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另一半世界
是的,Ann就是江成全,江成全就是林殷雅,而林殷雅,駱非池想起來了,她也就是當初自己曾經同校過的女生,也是曾經在爺爺的咖啡館裏打過工的林江草——
這也是為什麽駱非池和她會有一張大合影,而且也記得她的簽名的原因。
駱非池十年前會來到龐瑟貝爾城完全是因為他父親當年針對趙家人利用殘疾院而截取政府撥款資金而頒布的政策。
那政策很是針對了趙家人的利益,駱非池的母親怕駱非池被趙家人打上目标,所以駱非池的父親就将他送來了龐瑟貝爾城的爺爺這裏。
趙承權也是。
只不過駱非池不願意來是因為不願意離開才追求到的宋挽棠,而趙承權不願意來這裏,則是因為他的突發遺傳疾病,他被他的父親趙家家主,發現了原來他只不過是他母親為了保全地位而找自己妹妹換了孩子的緣故。
最可笑的是,原先他的妹妹趙賢雅,原先因為不是同一個母親的關系,還不敢對她的哥哥表明愛意,這麽一來,因為趙承權不是她的親哥哥,哭着鬧着要和他在一起後,就又因此鬧了笑話。
所以當趙父從薛家接回被換了的親生女兒薛質雅後,不想見到這個做了十多年兒子的人原來只是個妻子的外甥以後,趙父令他改姓為薛承權,把他踢來了這裏……
不過雖是流放的性質,但因為薛家和趙母的原因,趙父并沒有苛責什麽,所以趙承權還是得以在龐瑟貝爾城最好的國際學院上課。
也跟駱非池是同一學校的年段。
彼時的避到爺爺家的駱非池,再沒想到作為意詩頓國總理下一把手的官宦子弟的他,就算是躲避趙家,也不必需要這樣落魄來被爺爺叫來當服務生服務他人吧!
而且誰會做這樣的事啊,要是唯一的孫子來了,不說好吃好喝地供着,至少也沒這樣整天對別人就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對自己卻是嚴肅得要命。
是以,每次下午放學或者周末的時光裏,都被迫要在這山頂咖啡店裏度過時光,又或者是呆坐在梯田般角落裏座位發呆一下午的怔楞。
駱非池嚴格意義上第一次見到林江草是在那天的下午。
他正被迫守在收銀臺前。
那時的咖啡館只有很小的一個方形屋子,座位是露天的,收銀的窗口也是一個小小的木質形窗口,氣氛什麽的都很是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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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草推開後門時觸碰到的鈴铛發出的聲響也只是讓他轉身眼皮擡了擡而已。
不過後來駱非池倒是有些感激她解脫了自己的——
“嗯,我是來找老板的……”。
林江草有些惶恐地說,駱非池直喊了聲爺爺,就低下頭做自己事沒再看她。
然後他聽到了爺爺的皮鞋聲從牆後轉了過來。
“您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來這裏幫忙,因為我……”。
接下來的話駱非池沒有聽清,但卻知道大概是之前林江草在一次雨夜幫忙收餐盤,駱非池爺爺所以才想要給予的她這個機會的。
駱非池只知道爺爺好心雇傭了林江草,也就是那個女孩作為收銀員後,駱非池就不必每天守在這裏了,而是只要在顧客在窗口點完東西後,把咖啡送到梯田狀态的座位上就好了。
當天就從收銀臺解放了的駱非池急忙回到爺爺的住處,打給宋挽棠卻總是沒有人接。
一個人坐在黑暗裏的少年,對愛情的理解總是自以為是,所以駱非池第一次摒棄一個好孩子的樣子,騎上機車到龐瑟貝爾城最大的黑吧去買醉——
也只有哪裏是不需要用身份證就可以進的酒吧了。
駱非池的買醉之旅并不順利。
因為當他要從後巷進去酒吧的時候,卻被一群人給吸引住了。
借着後巷昏黃的燈光,一群混混似乎圍着兩個小小髒兮兮的人兒,周圍一片髒亂糜爛的氣息,駱非池正想趕緊離開,但卻聽到那幾個混混戳着那兩個小人的腦袋,語氣無賴。
“呵,你個殘疾人還要身殘志堅來撿垃圾啊!随便領個救濟,被我們扣了那麽多不也還是能活嘛!幹嘛要出來丢人現眼又來賣可憐哪……”。
幾個人陰陽怪氣地說着,駱非池怒不可遏,卻是認出那些人是黑社會趙家的手下了。
駱非池正是因為自己的父親為了抵抗趙家明目張膽克扣政府對殘疾人士的補助而提出的那些政策,之後怕被報複所以才送駱非池來這裏的。
受父親高尚品德的影響,駱非池的三觀還是很正的,所以自然對這樣的現象不可能做到視若無睹。
駱非池不由地上前,狠狠地推開了那些人,解放了那兩個殘疾的小孩。
