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香引
現場并無打鬥的痕跡,寧玉瑤只記得當時頭暈目眩, 連眼前的人都看不清了, 楚昭怕是同樣落入了陷阱中。人是被謝绮羅帶走了?她的目的如何呢?內心焦急猶如烈火焚燒, 她強撐着猶有幾分乏力的身體, 邁開腳步就想往外頭去。
“屬下失職!回到此處便不見雲陽侯的蹤跡。”邊景明一聽寧玉瑤的诘問, 立馬便跪在地上,滿是愧疚。他是被一個陌生的女人引走的, 怕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謝绮羅是什麽人?寧玉瑤對她沒有任何了解,更不知道要到何處去尋找楚昭。她揮了揮手, 示意邊景明起身。按了按太陽穴,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謝绮羅會是和碧雲宗有關的人麽?寧玉瑤的腦海中驀地劃過了一個念頭,她沉聲問道:“李夢陽幾時回來?”還沒等邊景明回答, 便又道,“先回客棧去等消息吧。”
看謝绮羅往常出現時的态度,楚昭應該沒什麽生命危險, 可寧玉瑤依舊按不下內心的擔憂和急躁,來來回回踱步, 恨不得親自去尋找。時間在等待中漸漸流逝, 日薄西山之際,李夢陽的身影出現在了客棧中, 他帶回了一個猶為關鍵的消息。
“碧雲宗如今都是他們的少掌門在掌事的,而那少掌門名喚謝绮羅,就是不日前我們在湖上所救的那個紫衣女人。聽聞她任性妄為,行事詭谲, 只憑自己的喜好斷事。碧雲宗內戒備森嚴,四處都有巡查的弟子,生怕有外人會闖入。”
“碧雲宗主事的人叫謝绮羅?”寧玉瑤一驚,驀地站起身來,她凝視着李夢陽,又問道,“你在探查時可曾發現雲陽侯的蹤跡?”
李夢陽尚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還以為楚昭也出來探查了。他摸了摸後腦勺,應道:“屬下不曾遇到雲陽侯,許是她自有主張,便未同屬下聯系。”
“不。”寧玉瑤的眸光一冷,語氣中帶着幾分怒意,“她沒有去查探碧雲宗情況,而是被謝绮羅給帶走了,想來也回到了碧雲宗中。這次探查,可有對付碧雲宗的方法?要去府衙中借兵麽?”
“淮安府衙與碧雲宗交好,若是通過他們恐怕會走漏消息。”李夢陽沉思片刻,繼續道,“我們暗衛這邊有人手,雖然數量不算多,但也足夠對付碧雲宗的那群人了。”
寧玉瑤一颔首,淡聲道:“以點破面,分而攻之。”
“是。”李夢陽點了點頭,又道,“可現在雲陽侯在他們的手中,屬下恐怕——”
寧玉瑤聞言眉心一蹙,她也有如此擔憂,她不想見到楚昭有絲毫的傷害。到時候碧雲宗若以楚昭做要挾,該當如何呢?投鼠忌器,有些代價,她根本就賠不起。寧玉瑤蹙着眉思忖了好一陣子,才吩咐道:“你先去做好對戰的準備,至于謝绮羅,我會邀她出來一聚,看看她的态度如何,是否願意放了楚昭。至于其他的事情,可以再論。”
李夢陽一拱手道:“屬下領命。”
楚昭睜開眼便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全然陌生的房間中,詭異的山水屏風勾勒着煉獄的圖景,象征着主人家詭谲怪異的喜好。她撐着身子坐起,頭還有點暈眩,握緊拳頭輕輕敲了幾下,才找回一點舒适感。謝绮羅下了藥将她迷暈了,這一處應該便是謝绮羅的處所。起身走到了門邊,使勁一扯,聽到了外頭鎖鏈的嘩嘩聲,眉心蹙得更緊。
如今已經淪為階下囚,她倒是無所謂接下來的困境,可是昭陽公主呢?被她帶出來的人,如果有絲毫的損傷,她還不得自殺謝罪?窗戶大開着,落日餘晖斜照,花枝瘦影被投射在窗臺上。楚昭立在窗邊一瞧,底下種着一叢叢陌生的血紅色之花,像是潑灑的鮮血。花枝上帶着刺,一只鳥兒無意間墜入其中,撲棱着翅膀掙紮了一會兒,便已成一具僵屍,不再動彈。無名的花叢毒性極強,以自己的輕功不觸碰花叢難以越過這片花海,難怪囚禁自己的人敢讓窗戶大開着。這是在引誰上鈎呢?
