈搖頭,“還要告訴您,我知道該怎麽做,不會讓您和……和大公子、二公子為難。”
許之煥的呼吸聲變得凝重,訓斥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皇上就在院中,他不能當着她的夫君的面兒呵斥她。他問:“什麽大公子、二公子?”
“……”
“此刻,是君臣相見,還是父女敘話?”他得先問清楚,此刻她以什麽身份自居。
“……都不是。”呼吸都變得艱難吃力,說話更要耗費極大的力氣,可她必須說完。
她後退一步,端端正正跪倒在地,給父親磕了三個頭,“您的養育之恩,我無以為報,只盼來生能有福氣,做您的女兒。”
“……”許之煥咬緊牙關,頭疼得又冒汗了,“你想做什麽?接下來你要做什麽?”語氣很惡劣。
她垂了眼睑,逼退淚意,“我……我知道怎麽做對你們都有好處,常伴青燈古佛,或是因病而亡,都可以。您什麽都不要跟我說。”不論是怎樣的話,她都聽不了,受不了。
“啪”一聲,她面上挨了一記重重的耳光,身形險些摔倒在地。
“沒出息,沒出息!”許之煥語聲嘶啞,目光如利箭,“我從沒想過,會有動手打你的一天,可你實在是不成器!”
許持盈又何嘗想過,自己會有被父親掌掴的一日。她腦海裏一片空白。
“你給我站起來說話!”許之煥就要暴跳如雷了,“我還沒死呢!用不着你磕頭送我進棺材!”
許持盈站起來的時候,淚眼模糊,“您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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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許之煥喝問道,“一進門不是叫丞相就是您您您的,我是誰!?”
許持盈的手攥成拳。是爹爹,他是她最親的爹爹。可是……
許之煥看着掌印慢慢浮現在她蒼白得吓人的臉上,心疼,可一想到她說的話,便又暴躁起來。
“你回來是交代後事吧?誰準了?”他把手裏的紙張用蠻力撕的粉碎,擲到她身上,“混帳,沒出息,沒出息……”他背着手,如困獸一般在室內來來回回踱步。
許持盈想說您冷靜點兒,別意氣用事,又想說我先走了,過幾日再來。可是,什麽都不敢說,怕父親的怒意更盛。
終于,許之煥冷靜下來,走回到她面前,語氣溫和如常:“聽說這件事之後,我頭疼得厲害,吃了藥,好了一些。我想過,應該像你以前提醒的那樣,明日告假歇息,可我不能。明日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得如常上朝,之後不論如何,都要見你一面。
“因為你病了,我聽說了。
“我擔心,擔心你病重,更擔心你胡思亂想。
“我的女兒,遇到大是大非,只要與親人相關,就會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我怕你這次也一樣。
“我還擔心你恨上我,因為我治家不嚴,沒能管好內宅的女眷,沒有這長年累月的過錯,便沒有今時今日的禍。
“我告訴你,日後不論你認不認我這個父親,你在我這兒,就是我的女兒,誰都別想改變這事實。
“日後除非你與兩個哥哥起了分歧,真的做了糊塗事,我才會對你失望,才會像今日一般責罵你。
“眼前這件事,錯不在你我,我們為何要為別人的過錯離散?
“不行,絕對不行。
“你要是因為這件事想不開,做傻事,我會恨你一輩子。誰奪走我的女兒,誰就是我的仇人。”
許持盈吸了吸鼻子,擦了擦視線模糊的眼睛,“可是,不行的。我不能成為許家的……”
“住口!”許之煥打斷她,“不會有那種事發生,有人能用十六年編織一個彌天大謊,我就能用餘下的幾十年去編織一個事實。那件事是別人跟你胡說,是假的——你只需要記住這一點。這一次,相信爹爹,只聽爹爹的話,安心的高高興興的過日子,好不好?”
相信爹爹,聽爹爹的話。這一句,讓許持盈的心酸到了極處,輕輕抽泣起來。
許之煥擡起手來,撫了撫她已紅腫的面頰,“疼不疼?”