但他至此可是惹怒了也被“流放”到這兒的趙承權,哦不,是薛承權了。
薛承權自從他的真實身份揭開後,當然這并不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但他并不是趙家家主的後代了,又是因為生病所致的,自然他以前所學的,所擁有的那些,現在看來都變得可笑起來。
所以他的性情有些暴戾恣睢,而駱非池這種他們趙家所列為公敵的官二代,又主動跑去管他們閑事的,自然自此以往都是和駱非池針鋒相對的。
而至于林江草——
駱非池除了後面在學校的點滴記憶,就并沒有再多的的對于她的回憶了,因為當時的她對他來說,并不是他那時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這些,關于以前歲月的回憶還是因為他因為對爺爺的嚴肅印象而根植于心的東西才會想起的。
因為就連駱非池自己也隐隐覺得他後來為什麽會不敢去追尋江成全給予他一起打擊趙家的夢想,就是因為他在那天和那些混混打了那一架,還需要爺爺去保釋他出來後時說的那些話給影響的。
“你父親是個虛僞的人——當然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是虛僞的。你父親剛正不阿,可是你母親一有一些小問題他就非常着急,逾越了很多的特權。我并不是說他不對,相反我還很感激他是一個如此有情感的人,只是,每個人物做事都需要衡量自己的力量,否則失去的就不僅僅只是公正……”。
駱非池很軟弱地想,可能真的是那些漫不經心的話,那些令人難以場景,那些引起如此場面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印象深刻了,所以他才會記得如此清楚,以至于後來一點也不敢為自己命運的理想而拼搏了,也才會到現在,連江成全這個唯一神交的筆友都失去了……
駱非池不禁悲從中來,但卻也從剛進咖啡廳的回憶中抽離了出來了。
他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這個地方,但心中卻無比堅定,就算有再大的困難,他也定能克服,找到林江草在這個國度上生存過的痕跡的。
他發誓。
只不過比起他想知道的,那些林江草在這個城市度過的過往,真正知道了後,駱非池反倒不是很願意知道她是那樣活着過去的了。
林江草,也就是在林清雅國家核實上報了失蹤的林殷雅,根據之前駱非池了解的,是一個女星與富商婚外情下的私生女,因為天生六指,加上心髒病而被遺棄。
彼時她的母親林凱晴為了躲避原配的圍堵,來到意詩頓待産,所以生下孩子後,對瞧不上的殘疾小孩,她就直接扔在了龐瑟貝爾的殘疾院裏。
林江草的殘疾,在殘疾院裏相對于其他人的殘疾來說還算是正常,但她的确又屬于殘疾這個範疇,所以沒有辦法轉交孤兒院令人收養。
那時的龐瑟貝爾人對殘疾孩子的概念還是抵觸的,總想着是些吓人的小怪物之類的——請原諒這樣的措辭,但很多人就是這樣覺得的,所以他們似乎一直就是活在了那樣的社會邊緣。
林江草還好,除了不能幹什麽重活,和不敢露出指頭來以外,她一人受教于殘疾院的院長,有了很多常人無法獲得的專注教育和善心,加上隐忍的耐力,以及平日裏幫助院長媽媽照顧其他小孩的耐心,所以還是很有成就一番的資本的。
而後來果真機會來了。
以駱家為首的官府政員響應國際上宣揚的人道主義,在一次随機舉行的篩選測驗中,被挑出的所有學生,只有林江草願意幫一個老奶奶兢兢業業地發完全部的2000多份試卷,成功地成為了第一個有幸得以進入龐瑟貝爾城最優秀的國際學院裏讀書的殘疾人,還有了以後可以更出人頭地的機會。
但是,就如同每個窮苦的人的求學之路并不在于教育本身,而在于兩相對比下的落差和溝壑的那樣。
林江草猶然記得當她得知這個消息時,院長媽媽的雙眼累淚目,和擁抱住自己淳淳囑咐。
林江草是很想融入這裏的,沒有很多錢的她甚至還在住進宿舍去報道的第一天買了外面的小禮品送給新舍友,卻沒想到原來那開頭的第一天的其樂融融都只是虛幻而已。
自己只是一個面子工程的用具——
那些所謂的舍友在攝像機面前愉快的接受下了自己送的禮物,可待到所有人離開後,卻是嫌棄地都丢掉了。
而且還露出本性來不準林江草碰宿舍裏的她們的東西,而且無論林江草碰過什麽,她們都會用消毒液再噴一遍。
在經歷過那樣的日子有一段時間後,林江草知道了為什麽她們會“選擇”與自己住在一起了。
一是因為她們是這個貴族國際學院裏最不起眼的人了,二是這樣可以顯示她們的善心,而且還有學分獎勵,三就是,她們雖然沒辦法控制林江草不要進來,但把她攆出去的本事還是有的。
