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尊寵日隆(7)
窦太後剛喝了一口茶,就聽見劉嫖領着陳後哭哭啼啼地過來了。
窦太後滿腹狐疑,喝退了身邊的宮人以後,問劉嫖:“我的兒,你們這是到底出什麽事了?”
劉嫖撲到窦太後的懷裏說道:“媽,我活不了了,要不是害怕媽媽傷心,我也就不進宮了,早就在我的府上碰死了。”
窦太後看不見,卻很心疼地把劉嫖摟在懷裏:“怎麽了,是陳午欺負你了?”
劉嫖搖了搖頭,說道:“是……陛下要殺我。”說完,眼淚就落下來了。
窦太後驚得把茶盅摔在了地上:“他為什麽要殺你?你做了什麽事得罪了他?”
“陛下寵愛衛夫人,把阿嬌扔在了一邊兒,我想給那個狐媚子一個教訓,就派家奴綁架了她的弟弟衛青。現在……”劉嫖可憐兮兮地說道,“現在陛下已經知道這樣事了,證據确鑿,以他那個脾氣,若是把這事交給了廷尉,一定饒不了我!”
窦太後原本以為劉嫖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畢竟,劉嫖和董偃的事情早已傳的滿城風雨,這叫陳午忍得下這口氣?劉嫖今日來卻說了一件比之還要大的事,放在前朝追究起來,劉嫖做的這事豈不是捅了天大的簍子。她雖與劉徹治國理念不同,但是衛子夫所懷的孩子乃是劉家的子嗣,若是坐視不管,到百年之後,她如何在九泉之下去面對劉恒,以及劉家的列祖列宗?她責罵道:“衛子夫現在懷着身孕,你又綁架她的弟弟,這是在幹什麽?其心可誅!”
劉嫖拉着陳後跪在窦太後面前一起哭,說道:“我也是為了女兒,媽,女兒知道錯了。”
窦太後看着劉嫖,也忍不住哭了:“你叫我傷心啊!”
劉嫖連連磕頭說道:“媽,女兒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可阿嬌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最是放心不下她了,才做了這樣的蠢事。”
窦太後看着劉嫖可憐的樣子,想起自己所生的二男一女,如今劉啓與劉武已經不在人世,膝下唯剩下劉嫖這個寶貝女兒了。她嘆了口氣,說道:“你們給我起來!”
陳後想站起來,卻被劉嫖拉着,仍沒有立即站起來,樣子甚是可憐。
窦太後看滿頭花白頭發的劉嫖,以及哭的梨花帶雨的外孫女,心軟了。
劉嫖趴在地上說道:“媽,女兒和外孫女以後的日子就靠您了,我祈求媽千萬為我們娘兒兩向陛下面前說說好話。”
窦太後說道:“這件事關鍵在陛下和衛子夫怎麽想?陛下寵愛衛子夫,拿她當寶貝似的,怎麽讨好他們,由你們自己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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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嫖和陳後相視了一眼,料定窦太後一定會幫助自己了,才在嘴角隐隐露出了笑容。
在劉嫖和陳後出了長樂宮不久之後,劉嫖對陳後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可再硬碰硬了,最好的是拜訪一下衛子夫,而自己也要回府同董偃商議辦法。
幾乎也是在劉嫖和陳後出了長樂宮不久之後,窦太後就命人給子夫送了一套編鐘過去,還有各地進貢上的奇珍異寶,還送了衛青一些貢品。窦太後派人對子夫說道:“我把窦太主和皇後娘娘罵了一頓,你姐弟兩也別委屈了,再怎麽樣,窦太主也是當今陛下的姑母,大漢朝的長公主,皇後就是再驕縱也是大漢朝的皇後。”
子夫不由地流下淚來,窦太後還告訴她:“她們已經知道錯了,好在你們也沒出什麽差錯,就原諒了她們吧,好好做你的衛夫人。”
劉徹時時刻刻擔心子夫的狀況,下了朝就留在蘭林殿裏。
他一來,就看見子夫在落淚,連忙問她為何落淚。
子夫低着頭,還沒想好如何回答。
劉徹怒目看着周圍伺候子夫的宮人,問道:“大膽,你們欺負衛夫人了?”
子夫這才趕緊說道:“你別罵他們了,我只是想到以前受苦的事,忍不住傷心罷了。”
劉徹聽了,連忙向那些宮人們說道:“你們別介意,我不該尋你們的錯。我應該聽衛夫人把話說完。”
看到堂堂的大漢朝的天子向宮人們認錯,認錯的那麽認真,子夫想能見到劉徹道歉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忍不住破涕為笑了。
劉徹坐在子夫的對面,拿着一冊書簡念道:“王車架千乘,選徒萬乘,畋于海濱。列卒滿澤,罘網彌山。掩兔辚鹿,射麋腳麟。鹜于鹽浦,割鮮染輪……”
“這是一篇什麽文章?”子夫問道,“好像跟以前讀的都不同。”
“《子虛賦》”劉徹回答道。
“《子虛賦》?”子夫看着劉徹狐疑地問道,“《詩經》已經念完了嗎?”
