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梁清當晚睡得并不怎麽安穩。
當然并非是之前瞎扯的理由,她一個外科醫生,或許怕細小的蟲子,險惡的人心,卻是半點不怕鬼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只是畢竟生活在和平年代,二十八年的人生中,今兒個差點被拐大抵算的上人生中最險惡的事兒之一。
梁清睡的早,卻做了一晚上與拐子鬥智鬥勇的夢,第二日起來時臉色便不是太好。
紀寧即是軍中人員,遠離前線的武紹城顯然并不是他的目的地,第二日,幾人便又啓程朝着之最前線的迦南城而去。
紀寧雖年紀不大,官職卻似是不低,這回已不再是他親自為梁清的架了馬車,只是幾個身強體健的男子騎了馬兒跟随在側,倒襯得馬車裏的梁清像是哪家的公子出行似的。
沒錯,是公子,不是夫人。
這年頭,沒有哪家夫人出行不是帶着個婆子丫鬟,反倒是一票子男人的。
除非是少爺公子。
楊興看着仍舊跟個木頭似克己守禮的紀寧,一臉的恨其不争,多好的機會,孤男寡女一路同行,梁清還這般美貌,放在誰身上,也該有些情誼了,怎麽到紀寧這便變了樣子呢。
沒看到人家姑娘面色不好麽,也不知道上前安慰安慰。
楊興搖搖頭,知道紀寧的性子,只得心中嘆息:可惜了個美嬌娘。
“既是救命恩人,你待如何安置?”(這章開始大淼語加雙引號,現代語為單引號)
馬車行路不快,跟在馬車邊上騎着馬兒的楊興甚是悠閑,正事昨日已說的差不多了,如今一有空閑打聽其別的來。
“先帶回府裏,屆時再做打算吧。”紀寧沉默了一會,如是說道。
楊興挑了挑眉:“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西南軍中,誰人不知紀将軍做事向來喜歡走一步想十步,這回要不是他,在大淼朝堂動蕩,軍中将領更替之時,哪兒能在內憂外患的情況下,連連大捷。
紀寧瞥了眼難得安穩的馬車,笑了笑:“救命恩人,又是女子,總是怠慢不得。”
因着多了幾個陌生人,梁清這回趕路反倒是不再如之前一般自在,車門簾子也不掀了,只敢在氣悶的時候将窗簾子掀到一旁。
紀寧與楊興,一前一後走着,兩人嘴上開開合合說着什麽。
原本梁清目光不過一掃而過,只是一路無話,時間便難挨了起來,悶頭回憶了之前學得話語,梁清又頻頻朝窗外看去。
看得多了,她反倒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将目光放在楊興身上。
昨日才見面,她大致掃了一眼認了個人便也過去了,即便楊興也是個成熟俊朗,男人味十足的美男子。
梁清也不是沒見過市面的人。
這會兒卻因着多往紀寧那看了幾眼,反倒是看出不同來了。
眼熟啊,越看越眼熟。
像誰呢?
梁清看一眼,再凝眉回憶,想不起來,便又再瞧上一眼。
雖說她覺得自個目光挺隐秘,但是從軍之人的警覺性總是比一般人要靈敏一些,楊興眯了眯眼,轉頭朝邊上依舊目視前方的紀寧看了一眼。
這回子他可什麽也沒做哎。
果然他這般英武的男子特別招年長婦人的喜歡嗎!?
心中腹诽着,楊興手中缰繩一動,又略略落後了幾步,叫紀寧的身子擋住了從馬車中時不時飄來的視線。
若是一般旁的什麽女子,如此美貌,他倒是不介意獻上點無上大雅的殷勤,偏偏是紀寧的救命恩人,那便沾不得了。
人看不到了,梁清依然忍不住頻頻朝那邊瞧去,倒是看得專心趕路的紀寧都轉了頭,兩人的目光不期然隔窗相遇,梁清眨了眨眼,忽地朝他露出一個笑來。
紀寧一怔,拉了缰繩靠近車窗低聲問:‘悶了?”
之前趕路,大半時間梁清都坐在他邊上嘀嘀咕咕地說着話,今日可是一聲都沒吭過。
梁清搖了搖頭,‘還好,你熱嗎,要不要喝水?’
