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見歡
楚昭被昭陽公主的笑容晃了神,但是很快便從那種茫然的情緒中掙紮了出來,她掩着唇輕咳了一聲道:“殿下幾時離開?”她只盼着昭陽公主早日擺駕回家,這賞花宴、這勳貴子弟的狂歡,自然就與她沒什麽幹系了。
寧玉瑤被楚昭的問句驚回了游離的神思,她不滿地瞪了楚昭一眼,又看了看不久前還有人落水的池子,在被撈上來時,散落在地上的金釵玉钿也無人發覺。心中暗笑了一聲,寧玉瑤淡淡地開口道:“我不需要你幫我出氣,這些事情你以後不需再管,跟你無關。”
“誰幫你出氣了?”楚昭聽了這話翻了個白眼,那些人說得豈止是昭陽公主,分明還有她楚昭,越來越過分的話語,将光王和二驸馬都牽扯在其中,坊間的傳說她們倒是一清二楚,可能還是那添油加醋的人呢。“我是替自己出氣,我楚昭并非能忍之輩,誰若是欺淩我,我勢必十倍奉還。”
“你要強霸道我也瞧出來了。”寧玉瑤聽了楚昭這話冷笑一聲,還沒忘記在白玉樓中的事情。畢竟敢對她動手的,天底下獨楚昭一個。此時這位将軍府的三小姐已經成為了她的眼中釘,最見不得就是她開心。“這難得出宮一趟,自然是要玩夠了再回宮去。”她慢條斯理地說道,見楚昭面色驟然一僵,心中的惱怒和郁悶稍稍散去了些。
楚昭哪裏不知道寧玉瑤在打什麽主意,她斂了斂神色,朝着寧玉瑤一拱手,微微一笑道:“那接下來的日子,祝公主玩得開心。”最好一開心取消了那莫名其妙的婚禮,她們本就是陌路人,又何必被莫名其妙的姻緣線給牽扯在一起。
“公主、公主——”一道氣喘籲籲的聲音闖入了兩人之間,原來是見她們在亭子裏說話,便暫時離去的清漪。她提着碧羅裙,跑到了寧玉瑤的跟前站定,這才撫着胸口道,“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您落水了。”她離開的時候只見楚昭和昭陽公主在此,聽說有人被推下水,只能夠猜測到是楚昭放肆大膽,畢竟這也是個行為惡劣任性妄為的人。
“你這麽瞧我作甚?”楚昭被清漪盯得渾身發毛,那眼神活像要将她生吞活剝了,她捋了捋手臂,往後退了一步,滿臉的掃興。
“近段日子,希望‘準驸馬’也在這莊園中陪着本宮。”寧玉瑤笑盈盈地開口,看着楚昭踉跄着腳步,匆匆忙忙行禮、又匆匆忙忙離去的身影,唇角勾起了一抹惡劣的笑容。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您這意思是要留在莊園中,不同大公主她們一起離去了?”清漪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她蹙了蹙眉頭,還以為自己意會錯了,畢竟公主連賞花宴都不願意來,要不是皇後殿下勸說,恐怕還在皇宮中的小榻上躺着呢。“您就算是要膈應楚家的三小姐,也沒必要把自己給搭進去吧?再說了,她品行不端,什麽時候做出以下犯上的事情都不曉得呢。”想到了在白玉樓以及将軍府的一幕幕,清漪的話中滿滿的怨念。楚昭在她看來,都比不上那些個游手好閑的五陵年少。
“留在宮裏也無趣,不如拉着她一起在莊園中,好報之前的一拳之仇。”寧玉瑤哼了一聲,自從白玉樓那時候發生後,她楚昭的名字就烙刻在心底了,恨不得紮一個小人,天天用針刺上幾下。
“那您打算怎麽辦?”清漪小聲地問道。
“等皇兄們離開這莊園時候再說吧。”寧玉瑤漫不經心地應道。這次除了太子兄長不曾到場,其他的幾個兄弟都在,她平素與那些個兄弟姐妹都不算親厚,要是她跟楚昭鬧出什麽事情,傳到了父皇的耳中,輕則被罵,重則可能會連累将軍府的一衆人。她确實是看楚昭不順眼,一門心思地想要推掉這門婚事,可到底與其他的人無關。
“對了,二公主在離席後便匆匆忙忙回到公主府去了,似乎接下來不會再來。”清漪想了想,偷觑了寧玉瑤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可是二驸馬不曾回府,聽說與其他勳貴子弟一道,要在莊園中再住上一陣子。當初要不是您出了那些事情,二驸馬他——”
“清漪!”寧玉瑤喊了一聲制止了清漪即将脫口而出的話語。蕭蘭陵六歲便被成為神童,一首詩賦動京都,引得不少人贊嘆。在她出了那些事情前,父皇也是不相信國師說得話,原先便開玩笑說将蕭蘭陵指給她做驸馬,其實身在深宮中,她與蕭蘭陵見面的次數不多,有着那朦胧的好感也算不得什麽,可偏偏一切還沒有開始,便匆匆忙忙落幕,她的驸馬變成了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這讓她如何心甘?清漪的話牽動了舊心緒,茫然了好一會兒,她才語帶責備道,“平日裏是我太縱容你了。過去的事情不許再提,如今他是二驸馬,這是不争的事實。”
清漪被寧玉瑤訓斥了一頓,撇了撇嘴,只好收起了滿懷的幽怨和不平,她的殿下明明是最好的人,可為什麽要遭遇這些不公平的事情?瞧楚家的三小姐成什麽樣子?就算要嫁給一個女人,也該是個賢良淑德的,哪能會是她那放肆輕佻的模樣?
