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見歡
楚昭沒想到昭陽公主會幫她說話,只不過她不似那位聖上寵愛的小公主一般随意,必要時候總得打個圓場,總不能因為她屢屢被提名,弄得這宴會不歡而散。那位不知道哪家的小姐面色稍有緩和,而坐在楚昭身側的柳桑若也作詩一首,将宴會中的活動給繼續了下去。這牡丹國色天香,賞花的人吟詩誇得是牡丹?亦或是其他的人呢?
這四月的風吹久了也會有幾分燥熱,永和公主和長平公主先後離席,而寧玉瑤看着那些個貴族小姐們不甚自在的神情,也扶着清漪的手離開了這宴會。父皇好心,說是讓群臣的子女共享這盛世太平,或者湊幾對金童玉女,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會成為勾心鬥角的場所,實在是令人心煩。更可惡的是場中還有将軍府的那三小姐,她倒是一直自在地飲酒,難不成之前發生的事情她都抛到了腦後去?
“殿下,原來在白玉樓中大放厥詞的就是她本人!”清漪早就認出了楚昭,一想到今日還用團扇掩着面容說得了麻風病,更是好氣又好笑。“麻風病,怎麽不就說自己病死了呢!”
“她不想娶,我還不想嫁呢!”寧玉瑤心中也積留着一股郁氣,她離席之後便在莊園中的一個池子邊停留,冷不丁瞧見了那踉跄着步伐、手中提着一酒壺的楚昭,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點樣子都沒有,醉醺醺的,跌進湖中才活該呢!”口中如此說道,可是腳底生風,快速地朝着楚昭那一處走去。
公主們都離席了,剩下的閨秀們也大感無趣,三三兩兩的,拉着姐妹們去說體己話,而膽子大一些的呢,則是向着行獵的圍場去,瞧一瞧自己的心上人。原本楚昭是想同柳桑若一道的,可轉念一想,這不是破壞了她與兄長的獨處麽?便拒絕了她的邀約,打算提着酒壺找個吹着涼風的亭子睡上一覺,再想想如何消磨剩下來的時光。
“姬昭?”
其實在寧玉瑤與清漪站在池子邊的時候,楚昭就瞧見她了,不過她以為這位公主應該很讨厭自己才是,畢竟因為自己即将失去自由,她确實是忘記了,昭陽公主找她說體己話之外,還可以興師問罪吶。“見過公主殿下。”楚昭懶洋洋地行了一個禮,便開始給自己辯解道,“我娘親姓姬,我自稱姬昭也不算欺瞞殿下。”
寧玉瑤冷笑一聲,又道:“那表少爺?”
“前朝的平陽公主外出還自稱平陽侯呢。”楚昭對着寧玉瑤笑了笑,又說道,“再者公主您不也是自稱将軍府未來的‘媳婦’嘛。”翻舊賬這種事情,誰還不會呢?楚昭不知道當初的昭陽公主是怎麽說出這句話的,但是她現在提出來惡心惡心這位殿下,看着她露出吃癟的神情,也不算是吃了大虧。
“你——”寧玉瑤被楚昭這話氣得面色發白,當時她見到了這刁民一下子急紅了眼,又不想讓它知道自己是公主,便随便編造了一個,可誰知道這位就是楚家的三小姐。這三小姐哪裏像旁人描述的,心思靈透着呢,怕是知曉了自己的身份,才一直遮遮掩掩吧?真是十成的壞胚子!可能直到現在都在心中暗暗嘲笑着自己的言行。寧玉瑤越想越氣,再一擡眸看楚昭的神情,面上卻變得平靜許久。她勾起了一抹虛假的笑容,身體前傾,幾乎要撞到了楚昭的鼻尖,這才頓住,咬牙道,“你在白玉樓中說得話、做得事可記得?本宮要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楚昭的眼皮子跳了跳,面對着昭陽公主,她沒有絲毫的膽怯,反而故意往前移了移,見昭陽公主倉皇地躲避後,她口中發出了一道暢快的笑。“我朝律令,蔑祖、侵犯天子尊嚴方可稱大不敬。”楚昭的眼珠子轉了轉,又問道,“公主,你說出這句話的意思,是想——”
“你閉嘴!”寧玉瑤伸手就要甩巴掌,只不過手腕被楚昭給扼住,她整個人跌進了楚昭的懷中,在旁人的眼中,像極了你侬我侬的旖旎親昵。
“公主不要打我,一個醉酒的人不知道會做出什麽行為來。”楚昭眯着眼笑了笑,“難道心思玲珑剔透的公主殿下,不明白皇上選擇了将軍府的我,作為女驸馬的原因麽?一方面是為了公主殿下您自身的安危,另一方面嘛,也不消我多說了吧?”
