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捉蝈蝈
鬥蝈蝈是從京城貴族掀起的熱風,久而久之民間也跟着學,成為晉朝頗盛行的娛樂。并且,夏季鬥蝈蝈為鼎盛,在民間不僅要鬥,還要賭。
殷呖呖也喜歡鬥蝈蝈,無關賭錢,就是純粹的喜歡。
鎮子裏有專門畜養蝈蝈的,然而殷呖呖尋思着自己逮一只養,那樣才有成就感。
先前時間緊迫,她和趙笑笑匆匆在山腳尋了一圈兒,沒有找見,此次趁着旬假日,她要帶着趙笑笑和李煥山一同到山裏仔仔細細地找一遍。
西郊青山朦朦胧胧的,一片翠青色,映得清晨濕蒙蒙的天際都染一層青綠。
“好困啊,老大,我們為什麽要來這麽早?蝈蝈指不定還沒起床呢?”趙笑笑抱着一顆柳樹整個人困得東倒西歪。
一旁的李煥山倒是精神抖擻。
他雖然人慫話多了些,但好歹是書香門第,早起可是家規。
“殷姐,我們就在這裏捉蝈蝈?”他環顧周圍,一雙眼睛新奇發亮。
“我們要往山裏去,越往裏,捉到的個頭就越大。”殷呖呖今日身穿的是墨色勁裝,十分有精神。
拍了拍興奮不已的李煥山,她看向歪七扭八的趙笑笑,“你昨晚是不是又看了那些不該看的東西,一早就沒精打采。”
“哪有!”
趙笑笑抖得一個激靈,面色漲紅的為自己辯駁,然而他的辯駁只換來了殷呖呖一個嫌棄的眼神。
“等會兒進了山,你們跟好我,山裏頭保不齊遇見些什麽東西。”殷呖呖動了動脖子,往山裏走去。
趙笑笑與李煥山緊跟其後。
越往裏走,樹木越是青翠,山林幽幽靜靜,任何細微響動都被放大了數倍,腳下樹葉悉悉索索的聲音就像是踩在殷呖呖心尖。
她的呼吸屏了屏,習武之人感官勝于常人,似乎隐隐約約有蝈蝈振翅時發出的類似蟲類鳴叫的嘹亮聲。
“李煥山,你怎麽也突然對鬥蝈蝈感興趣了?”在後面跟着的趙笑笑一路沉默後憋不住了,狐疑地打量起李煥山,“你家裏人不是說玩物喪志嗎?”
“我啊。”突然被問,李煥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癡癡一笑,“因為有人喜歡呀。”
這癡笑就像是懷春一般。
趙笑笑瞳孔驟然一縮,一把揪住李煥山的衣襟,“李煥山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
“趙笑笑,你有病啊!我想不想關你什麽事!”李煥山莫名其妙地被揪起,一股無名火竄上來。
而且趙笑笑目呲欲裂的樣子就好像是被踩了禁忌,這就讓李煥山不痛快了。
怒火中燒的兩人嗓門都往高處拔,企圖從氣勢上壓到對方。
殷呖呖耳裏的振翅聲陡然消散,聽着身後的叫罵聲,她緊攥的指節發出咯咯響聲。
找蝈蝈本來就不容易,兩人一吵吵,別說蝈蝈,就是鳥都被吓得炸毛飛走了。
她窩火地一手揪一個,“你們兩要死啊!蝈蝈都被你們吓跑了!”
兩人悻悻地瞪了彼此一眼,老實地閉嘴。
殷呖呖覺得這兩家夥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我跟你們說,今兒要是找不見蝈蝈,我就把你們揍成蝈蝈!”她強忍着怒意,緊攥的手顫了又顫,最終沒真打下去。
而自此次之後,殷呖呖再沒發現蝈蝈的蹤跡,就像冬藏似地匿了一樣。
“殷姐。”李煥山皺了皺眉,“這山裏真的有蝈蝈嗎?要是有,我們怎麽到現在都找不見?”
“我剛還聽見蝈蝈振翅來着。”殷呖呖這麽說着,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幻聽了,還是将其他蟲的叫聲和蝈蝈弄混了?
三人繼續找着,直到晌午,精疲力盡後随意找了一處歇腳,又吃了些幹糧墊肚子。
下午又找了半天,殷呖呖有些頹廢地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兒,性子被磨得快沒了,“趙笑笑,你不是說這兒山裏有蝈蝈的嗎?”
走得滿頭大汗的趙笑笑喘了口氣,也犯起嘀咕,虛虛瞥了眼殷呖呖,趕忙道:“是呀,我問的鎮裏畜養蝈蝈的,他們說年年都是從這裏逮的呀,我也問蝈蝈啥時候出來,他們說春天蝈蝈就出來了。”
“那我們怎麽找不見?”殷呖呖有些浮躁起來。
李煥山瞧向趙笑笑,“那你有沒有問他們都是什麽時候逮蝈蝈的?”
趙笑笑的表情凝固了。
殷呖呖醞釀了下情緒,深深吸口氣,“趙笑笑……”
“轟!”長空驚閃一道雷光。
“嘩!”
她還沒來得及發火,原本還是晴空萬裏驀然間大雨傾盆而下。
瞬間淋成落湯雞的殷呖呖忍不住咒罵,這該死的鬼天氣!
