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更新)
052
景仁宮外, 沈令言與郗明月相形走在路上。
郗明月側頭打量着沈令言,見她臉色很差,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 問道:“這幾日是不是太忙了?看你好像也是幾日沒睡過的樣子。”
沈令言留意到她用了“也是”倆字兒, 笑着将之忽略,“嗯, 忙。你還不知道我麽,一向如此。”
“我哥這三四日都沒睡過, 不知道遇到了什麽想不通的事兒。”郗明月索性也忽略對方的回避, “昨晚那個樣子, 跟夢游似的,真怕他在朝堂也是那樣。”
“不會。”沈令言笑着寬慰,“位極人臣的, 在朝堂和家裏都是兩個面目。你別擔心。”
郗明月輕聲嘆息,“怎麽能不擔心?他這幾日的樣子,我從沒見過。”
“趙家、兵部與你們兄妹息息相關,于公于私, 他心裏都不會好受。”沈令言繼續安慰,“你放心,過幾天他就緩過來了。”
這幾句話, 與哥哥說過的大同小異。是早就商量好了的應對她的說辭,還是兩個人太過了解彼此?郗明月相信是後者。而這情形也讓她明白,不需詢問沈令言任何事,因為絕不會得到任何答案。
因此, 她很自然地岔開話題,“淑妃的事情,會不會很棘手?”
“不會。”沈令言态度輕松,“宮裏有的人就是太閑了,愛耍些小把戲。但也是好事,不然影衛就成吃閑飯的了。”
郗明月不由失笑,“如今你就放心吧,就算暗衛有一日吃閑飯,影衛也不會被忽視。”
“借你吉言吧。”沈令言笑道。
兩個人說了一陣子閑話,笑着別過,郗明月回轉坤寧宮,沈令言則把手頭的事情交給沈輕揚,自己漫步在宮廷之中。
不知不覺的,她走到了無名山下。往上一看,片刻愣怔。
一名男子正負手往山上走去,身形修長,周身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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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骁。
沈令言慢慢轉身,把腳步放至最輕,去往別處。卻不想,沒走幾步,就聽到他的語聲:“又不欠我債,看到我跑什麽?”
沈令言回身望去,見他并沒回頭,還在慢悠悠地往山上走。她不确定他是聽出了她的腳步聲,還是只是随口一說。他給出了答案:“正要找你。”
沈令言嗯了一聲,随他緩步往山上走去。
他步調更慢,等她趕上來,說道:“找王妃的事兒就算了,得空幫我找兒子吧。”
她有些意外,“幾時有的?大概在何處?說說線索。”
“……”郗骁心知她誤會了,再想想自己先前的話,少見的不好意思地笑了,“跟我沒關系,找個繼承家業的人而已。”
沈令言微微蹙眉,“剛剛明月跟我說你跟夢游似的,我還不信,這會兒是不得不信了。有你這麽說話的麽?”
郗骁笑開來,“沈大人教訓的是。怎麽着,幫不幫?”
“……情願給你找個活爹,也不願意給你找兒子。”
郗骁笑意更濃,“怎麽說?”
沈令言和緩地道:“都知道你孝順,當你爹那是享福。但也都知道你脾氣不好,當你兒子可沒什麽好日子過,萬一哪天闖了禍,被你活活打死怎麽辦?”
郗骁笑出聲來,“這麽說,你不贊成?”
“不贊成。不論過繼的、收養的,總歸不如親生的。”沈令言側頭看着他,“還是早些娶妻生子吧。”
郗骁對上她視線,“我要娶妻,只能是你。”
“……”沈令言抿唇,蹙眉,搖頭,“我不行。早說過了,沒可能。”
郗骁深凝了她片刻,轉頭望向前方,溫和地道:“那就給我找兒子。”
她也不再規勸他,爽快地道:“好。給我劃個圈兒,從旁支裏哪幾家找?”
郗骁認真思忖片刻,搖頭,“不,不從旁支找。昨日跟明月提及的時候,稀裏糊塗的。旁支一幫人渣,品行比我還差。”
沈令言撐不住,笑了。
郗骁斜了她一眼,“聽我數落我自己,你特高興吧?”
“嗯。”
“你從民間幫我找個小孩兒吧,最好是兩三歲的,還不記事,打小兒就把我當爹,等我老了,才不至于造我的反。”說着話,到了山頂的涼亭,他在石桌前落座,擺手遣了在周圍當值的宮人。
沈令言站在他三步之外,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輕聲問道:“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郗骁摸出小酒壺,喝了一口酒。
沈令言抿一抿唇,“大白天的喝什麽酒?我聽說皇上晚一些要找你商議事情。”
“我在班房喝酒是常事。”
“……”沈令言就想,皇上以前是恨不得他每日喝成醉貓,這上下,定是在體諒他、慣着他。她看得出,皇上如今對他是由衷的賞識。這一點不能告訴他,他要是知道了,不知會驕縱成什麽德行。
“一輩子就這麽點兒嗜好,連這都不行的話,我死了算了。”他說。
“……”沈令言險些撇嘴。還一輩子就這麽點兒嗜好,分明是近幾年才添的毛病。心知肚明,但不能說破。他為什麽開始嗜酒,她明白,就如明白自己為什麽一度嗜酒。
他沉默下去,一口一口地喝酒。
沈令言道:“沒別的事,我走了。”
“嗯。”
她轉身時問道:“忘了問你,來這兒做什麽?”