“爹爹。”許持盈遲疑地握住父親的大手,怯怯地喚道。好怕,怕方才聽到的都是自己的幻夢,怕父親嫌棄地甩開她的手。
“傻孩子。”許之煥輕輕将女兒摟住,“你要是鑽了牛角尖,真是要人命。”
“爹爹,對不起。對不起,爹爹……”她終是悶聲痛哭起來。
“哭吧,好好兒哭一場。”許之煥輕拍着她的肩。傷心、委屈都需要宣洩出來,他不怕女兒哭,只怕她一直倔強地忍着,埋在心裏悶出病來。
女兒哭得傷心欲絕,他眼睛也酸澀難忍。
蕭仲麟在院中聽着持盈的哭泣聲,起初是長長地透了一口氣,慢慢的,也難受起來。
他決定來許府,是打心底相信許之煥不會就此嫌棄女兒。
至親至近的血親,不見得始終親近;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不見得就不能始終如至親一般相處。
同窗、至交、戰友,這些都是沒有血緣關系的人,但并不妨礙為對方拼上性命、兩肋插刀。
而許之煥與持盈,十幾年的父慈女孝,是都交付給對方親情、歡笑、關愛生出的,怎麽可能因為身份的變更就能泯滅、放棄。
持盈能為了父親兄長放棄自己的生命,父親兄長就能為了她的安危付出代價。
萬一他們做不到,心中只有家族榮譽、利益,那麽,他會放任自己和郗骁處處針對許家。
·
坐在馬車上,回往宮裏的時候,晨曦初綻。
蕭仲麟拿開持盈捂着面頰的手,看着她挨了一巴掌的臉,吸了一口氣,故意道:“這打得太狠了點兒吧?誰準他打你的?這筆賬我記住了。我的小媳婦兒,自己都不忍心欺負。”
“爹爹不是故意的。”許持盈顧不上計較他沒正形的措辭,“是我欠打,你別生氣。”和父親說了很久的話,雖不至于打開心結,但心境已經明朗一些。
“讓我不生氣?也好說,”蕭仲麟啄了啄她的唇,壞壞地道,“給爺笑一個。”
她被他引得笑意到了眼底,唇角卻不能彎成笑的弧度,“我臉都木了,晚點兒好不好?”
“你啊。”蕭仲麟把她攬到懷裏,“眼睛跟兔子似的,臉腫着,嗓子啞着——就快沒法兒要了。”他雙唇轉到她耳畔,微聲道,“笑不出來,就親親我。”
許持盈輕輕點頭,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就這樣?”蕭仲麟皺眉,“這回過神來就把我當傻子糊弄?”
“……”許持盈語凝,然後摟住他的脖子,再湊過去,輾轉地吻着他的唇,忽然想起一事,輕聲問他,“還疼麽?”指的是咬他那一口,“你還喝酒了,得多疼啊?”
“就因為疼才喝酒,回去之後就撒酒瘋,看我怎麽收拾你。”他笑笑地掐了掐她的腰肢,一顆心落到了實處。她總算是活過來了,那如山的父愛,總算是把她從消極到極端的情緒之中拯救出來。
“是我不好。”她把臉埋在他肩頭。
蕭仲麟的笑容愈發舒心。
“可是,回去就得上朝吧?”
蕭仲麟哈哈一笑,“猜你就在這兒等着我呢。”
“今日偷個懶吧,壹整夜都沒睡。”她說。
“不用。”蕭仲麟拍拍她的背,“你正經吃飯、睡覺就行了,早些将養好,做飯給我吃。”
“嗯。”她擡頭看着他,認真地道,“以後,我也會對你好,真心實意的對你好。”
“我相信。”蕭仲麟不再故意沒正形,更緊地擁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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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仲麟離開的時候,留意到許之煥臉色是病态的蒼白,便交代他今日不需上朝,只管在家歇息。
許之煥并沒逞強,恭聲稱是。送走小夫妻兩個,他在庭院之中站立良久,舉步去往內宅。
已經接受并面對那個驚天霹靂一般的真相,現在,是時候質問、整治始作俑者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以前是睡不着,這幾天是睡不醒,這回從昨天下午一覺睡到了今天中午O(∩_∩)O~你萌多擔待吧,斷更的時候就是睡覺了,醒了會多更補上。
晚安(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