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更新)
蕭寶明掙紮良久, 終是低聲道:“趙習凜風流成性,做過一些糊塗事, 與我來往期間, 與家門內外幾個女子糾纏不清……”
許持盈頗覺好笑, “讓你豁出清白被先帝嫌棄的人, 可不就是糊塗到家了?”
“我當初的确是少不更事。”蕭寶明望向許持盈,“可是,多少女子不都是這樣過來的麽?認定自己能讓浪子回頭, 能成為他放在心尖兒上的人。到了自己鐘情的男子面前, 如何卑微都心甘情願。宮裏宮外的女子,哪怕出身再高貴,終生都要與別的女子争奪夫君的寵愛。不說別人,皇後娘娘也不能避免這種運道吧?”
許持盈笑意更濃, 颔首道:“也算有幾分道理。我只是替先帝心寒,勞心勞力地要給你一樁好姻緣,你一點感激也無。”
蕭寶明不自覺地流露出幾許嘲諷, “天下烏鴉一般黑, 這世間有幾個癡情的男子?就算是看起來癡情不改的, 等他得到之後,也遲早會尋找新歡。”
“看起來,你這幾年過得不怎麽順心。”
“的确, 過得一直不如意。可那是我一門心思謀取的姻緣, 就算再難過,也只有自己消受, 不能與任何人訴苦。”蕭寶明語氣倏然變得蕭瑟,“我也知道,當初是我鑽了牛角尖。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明白過來的時候,很多事都無可挽回了。而且我有太後、寧王這樣的至親,趙習凜不足之處再多,也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父親,我怎樣都要幫他們穩固地位。
“最重要的是,我那件上不得臺面的事,只有先帝和沈令言知情,我不能不防範她留了憑據、公之于衆。萬一有那一日,我能用那張字據讓她三緘其口。
“到了這一兩年,沈令言又暗中搜集趙習凜在外斂財的罪證,那字據就又變成了我夫君的護身符。心裏就算對他再失望,那也終究是我這輩子唯一一個鐘情的男子。
“我是因為少不更事做了不少蠢事,一步錯,步步錯,但誰不是這樣過來的?”
一席話,透着無盡的自責,但這只是在用很委婉地方式訴說不得已之處。
可是,蕭寶明這些也叫不得已?
許持盈眼神譏诮,“‘誰不是這樣過來的’,你倒是看得起自己。一萬人裏,能有幾個是你的同路人?你這都不是以德報怨,是恩将仇報。
“今日之前,我從沒聽影衛說起過趙習凜德行敗壞,更不曾聽到過你們那件醜事的風聲。
“令言姐這輩子都學不會你這種小人行徑。”
蕭寶明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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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持盈慢悠悠加一句:“但我跟她不同,我整治人,從不介意用什麽手段。”
蕭寶明臉上血色慢慢褪去。
許持盈目光灼灼地審視着蕭寶明,語氣篤定:“以往那些關乎我與攝政王的謠言,有你一份功勞。”
弄出那些謠言,會将沈令言傷得更深,甚至讓沈令言再不肯理會郗骁,被蕭寶明要挾的事,郗骁便再也沒有知曉的機會。蕭寶明不幫忙煽風點火才是見了鬼。
蕭寶明身形有些發抖了,“那是別人的意思,我沒法子不幫忙……”
許持盈喚翟洪文:“傳趙夫人進宮。有不少事情,本宮要親自告訴她。”
蕭寶明這種人是很奇怪的:自己做賊心虛,總怕短處被外人知曉,但平時又特別願意在人前戴着端莊得體純良高貴的面具。
料想趙夫人應該跟兒媳婦一個德行。
既然如此,那就以牙還牙,撕碎她們虛僞至極的面具。
“皇後娘娘,允哥兒的事情呢?”蕭寶明要絕望了,哀哀哭泣着道,“您怎樣發落都可以,只要讓允哥兒與臣妾團聚,真的,皇後娘娘,您成全我好不好?臣妾求您了……”
“本宮不給攝政王出謀劃策,已是幫你。”許持盈冷眼相看,無動于衷,“定北侯夫婦那樣的祖父母,你與趙習凜這樣的雙親,允哥兒離遠一些,未嘗不是他的福氣。”
“臣妾就算罪過再大,也不該與親骨肉失散。”蕭寶明淚眼模糊地望着許持盈,“母子分離的滋味,真是生不如死啊,皇後娘娘為何不能體諒?”
“體諒?”許持盈輕一拂袖,“你可體諒過別人?”
蕭寶明怨毒地望着許持盈,終究是不敢反唇相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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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夫人進宮之後,許持盈把太後請回正殿,神色無害地看着她們,道:“方才長公主跟本宮說,最早先帝根本瞧不上驸馬,她為了嫁給驸馬,不惜豁出自己的清白之身,這才迫使先帝同意。二位知情麽?”