廂房中的擺設猶為簡單,除了一副煉獄屏風,便是一只小幾,上頭擺着精巧寶鴨爐,袅袅煙氣浮動。楚昭來回踱步,料想自己也走不出這個困境,焦躁的心也漸漸地平息了下來,坐在了床邊等待着主人家的召喚。謝绮羅将她帶到這一處,應有別的目的,不可能一直避而不見。只不過她為何有如此行徑呢?是昭陽和自己的身份敗露了?這是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的是這樣,背後就不僅僅是謝绮羅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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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等待了約莫半刻鐘的時間,房間外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伴随着一道嘩啦的輕響,門上的鎖鏈被人解開。推門而入的是一個陌生的粉衣女子,她整個人浸在了落日的餘晖下,而整張面龐隐藏在了暗影中。“姬公子,請随我來,我們少主有請。”
粉衣女子的打扮與當初侍立在謝绮羅身旁的人無二,所謂的少主自然就是謝绮羅了。楚昭将自己的怒意掩藏住,冷冷清清的面容上,不見絲毫悲憤,也沒有閃現點滴的笑意。她跟在了粉衣女子的身後,沿着曲折的青石小徑向前行,直到一個蓮花池子邊,才停下了腳步。
六月菡萏風送香,一池清荷亭亭玉立。池子邊有一處涼亭,謝绮羅正立在花陰下,一笑嫣然。
“謝姑娘,這是什麽意思?”楚昭的雙手負在了身後,她冷冷地望着謝绮羅,冷漠的語氣如臘月飛雪。
謝绮羅眨了眨眼,輕笑道:“姬公子不必動怒,只是請你來做客罷了。還有一點,你放心,你的‘小兄弟’還留在酒樓中,并不曾帶到這處,此刻她安然無恙。”
乍聞寧玉瑤無事的消息,楚昭松了一口氣,可是片刻後面容又緊繃了起來。誰知道謝绮羅說話有幾分的可信度?這人行事詭谲,不像是善類。“這是哪兒?我什麽時候能離開?”內力不曾被藥物鎖住,若非逼不得已,楚昭是不願意動手殺人的。再者,這一處乃陌生之地,動武硬闖未必能占到便宜。
謝绮羅聞言莞爾一笑,她走近了楚昭,一雙美目一瞬不眨地凝視着她,低語道:“姬公子不是想知道碧雲宗麽?如今到了碧雲宗中,不好好留幾天麽?”
楚昭曾想過謝绮羅與碧雲宗有那麽丁點關系,可沒想到謝绮羅就是碧雲宗的少主子。她命人四處打探碧雲宗的消息,如今卻是自己到了這一處來了。知曉了謝绮羅的身份,楚昭凜了凜神,更是警惕。她退後一步,避開了謝绮羅撫向自己的手,問道:“你有什麽目的?”
謝绮羅眯了眯眼,撫着自己的唇,故意拖長了語調道:“我在意你呀,姬公子。”
神态妖冶,語氣輕浮。楚昭心中浮現了一抹厭惡,正色道:“謝姑娘,有話便直說,何必如此彎彎繞繞?”
“呵。”謝绮羅輕嗤了一聲,見楚昭無心說笑,便擺正了臉色,問道,“你為什麽要調查碧雲宗的事情?你真是寧國的人?”
“自然是寧國的人,我之前已經回答過了。”楚昭頓了頓,又應道,“至于調查碧雲宗,那不過是路見不平而已。你們宗門是以什麽名義庇護百姓?向他們征收‘保護費’?百姓生活本就不易,再加上你們這群人變着名目的劫掠,豈不是要将他們給逼死?江湖俠者,仁心仗義,哪像你們碧雲宗這樣,與強盜無異!”
“所以你是為那些百姓出頭咯?”謝绮羅笑容更豔,她望着楚昭啧啧嘆了幾聲,繼續道,“瞧你的裝扮,非富即貴,我還以為都是同道中人,沒想到你會為了那些個蝼蟻義憤填膺,來當這個正義之士。難道你是淮安新任的縣令麽?”
提到城中百姓,謝绮羅面上始終帶着一副上位者的高姿态,神情中也滿是鄙夷。她只知道自己享樂,根本就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楚昭見狀,心中更怒,呵斥一聲道:“你難道以為這樣的碧雲宗能長久下去?”
謝绮羅眯了眯眼,輕呵道:“自然是比你要長久。”面上流露出幾分不耐,她一揮手,便示意下人将楚昭帶回了那個牢籠。而她則是獨自立于亭邊,漸漸地被夜幕給吞噬。點點如螢火的星光驅不散濃重的暗霾,謝绮羅想着楚昭的話,又是輕哈一聲,勾唇譏诮一笑道:“有意思。”
“主子确認了嗎?”帶走楚昭的人又悄無聲息地回來。
謝绮羅聞言眉頭一挑,冷笑道:“确認什麽?那一切與我何幹?自然有人去煩惱。”
侍女無奈一嘆:“那邊又來信了,不僅僅是侯爺的意思,連王爺都要您早些回去。”
謝绮羅譏诮一笑,語氣中更是藏滿了不屑:“難不成他們以為有機會麽?就算真的要打破祖訓,也輪不到我們這旁系,再者那位還能拖着一口氣,急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