“殷姐!快避雨!山腰有座亭子!”李煥山抱着頭準備往山腰奔去,卻被趙笑笑一把扯住,他看向站在原地的殷呖呖。
“老大,山腳的亭子近!下雨了,山腰不安全!”
“去山腳!”
殷呖呖朝他們說完,視線猛然望向山林深處,似乎有什麽聲音,嘩嘩的雨水從她的頭頂澆落全身,她卻怔怔地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淋濕衣衫。
“老大!”趙笑笑急得想拉着殷呖呖往山下跑。
手還沒碰到她的衣袖,唰地一道冷風掠過,殷呖呖的身影直奔林間,速度極快。
“你們先走!山裏有人!”殷呖呖說話間身形已然掠出百米,耳裏的聲響越來越清晰,是呼救聲。
“來人啊!救命!”
哭哭啼啼的女子聲音與男子氣息不穩的喊救聲,與雨聲交織傳入她的耳朵裏。
在山間翠湖岸邊,一條筆直的木道通向湖中央的紅亭,然而此時木道斷成了兩截,因為突然橫出一顆被雷劈過後焦黑明顯還燃着火焰的樹!
紅亭裏,姣姣與她的兄長張賀驚慌失措的呼喊,而站在一側的白袍少年異常冷靜,只是削薄的唇瓣緊抿着。
“鶴安兄,你與我們一同呼叫,興許聲音就更大些,很快就引人來了。”
張賀轉頭看向慌亂中依舊鎮定自若的易鶴安,心生欽佩的同時,也不忘喊他一起呼救。
易鶴安聲音無瀾,“無用的。”
雨聲足夠混雜他們的呼救,而且這裏可是城郊的山林。
除了他們,誰會無聊到這種地方游玩?
他深暗的眸光忽然閃過不易察覺的光亮,不對,興許真的有傻子會到這裏來。
“你們不必喊了。”他看向張氏兄妹,他們依舊在高呼,也不管他們有沒有聽見自己的話,易鶴安淡然地勾勾唇角,“一會兒就有人來了。”
話落,姣姣就大聲喊起來,“哥!你快看,有人來了!”
一道墨色勁裝的身影在将熄的火焰裏奪掠而來,竟是直接從斷裂的木道之上一躍而起,落到他們身前。
姣姣看清來者,眸光放亮,“哥!是殷姑娘!”
張賀一愣,看着步步走來的人,“殷……殷呖呖?”
“是你們?”殷呖呖也很驚訝,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張氏兄妹,還有……她斜瞥了眼旁邊的……易鶴安!
“殷姑娘,你既然能夠從斷道之上躍過,還麻煩你去請人來搭救我們。”張賀神色有些着急。
他看了眼衣着單薄的姣姣,一陣冷風吹過,瘦弱的肩膀就縮了縮,他很擔心自己的妹妹待久了會感染風寒。
“請人搭救?”殷呖呖不解地看向張賀,“我不就在這裏了嗎?”
“但殷姑娘,你一介女……”張賀正說着就覺得天旋地轉,再回過神,他已經被殷呖呖抗在肩膀上,而姣姣在殷呖呖的另一邊肩膀。
“我一介什麽?”殷呖呖挑眉。
張賀:“……”
他忘了,眼前的是殷呖呖。
扛着少年少女的殷呖呖身手絲毫不受影響,将兄妹二人放到湖岸邊後,來時聲勢浩大的雨竟已漸漸小了。
“行了,回山腳吧,這雨雖然小了,但估計一時半會停不了,山腳有座避雨亭,趙笑笑和李煥山在那裏。”
殷呖呖說完,餘光一瞥就看見對自己冒星星眼的姣姣,她愣了愣,回了個微笑,姣姣眼底的星星就璀璨無比了。
安全落地後的張賀還有些眩暈,猛然從自己被女子扛的事實裏回神,看向紅亭裏那道風輕雲淡的白衣身影,“殷姑娘,還有鶴安兄。”
殷呖呖側過身,将那抹身影收入眼底,嘴角勾起淡淡的笑,“你們先走,我和他一會兒就跟上。”
“可是……”張賀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想說些什麽,被姣姣一把拽住胳膊。
小姑娘用糯米甜的嗓子道:“可是什麽呀可是,哥,我們趕緊走吧,殷姐姐的身手一定會救出易公子的,我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
小姑娘說完沖殷呖呖甜甜一笑,“殷姐姐,你說是不是啊。”
殷呖呖覺得這小姑娘真有眼力勁,“沒錯。”
“那……”張賀還想告辭一下,直接被姣姣拉着胳膊拖走了。
“姣姣你拉我做什麽呀。”
“哥,你閉嘴行不行啊,平時不見你那麽多話。”小姑娘沒好氣地白了自家榆木腦袋的哥哥一眼,真沒有眼色。
留在這裏不但幫不上忙,還打擾殷姐姐和易公子獨處。
青山綠野,池塘紅亭,雨落紛紛,孤男寡女。
簡直是培養感情的良機呀!什麽幹柴烈火……小姑娘瞬間因為自己的想法嗆了口水。
而易鶴安和殷呖呖,幹柴烈火什麽的……
殷呖呖眯了眯眼睛,從火焰熄滅的斷樹上越過,一步一步地朝那道白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