“喝酒。”
“……”
·
郗明月逗留到傍晚,道辭回府。
許持盈琢磨着晚間吃什麽的時候,甘藍禀道:“皇上和攝政王去了建福宮花園,命人把酒菜送到建福宮去。”頓一頓,有些困惑,“這到底是議事,是用飯,還是試煉身手去了?”
她哪裏知道兩個男人到底是去做什麽了,想一想,問道:“皇上以前有喝酒的習慣麽?”
“稱病之前沒有,春日靜養期間,偶爾會獨自小酌。”那還是腿傷正嚴重的時候——甘藍知道,這一句不需說,皇後就能想到。
“……”許持盈不由懷疑:說是君臣議事,可別是倆趣味相投的醉貓對飲才好。只是,喝酒的人……她還真不反感,男女皆如此。
最親近的男子,如父親、兄長、郗骁,都是時不時喝幾杯的人。女子如沈令言,有一段時間,站在一起說話的時候,便會聞到對方身上有酒味。
出嫁之前,有時赴宴,她會喝上三杯兩盞,偶爾未嘗不覺得是一種享受,但從不敢貪杯。她在家中,要時刻保持清醒、警惕,若是大意,興許就又會如年少時一般吃悶虧。沒法子,她在家門之外反倒相對安全些。
有的沒的遐思間,許持盈用過晚膳。
木香走進門來,雙手奉上一封信件,“皇後娘娘,許夫人給您的。”
許持盈只覺莫名其妙,“她命人送來的?”
木香稱是。
許持盈把信件拿在手裏,掂了掂,轉去書房,放到抽屜裏。
已經入夜,她不想再與母親怄氣了,信件不妨留到明日再看。
沈令言回府之前,來到坤寧宮。
許持盈迎到殿外,“有什麽事麽?”
“沒。”沈令言笑道,“只是來跟皇後娘娘說一聲,淑妃的事情,微臣交由沈輕揚着手,大抵明日可見分曉。輕揚正忙着,微臣便過來禀明。”
燈籠光影映照下的女子,笑容宛若春風拂面,眼裏卻有着在她這年紀不該有的淡泊,或者也可以說是漠然。
許持盈忽然覺得,沈令言已經萌生隐退之意。她擺手遣了近前的宮人,攜了沈令言的手,“你是不是——”
“我已到了提攜新人的時候。”沈令言也不瞞她,“輕揚是我賞識的,也是一起長大的姐妹。多說帶她一兩年,她就能将我取而代之。而我在這期間,也能拿着俸祿享享清福。”
許持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年紀輕輕的,鮮少有人會急流勇退,更鮮少有人會說出享清福的話。可她在這幾日,已經了解眼前人的心酸、疲憊。
“都是一樣的,我怎麽過都一樣。”沈令言微笑,“橫豎都會在京城陪着你們,放心。”
許持盈緊緊地握住沈令言的手,“姐,以前你教過我很多學問,現在,有些事我能幫到你了。不論是什麽事,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盡全力。”
沈令言手掌一翻,握了握她的手,“我只要你和明月、影衛過得安生。”
“……”許持盈心裏很不是滋味,“這是必然的。”
“這就夠了。”沈令言一笑,“我回去了?”