“你放肆!”寧玉瑤掙紮了一陣,可哪裏比得上練武的楚昭,她氣紅了眼,索性用額頭撞向了楚昭。一道哎呦聲響後,楚昭的手松了松,寧玉瑤趁機從她的懷中掙紮出來,她要這下唇,滿是憤憤地開口道,“你在白玉樓時,打了我一拳,這筆賬我都沒跟你算,那難道不是你的過錯麽?你難道一點兒是非心和羞恥心都沒有?”
“我——”
“我聽說這次光王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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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的話還沒有說完,從一側便傳出了一道輕柔的聲音來,循着那個方向望過去,只見三個二八年華的華裳女子沿着幽徑前行。楚昭和寧玉瑤所在的亭子處在了林木的掩映下,正好是她們難以瞧見的地方,她們便直直地走了過去,只不過,在方才昭陽喂魚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說到光王,你可知楚家的那位與光王的關系?聽說她成日裏往光王府中跑,也不知成何體統。”
“如果沒有昭陽公主,以楚昭的身份成為光王妃也不無可能吧?只可惜出了這麽個荒唐事情,女人嫁給女人,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事情傳出去就是個笑話。”
“你還敢提起這事情?不要腦袋了?昭陽公主也是你能編排得的?”
“大公主和二公主不也取笑昭陽公主麽?可是你見昭陽公主說什麽了?若真是聖上的掌上明珠,怎麽可能會被下嫁個一個女人?”
“你們兩個少說幾句吧,隔牆有耳。還是繼續說光王吧,誰不知道他心慕秦家的小姐秦儀,也別管什麽楚昭了,總之是輪不到咱們的。”
池子邊的三個女子,一邊說着這些事情,一邊掩着唇輕笑,聲音如同銀鈴般清脆,可是落在了楚昭的耳中可算不上悅耳。她們說上幾句也就罷了,越講越是過分,哪裏瞧得出這是個王公貴族家的小姐?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們是那無知的鄉下長舌婦,盡會編排是非。
寧玉瑤的臉色不太好,她一直知道會被別人嘲笑,可是真聽到她們那肆無忌憚的笑語,還是頭一次。她咬着下唇,雙拳緊緊地握起,連身軀都有些顫抖。楚昭的反應沒有她這麽大,看着寧玉瑤的面龐,她不由得伸出手撫着她的唇,看着她滿臉驚吓地往後跳了一步,這才反應過來。飛快地縮回了手藏在了身後,她避開了寧玉瑤的視線,低聲道:“不要咬破了。”
池邊的笑語如同魔音繞耳。
楚昭的神情凜了凜,她走出了亭子,從一旁的地上撿起來幾顆小石子,朝着那最靠近池子的小姐身上擲過去。恰好另一位小姐手正打算搭在了她的肩膀,旁人看着像是她将人給推進了池子裏。撲通的落水聲清晰入耳,撲騰的水花飛濺,那刺耳的呼救聲響了起來,當下便引得附近的守衛和侍女前來。楚昭離她們算是近的,她朝着寧玉瑤投遞了一個眼神,慢悠悠地走出了亭子,站在了池邊,頗為誇張地說道:“怎麽有人落水了?就算起了口角也不該将人推下水吧?”
那站在岸上的小姐急得滿面通紅,見自己的小夥伴被侍衛救了上來,正捂着胸口劇烈咳嗽,她緊張地開口道:“我沒有,不是我,我——”
“你這話說的,我和昭陽公主在一旁瞧得分明呢,誰不知道你們都心慕光王。”楚昭心中偷笑,見到了昭陽公主提着裙子走過來,她又故意搖頭嘆氣。
這楚昭和昭陽公主一直在附近?那自己說得話她們聽去了多少?原本就是慘白的面龐這下子更是沒有了血色,要不是一旁的侍兒扶着,早就腳軟癱倒在了地上。包括落水的,她們幾個平日裏高傲萬分的姑娘這會兒哆着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四月的池水還是有幾分冰涼了,回屋去換一身衣裳吧。”寧玉瑤漫不經心地開口道。見三位勳貴家的小姐如同蒙了大赦一般屈身行禮,匆匆忙忙離開了這是非地,寧玉瑤又是悠然一笑。這人前比誰都知道規矩,可人後偏偏控制不住自己那舌頭。等到了人散得都差不多了,寧玉瑤才偏頭看楚昭。
她在宴席上喝的酒比誰都多,就連不久前,手中還提着一個酒壺呢。她的步伐踉跄,可當真是醉了麽?醉的人眼中會有如此清明的神色?醉的人還能夠翻舊賬與自己吵架?寧玉瑤心思游離了一陣,她自己不知道,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明媚的笑容,像極了流麗詩篇中傾城一笑的絕代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