她們例行的宿舍擡飲用水全都是讓她一個人擡,有一次駱非池還碰見過,只不過他自己記不得了,還是查來的消息上顯示,他當時也同其他人一樣,看着走到一半長樓梯又摔下去的林江草很是愕然。
而後來據說有很男生過去幫忙,她卻揮了開來,只是一個人摔得鼻血橫流又強撐着抱起那桶水,搬回了宿舍……
這說起來也不過日常生活中的小事而已,對于已經對她們感到失望的林江草來說也不算什麽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正因為林江草表現得如此難啃,接下來才有了那件事,真正觸動林江草的事發生。
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下午,林江草躺在宿舍裏她的床上,結果不知為什麽,其他的人出去吃飯時,卻把門給鎖上了,而之後的電熱棒加熱起火,将無法逃出的林江草困在衛生間裏直到消防隊來了以後才得以解脫——
其他的人解釋是因為林江草床簾拉得緊緊得,并不知道她在宿舍才會鎖門的,可誰都知道用電熱棒加水随時都需要有人在旁的事實,就已經令她們當時的行為值得令人懷疑了。
只不過那時的情況,是僅把這件事定性為意外事件罷了。
但或許是那時被移入新宿舍的林江草也早就反應過來這件事的原委了,也失了原有的感激和謙卑,只是自己想方設法地要搬出去住了——
是啊,任誰待在那種火場裏,任恐懼鋪天蓋地地吞噬,再有玻璃炸裂,床架倒塌的聲音,誰也都會害怕的,更何況是置身其中。
雖然沒受什麽傷害,但心裏的那些陰影是沒有辦法移除的。
駱非池看過手下調查來的資料,和如今所剩的一些林江草的一些劄記裏知曉,原本她是想先回去殘疾院一趟,把自己存的錢取出來用的——
雖然她得來的學習資格是可以免點學雜費和生活費的,但這種出去住的費用可沒有人會給出的。
可惜林江草急匆匆回到殘疾院裏,半路上遇到過同班的趙承權從上山的路下來,只不過因為不熟,所以她避開了而已。
後面時隔多年,林江草在後面的筆記裏也才猛然意識到,在當時的時候,原來趙承權當時是去收殘疾院的保護費的……
那麽其實就從那時候起,他們早就已經注定了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事實了。
話回原路。
林江草當時回去是想要偷偷取出自己存了的錢的,反正她是不可能再和她們那幾個人再在同一個宿舍的。
只可惜當林江草才剛回殘疾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而院長媽媽則坐在無人處哽咽。
她就知道了,準是院長媽媽的丈夫又來要錢了。
殘疾院和其他的社會福利院一樣,享受政府的資金資助,被如今勢力越大的黑社會趙家截取一部分保護費也還能勉強維持,雇傭幾個人來照顧小孩。
可現下碰上這種連自家人都來“打劫”、不給還要挨揍的的事情,那可就真是沒有辦法了。
而見此情形的林江草又如何能再了事?
雖然現在看來她是她們殘疾院裏“前途”最光明的人了,有一個那麽好的出人頭地的機會,無論什麽,也應該咬咬牙堅持下來,再好好回饋這個養自己,和自己朝夕相處的殘疾院才是。
林江草也是這樣想的。只不過很可惜,生活從來都不是想到就能做的,也不是随便說說就能夠做到的。
林江草雖然很想那樣做,做一個積極向上的人,可她卻不由自主地在那樣的環境中變得更加頹然,激進了起來,只不過她掩飾得很好,沒有人知道她內心深處暴虐湧動的深層力量。
照理說她該感謝他們的慷慨,給予了她一次出人頭地的機會,可現在她一個人在哪裏,被當成一個靶子,像個面子工程的背叛者一般,內心卻充斥着痛苦——
她倒寧可回到這種沒有天日的日子,至少是和他們一起的,她也不必有這樣的負罪感。
那些事情她沒辦法解決,林江草只能回到學校。
只是林江草想了想,實在還是無法“委屈”自己和她們住在一起,所以才會在回來的那天去找駱非池的爺爺——也就是駱非池對她有第一印象的那個時候。
她去向駱非池的爺爺要一份兼職,可以住在咖啡屋裏的兼職。
因為之前林江草周末在外的時候,無處可去的她經常會在這裏待一個下午,有幾次還待到很晚,幾次下雨,她實在不忍駱非池的爺爺冒雨收餐盤的樣子,就也幫忙收了。
雖然林江草會這樣做的原因,有很大程度可能因為是駱非池的爺爺是個非常熱愛生活,而且對生活又是個很有自己睿智想法的人吧,但這樣的善心的确也為她謀得了一條出路。
她于是也像其他的走讀生一般,白天上課,放學就呆在這間咖啡屋,連同她其他的空暇時光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