兩人低聲說着陌生的話語,引得楊興幾人皆是豎起了耳朵。
男女有別,即便兩人一路上已然過分親近了些,紀寧總是不願旁人将梁清一女子往輕浮方向想的。
‘這點太陽并不打緊,你若渴了,車上有水。’溫聲說完,紀寧便又與馬車拉開了距離。
旁人看來,兩人之間确實半點旖旎也沒有,全然一副止乎于禮的模樣。
楊興架馬跟上,低聲道:“你這恩人,來歷可清楚?”
“我自有分寸。”紀寧道。
梁清想了一路,傍晚在一小鎮落腳之時,終是叫她想了起來。
楊興像她哥。
親哥哥,梁川。
梁川大她四歲,年幼時便愛欺負她,後來長大了也沒怎麽改,梁清有時候都懷疑她這妹妹是不是撿來的,梁清14歲的時候,兩人一道出門玩時遇上了車禍,出租車與大貨車相撞,兩車的人都未能幸免,只有梁清被梁川護在懷裏,僥幸活了下來。
梁清當時雖受了點傷,意識卻清楚,眼看着梁川流血不止,卻是束手無策。
她還記得梁川肚子上一個血窟窿,斷斷續續跟她說:“笨丫頭,沒事的,別哭。”
再後來,梁川說:“幫我好好照顧爸媽。”
梁清應了,而梁川也沒了。
據說是失血過多,當時梁川也才十八歲。
青春年少,開朗陽光。
已經十年了,當初的傷痛過去,逃避般的不敢看那些被珍藏在相簿裏的照片,梁川的面容在梁清的記憶中已經漸漸模糊了。
從馬車上下來,梁清回頭看向楊興,上挑的桃花眼,微笑的唇,痞壞的模樣,簡直跟記憶中的梁川如出一轍,只不過一個年少,一個卻已然是個成熟的男人。
深埋的記憶漸漸清晰,梁清覺得,若是梁川長成,大抵便是楊興這般模樣吧。
心中一種莫名的情緒叫梁清有些激動。
吃完晚膳後,梁清回了客棧二樓的客房洗漱,紀寧安頓好梁清後自個兒出了門。
頭發半幹的梁清透過二樓的窗戶看見在內庭的楊興,到底沒有按耐住,匆匆打點好自個兒便開門下了樓。
他們這會兒落腳的地兒叫做寧林鎮,住在鎮中唯一的客棧,客棧裏除了他們并無外人。
楊興坐在內庭乘涼搖着扇子乘涼,他原是想跟着紀寧一道出去的,卻被對方一句話給打消了念頭。
“我想去書齋看看。”
楊興就是個武夫,兵書看着都頭疼何況其他的,瞬間便打消了一道去的念頭。
輕盈的腳步聲叫警覺楊興回過了頭。
梁清一步一步,在楊興莫名的目光中走到他兩步遠的地方停下,看着對方那幅叫人懷念的面容開口道:‘你聽的懂我說的話嗎?’
陌生的語言出于梁清口,卻不入楊興的耳。
“夫人見諒,在下一介武夫,可沒修和兄見多識廣。”聽不懂你說的是哪門子話。
楊興起身,雙手抱拳,雖居高臨下的看着紀寧所謂的救命恩人,語氣,态度卻透出一股子紀寧般的古板以及鄭重。
別說,近看着,那張臉蛋還真是,無懈可擊。
面若桃花,眼若星辰,看着他的目光帶着殷殷期待之色。
若不是念及紀寧,被這般一個美人兒如此看着,楊興哪兒能不意動。
梁清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雙目顫動了一瞬,眼眶一紅。
不是,不是他。
梁清自嘲地牽起唇角,眼中光芒一點點散盡。
大抵失去至親之人,心中總是抱着一點奢望,能像書中那般,重生在另外一個世界安然度日,或者靈魂這個東西确實存在,下輩子能一生順遂之類的。
楊興這輩子打得了敵匪,治的了潑婦,愛喝酒,愛逛窯子,自從原配死後,生平最怕的便是這種柔弱可欺,風吹就倒的女子,即便梁清昨天還在他眼前将人打的嗷嗷叫,但她就是有一張迷惑性極強的面龐。
梁清眼眶一紅目光顫動,楊興立即便有些手足無措,“哎哎哎…你,你別哭呀!”
再擡頭,便見前方門口,一身灰色衣袍的紀寧手裏拎着個紙包,目光銳利的刺向他。
什麽都沒幹的楊興:我冤!
作者有話要說:
梁清:你瞎呀!哪只眼看到我哭了
楊興:我冤枉啊,我只是想想,不,我想都沒想!
紀寧(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