太後目瞪口呆。
趙夫人瞬時漲紅了臉,不可置信地望向蕭寶明,像是在看一個瘋子,“好端端的,你為何要作踐你和習凜的名聲?簡直不可理喻!”
蕭寶明進宮來,不是為了允哥兒能夠回到趙家的事情麽?眼下允哥兒不見蹤影,卻又招出了家醜……趙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蕭寶明架不住母親、婆婆的逼視,落着淚垂下頭去。
“趙夫人別忙着數落長公主。”許持盈笑道,“驸馬品行不堪、四處留情,長公主在今日之前,從來沒計較過,單論此事,你趙家應該對她感恩戴德。”
趙夫人的手緊握成拳,長長的指甲掐進手心。疼得厲害,卻也讓她清醒過來,跪倒在地,道:“長公主與孩子失散,哀傷過度,神志不清、胡言亂語也是有的。”
“本宮料想着也是。”許持盈微笑,“如此,本宮就命人查一查驸馬與長公主的舊事,免得冤枉了他們。”
趙夫人忙道:“不不不,不勞皇後娘娘挂心。”
許持盈忽然冷下臉來,“言行不檢,教子無方,到此時還不知錯?”
趙夫人慌忙跪倒在地,“臣妾不敢,求皇後娘娘恕罪。”
太後狠狠地剜了趙夫人一眼,繼而起身,“這件事,哀家越聽越心煩,心口疼,先回宮了。”事态再明顯不過,這婆媳兩個做了昧良心的事,并且打死也不敢告訴她。既然如此,她眼下是有心無力,不能讓外孫回到女兒身邊,那就不如回宮從長計議。
許持盈起身道:“如此,恭送太後。”
太後走出一段,忽然停下腳步,回眸望向許持盈,“皇後,不論做長輩的犯了怎樣的錯,孩子何辜?你母儀天下,連這個道理都不懂麽?”
許持盈眯了眯眼睛,“若是長輩調|教出來的孩子,一肚子男盜女娼,在本宮看來,真就不如給他另尋去處。否則,長大之後也是遭人鄙夷。太後也曾母儀天下,膝下子女的人品如何,您最清楚。要本宮給您說一說麽?”
太後竟也不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把人逼到絕境,對你絕無益處。”
“那麽,您到絕境了麽?”許持盈笑微微地問道。
太後一笑,“哀家正在想這件事。你不需心急,哀家便是深陷絕境,也能絕處逢生。但是你這衆矢之的,當心些。若哀家是你,每日都要求神拜佛,祈求哀家一切安好。”
“太後娘娘教誨,本宮謹記在心。”
太後轉身,從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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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夫人與蕭寶明離開宮廷的時候,兩名影衛和兩名二等宮女随行,她們奉皇後之命,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要留在趙府,監督被禁足的趙夫人悉心點撥蕭寶明的言行。
一行人離開之後,許持盈吩咐翟洪文:“去知會錦衣衛,命他們徹查趙習凜其人,據實放出風聲。趙家倒臺之前,我要讓他身敗名裂。”事情的症結,都是那個卑劣男子的過錯。假如他稍稍有些擔當,稍稍有些骨氣,蕭寶明都不至于犯下那些不可饒恕的過錯。他想始終躲在父親、妻子的背後,她絕不會成全。
翟洪文稱是之後,不免擔心,“萬一趙家狗急跳牆,把沈大人的事情宣揚出去……”
“那就又多了一條搬弄是非、诋毀攝政王和官員的罪名。”許持盈笑道,“他們不敢。”
翟洪文想一想,由衷笑道:“皇後娘娘說的是。”不說別的,趙家單是想一想郗骁很可能把自己挫骨揚灰,就一個字都不敢提。剛要出門去錦衣衛傳話,許持盈喚住他:“不妥。本宮得先去請示皇上。”
翟洪文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真是,這該是他提醒皇後的。
許持盈摸了摸下巴,也有點兒尴尬。更衣之後,去了禦書房,即刻被卓永請進去。
蕭仲麟笑道:“正想讓卓永去請你過來,你就來了。”
許持盈見他神色愉悅,笑問:“有可喜之事?”
蕭仲麟嗯了一聲,“暗衛審訊那三名疑犯,今日有了結果。”
“是嗎?”許持盈眼睛一亮,“兇手到底是誰的人?”
蕭仲麟道:“是趙習凜的心腹。”
“居然是這樣?”許持盈有點兒意外,“你不失望麽?”
蕭仲麟輕輕一笑,“為何失望?不論是寧王府還是趙府的人,有什麽差別?”
許持盈想想也是,笑着指一指慈寧宮的方向,“橫豎都是那邊的人。”
蕭仲麟捏了捏她的小下巴,“等會兒攝政王要幫暗衛繼續審問,不出今晚,便能得知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