許持盈點頭嗯了一聲。手被放開,目送沈令言走出宮門,許久,她才回到書房,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如常看書習字。
蕭仲麟回來的時候,已過戌時。
自傍晚到回宮之前,他都與郗骁留在建福宮議事。
郗骁這個人,對于帝王而言,就像是書院中頑劣又特立獨行的學子、軍中骁勇善戰卻不按規矩行事的刺兒頭兵,最讨厭的是,居然特別擅長跟人打太極,笑微微的,慢條斯理的說話、喝酒。
太不好對付。
好歹是達成了一致的态度。
累死他了。
回來之後,木香說皇後正在沐浴,他便也叫水沐浴。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心裏暢快了不少,回往寝殿時,腳步輕快起來。
途中隐隐聽到孫福在殿外與此間宮人說話,他不由蹙了蹙眉,點手喚一名宮女:“告訴孫福,記檔之後,走。”挺不容易的,要說服自己,把心裏的“滾”換成“走”。
宮女稱是而去。
深宮裏的諸多規矩,他都盡量遵守,只有這一條不行。與喜歡的人親昵、親近,是多美好的事,但若有人在外面聽着,于他是無法忍受。太莫名其妙了。
寝殿中燃着紅燭,燭光随着空氣微動輕輕搖曳,無端的叫人心生暖意。
木香見他進門,行禮退下。
許持盈坐在妝臺前,把香露敷在臉和手上。長發用銀簪束在腦後,現出修長的頸子。她今日穿着紅色寝衣,最鮮豔的顏色映襯之下,肌膚愈發白皙瑩潤。
蕭仲麟站在她身後,凝視着鏡中的她。那雙最美的明眸,如寒星一般明亮,潋滟生輝,濃密纖長的睫毛偶一忽閃,輕盈如蝴蝶的翅。
許持盈也望着鏡中的他。他背着手瞧着鏡中的她,唇角噙着一抹淺笑,漆黑明亮的眸子中含着柔情,目光特別溫柔,那份溫柔似水、如霧,将她的心浸潤、湮沒。
如今的他,有時候有着不符合年齡的冷靜、深沉。這一刻,他昳麗的眉宇間延逸出醉人的風情,是她不曾見過的。
是他,而又不是他。
在歲月流轉之間,他已經無法與她記憶中沖動魯莽的少年重疊。
這才好。她認可的,願意攜手走下去的,是這一刻眼前的他。
她微笑着站起身來。
蕭仲麟對她伸出右手。
她将手交到他掌中。
他左手轉到身前,手一松,一條珍珠鏈映入她眼簾。
一顆顆東珠有他指甲蓋大小,成色相同,大小也相同。
是他從幾匣子珍珠裏面一顆顆挑選出來,再親手做成這條珠鏈。
他可以給她更珍貴更昂貴的佩飾,但那些都只需他看一看、選一選,不經自己的手做過工夫的,便多了刻意、少了心意。
他将她右手袖管捋上去,把珠鏈纏在她腕上,一環,一環,再一環,松松地繞着那纖細白皙的手腕,末了仔細地把首尾兩端系上。
他動作慢吞吞的,有些笨拙,看得出,是生疏之故。
而讓她歡喜、動容的,正是這份笨拙與生疏。
她微微側頭,看看自己的手腕,又擡頭看看他,唇角的笑意加深。
“喜歡麽?”他問。
“嗯。”她用力點頭,“喜歡。”
他擡手捧住她巴掌大的小臉兒,又問:“我呢?你喜歡麽?”
“喜歡……吧?”她老老實實地表明自己的真實心緒。她哪裏知道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那是從沒經歷的。不過,或許正在經歷着。
他揚了揚眉,随後低頭索吻。
吻得并不溫柔,有些霸道地糾纏着她的唇,撩着她的舌尖,讓她為自己亂了氣息,輕輕顫傈。
“喜不喜歡?”他再次問她,語聲有些含糊。
她不自覺地依偎向他,如他一般含糊地答:“就不說。”
他輕輕地笑了,親吻轉為溫柔,雙手滑進她上衣衣擺,環住她纖細的腰肢。
灼熱的手掌貼着她的肌膚,指腹的薄繭摩挲到何處,便似将火苗帶到了何處,燒得她身形僵住,再燒得她整個人都在打顫。
無力感讓她下意識地後退,尋找支撐。
他随着她後退,将她禁锢在自己與妝臺之間。
“皇上……”她想說能不能回床上去,可他不準她說,用纏綿熱切的吻封住她的唇。
他解開她柔軟的上衣,前襟敞開來,現出同色繡牡丹花的肚兜。
他用手掌感受到那起伏的優美曲線,繼而覆在一側。
一手滿握,剛剛好。
他呼吸急了起來。
她腦海一片混沌,因為随時可能後仰、倒下去的危險,她雙臂攀附上他的肩頸。
手掌輾轉片刻,移到她後背,慢慢摸索到系帶,不得章法地探究片刻,試着解開。
她身形扭動起來,含糊地抱怨着。
這個人是怎麽回事?這事情不該是到床上去辦麽?這檔口還給她一個出其不意。
讨厭死了。
正在她被氣得恢複神智滿腹抱怨的時候,覺得身上一輕。
肚兜落下去,他随手放到妝臺一側,随後将她抱住,安置在妝臺上。
雙唇自她唇上移開,下落至下巴、頸部、鎖骨……
時輕時重的吻、吮,打下深深淺淺的痕。
雪白峰頂上的朱蕾被他含住的時候,她覺得周身的血液在瞬間凝固,之後燃燒起來。
她真的慌了,“皇上……蕭仲麟……”
他直起身,安撫地吻着她,将她抱起來,走向床畔。
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胃病嚴重,打完點滴以為好了,回家之後又開始鬧騰,只好老老實實回醫院住了兩天。
現在沒事了。這幾天欠的更新等我緩過神來補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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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桑:昨天七夕,沒能在昨天開車還是很遺憾的。
持盈:咳咳,我滿心的一言難盡。本章補發過節紅包哦。
作者:晚安,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