劉徹搖了搖頭,告訴子夫道:“這篇文章是我昨天才讀到,真是好文章,想和我的小皇子一起分享。初讀時還以為是某位先賢所作,一直很後悔自己生的晚了。你猜,這文章是是誰寫的?”
子夫看着劉徹發着光彩的眼睛,心中揣測莫非是淮南王劉安新獻上來的文章,試着問道:“是淮南王嗎?”
劉徹搖了搖頭。
“難道是枚乘?”
劉徹依然搖頭。
“這是一篇賦,不是淮南王,也不是枚乘……”子夫對于這些實在是沒有概念,“那麽是莊忌嗎?”她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可是劉徹仍然搖頭。
“那……我就猜不出來了。”子夫嘆了一口氣。
劉徹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擁着她,說道:“那時我正感嘆‘君生我未生’,誰知道一邊的內侍楊得意忽然禀明我,說作這篇文章的是他的同鄉司馬相如,現如今已經還鄉,正待在臨邛。”
“既然他有這麽令陛下激賞的才華,陛下怎麽不把他召到長安來?”子夫問道。
“我正有此意。”劉徹摸着子夫的頭發,“知我者子夫也。”
正說笑間,“啓禀陛下。”一宮人匆匆走進來。
“何事?”劉徹問道。
“太皇太後請陛下去長樂宮。”宮人說道。
“就說我政務繁忙,不見!”劉徹說道。
“太皇太後找你,必定有急事。”子夫看着劉徹勸道,劉徹卻看着她說道,“我現在陪着你要緊。”
“可是……”子夫說道,“陛下為何不去長樂宮?”
“我一直想叫太皇太後知道,叫她知道知道這大漢朝到底誰說了算!”劉徹冷冰冰地說道,他想起了那次的夭折了的新政措施,如今後宮的黑手又伸到了他未出世的孩兒身上,那些女人們,想要重演呂氏嗎?
子夫輕輕奪下他手中的書簡,說道:“我為女子,不懂朝政,至于大漢朝的治國之道,我還明白的。大漢朝以‘孝’治天下,您不該不去拜見太皇太後。”
劉徹看了一眼子夫,就沉着臉踏進了長樂宮。
窦太後已經換了衣裳。她把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端坐在長樂宮的正殿中,而王太後坐在一邊。
王太後一見劉徹,就朝他微微地颔首。
窦太後問道:“是阿彘來了?”
“是的。”劉徹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禮道,“奶奶,萬年無期。”
窦太後手裏摸着茶盅,對劉徹說道:“陛下畢竟已經長大了,我老了,也糊塗了,很多事情都弄不清楚,也不想弄明白了。”
劉徹看着窦太後,半天沒有說話。
“我已經把你姑母罵了一頓了,她年紀一大把了,糊塗了,竟然跟小孩子置氣。”窦太後見劉徹不說話,又道。
劉徹依舊沉着臉,沒有說話。
窦太後看不見他的臉色,只是繼續說着剛才的那番話:“說起來,你姑母拉着阿嬌到我這裏來哭,已經知道自己錯了。現在想來,引起這樣的事情發生,只怕和你關系莫大。”
劉徹看着窦太後,緩緩地問道:“我的關系?”
王太後走上前來,對着劉徹點了點頭,說道:“你多年冷落皇後,現在衛子夫懷孕了,皇後心中難免有怨恨,你姑母自然想着要為女兒出氣了。”
“可是,我已經抓到姑母府上的家奴了,他們都已經認罪是受姑母指使的了。”劉徹笑了笑,不與她強辯,只心裏忍不住笑:若不是窦太主十分想讓自己的女兒做皇後,哪裏會引得出這樣的一些事情來!到頭來,反倒是怪到他的頭上,真是可笑。
“這事确實是你姑母做的不對。”窦太後篤定地說道,“但你也要考慮她的愛女之情。”
“是的,是的。”王太後在一邊輕輕地附和道,“姐姐只有一個女兒,難免要嬌慣些。我們雖說是皇室,但也都是一家人,姐姐女兒嫁給阿彘,做了我的兒媳,這本是親上加親的喜事,有什麽事不能好好的解決呢?”
“是考慮她的愛女之情,還是考慮你的?”劉徹冷哼了一聲,問窦太後。
窦太後一時語塞。
王太後見窦太後臉色不好看,連忙呵斥道:“放肆!”
劉徹望了王太後一眼,繼續道:“奶奶,衛夫人懷着的孩子可也有您的血脈,現在有人要謀害劉氏子孫,您難道要不管不問嗎?”
“荒謬!你想要怎麽管,怎麽問?如果要查,要查到什麽地步?為何阿嫖的家奴要企圖綁架衛青?這家奴是奉了誰的命令?此事一定要給你一個交待,給衛夫人一個交代?是不是?”窦太後問道,“謀害皇室是滅族的罪名,你要滅誰的族?”
劉徹看着王太後,王太後在和他做着“噤聲”的手勢,他明白王太後的意思,知道自己現在的根基還很不穩,他現在還在培養着自己的勢力,許多事還要請窦太後來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