賞花宴最熱鬧的當屬第一日,這越到後來越是冷清,只有些許個想要看心上人的才願意留下來,當那些個公子哥離去的時候,她們自然不會在這地方多待。在尚公主前,蕭蘭陵是衆多人如意郎君最好的人選,可偏偏這位清隽公子被皇家欽點了,聽說在他成親的那一日,不知多少人獨自垂淚黯然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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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歪在了榻上嗑瓜子,柳桑若正坐在了她的對面說一些趣聞。坊間的流言,楚昭聽得比幾乎足不出戶的柳桑若還多。聽罷蘭陵公子的風流往事,她忍不住嗤笑一聲道:“除了蕭蘭陵,不還有京都四公子麽?光王、我二哥、長孫政還有秦仲,哪一個都未曾娶妻,我看那些個姑娘小姐們還是有機會的。”
柳桑若咦了一聲,湊近了楚昭,小聲地問道:“你二哥不是心慕王家的小姐麽?”
“是啊,可是王姐姐出身不大好。”楚昭皺了皺眉,大寧國的律令,勳貴八姓不得與寒門子弟結親,不然就會革職削爵。原先在漠北的時候還有這種風俗和習慣?可是在文帝改革後,便學了中原人看中門第那一套,對這些猶為看重,不問才學、先問出生。她二哥縱然心系佳人,可也不得不為将軍府的聲名考慮,最後委屈了他們兩個有情人。
柳桑若聽了這話也陷入了沉默,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柳氏不是勳貴八姓,可近些年起來了,仗着德妃柳氏的親緣關系,在朝中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她若嫁入将軍府,門第上算作是高攀,可也不會遭遇什麽阻礙。“不說這事情了,倒是你,準備在這莊園停留多久?”柳桑若勉力地笑了笑,低聲問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在三日後就得回府去,雖說想與楚旭再溫存一陣,可是父親那邊已經派人送了信,催促她早日回去,不要再抛頭露面的。
說到這件事情就來氣,楚昭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她端起了一旁的酒水仰頭灌下。毫不顧忌形象,捏着袖子抹了抹唇,她哼聲道:“那位殿下一定是故意的,她說想在這兒再看看繁花似錦的盛況,難不成皇宮中還比不得這一處麽?只要她在這兒,我想抽身都不行,明明是兩兩生厭,也不知道為什麽非要我出現在她的眼前。”
“你的怨氣越來越濃厚了。”柳桑若睨了楚昭一眼,輕飄飄地應道,“如果你是個男子,尚公主的話,可有如此多的怨言?”這三位公主,算昭陽公主的風評最好了,另外兩位恐怕誰都無福消受。這句話柳桑若沒敢說,她朝着門外觑了一眼,只瞧見被風吹起的珠簾,聽到嘩啦啦的輕響。
“這倒了八輩子黴的人才會去尚公主。”楚昭低聲抱怨道,“別說我不是男子,我便是個铮铮男兒,我寧願死了也不肯娶昭陽。”這句話說出來心中舒坦多了,但是轉瞬間臉便拉了下來,她有氣無力地應道,“可要是敢抗旨不遵,要的可不就是我楚昭一個人的性命了,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快意,連累了将軍府上下。”
柳桑若低聲道:“天子聖明,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若是有用的話還會拖到了現在?昭陽公主她也是不願意的,整日在天子的跟前抱怨,可不也是沒有改變結局麽?”楚昭舒了一口氣,這可憐的人哪裏是她自己?昭陽公主同樣是不能自主的可憐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