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勢直到中午才緩下來。天依舊陰沉沉, 空氣裏充滿了土腥味。
陸焰到飯廳時, 向維和雷子正坐在桌邊閑砍。他坐過去, 兩人話一停, 拉着他開始聊。
雷子這人平時二兮兮的,但辦事很靈活。接到陸焰電話,三兩句就聽出他的意思。
沒問緣由,只知道那兩人把他得罪了。雷子趁着林淵和周琳在加油站上廁所的時候把行李一放,開車走人。
“你早說,我直接把他倆撂古坪去。”
古坪是江市城邊, 最大的墓地就在那。這破天氣給他們扔到那裏, 能搞死他們。
向維聽笑了,“放加油站他們得便宜了。”
沒一會兒, 舅媽帶着池續過來,老太太和大舅也到了。一桌人開始吃午飯。
向維拿來幾瓶啤酒,幾個男人一人一瓶。雷子會活躍氣氛, 大舅和池續被他逗得哈哈笑。一頓飯吃得很熱鬧。
結束後向維收拾桌子, 陸焰一時沒動。
看着他端碗擦桌子,然後把啤酒瓶一一收進提籃。
“上午看見那誰下來了嗎?”
向維偏頭,眼裏氲着壞笑, “那誰是誰啊?”
陸焰拿眼看他。瓶起子在手裏一圈一圈地轉。
脖頸一陣涼意, 向維不鬧了,挑眉想了想, “好像沒有。不過也可能我沒看到。”
話落,看到陸焰站起來走出去。
他立在原地, “啧”了一聲:“不得了啊!”
——
天空像蒙了一層黑紗,房間裏光線同樣暗淡。窗簾半開着也沒有什麽光透進來。
雙人大床上,方姿蓋着薄被躺在上面。定時的空調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她睡了一身汗,卻沒有半點感覺。
閉着眼,呼吸平緩。睡夢中也蹙着眉頭,像是不太舒服。然後,朦朦胧胧中,她隐約聽見敲門聲。
那聲音一開始輕緩有節奏,後面越來越急。到最後近乎是在砸門。
方姿被吵醒。睜開眼睛望着天花板發呆。良久,掀被起床。
起得有點猛,頭重腳輕的感覺襲來,差點一頭栽倒。
她扶着牆壁,緩了緩。
門外,陸焰等得開始不耐煩。
繃着臉看着安靜的門板,再次擡手敲門。架勢像要把它砸了。
終于,裏面有了反應。
方姿一臉睡意出現在他眼前。因為沒有完全清醒,眼神還有些渙散。頭發豎起幾根,懵懵地望着他。
“……你來換床單?”這聲音像卡了一塊核桃皮。
陸焰看着她。臉色慘白,血管都看得見。唇瓣失了血色,幹燥的起了皮。視線往下,看見隐約的兩點,咬了下腮幫。
“除了換床單其他服務要不要?”
方姿一時沒反應過來。蹙了蹙眉,“什麽服務?”
陸焰直接氣笑了。
“知道我是誰嗎?”
“服務員。”
陸焰:“……”
“裝的?”
她擡手捏了捏鼻梁,“你給我裝個發燒試試。”
“也是。”他眼睛往下瞟,“真空就出來了。”沒燒糊塗也幹不出這事。
她放下手,轉身往裏走。
“你有毛病。”
陸焰随手把門關上,跟進來,“我病得過你?”
方姿重新上床。将被蓋在身前,靠在床頭,腦袋直點。
模樣像是被摧殘了幾天沒睡過。
陸焰插着口袋站到床邊,“你繼續睡。”
“你在這我怎麽睡。”
他挑眉,“你還有怕的?”
昨天就察覺,這人似乎又變回來了。她大姨媽剛來,他大姨夫走了。
她擡頭,半眯着眼睛看他,“你到底來幹什麽?”
“看你是不是還活着。”
“那你現在看到了。”她啞着喉嚨。
陸焰“嗯”一聲:“半死不活。”
方姿說得口幹,幹脆也不睡了。頂着千斤重的腦袋下床,走到他眼前停下腳步,“你自己說一會。”
她進了浴室。陸焰看着她的背影下颚線繃了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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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姿簡單洗漱一番,過冷水時抖了個激靈。身上黏糊糊的實在不怎麽舒服,不過腦子到是清醒了些。
昨天洗的胸罩已經幹了,伸手取下來穿上。想到他剛才的話莫名低頭看了一眼。
含糊嘟囔一句。
鏡子裏面的人白得像個僵屍。
她擡手,捏住臉頰往兩邊扯。一張臉就這麽變了型,不過倒是添了幾分紅暈。但左邊是青加紅,難看至極。
打了個哈欠,仍然覺得頭疼。
出去後,發現屋裏空無一人。陸焰不知什麽時候走了。方姿罵了句,又倒回床上。
一上午沒進食,睡着的時候不覺得,這會兒醒了,便感覺胃裏空得難受。
接着,應景似的肚子咕咕叫起來。
在極安靜的房間裏,音量有點氣勢如虹。
這覺是睡不成了。她腹诽半天,忍着火走進浴室。
從小方柔就怕她生病。一病起來平時沒有的矯情勁兒全來了。人不舒服看哪都不順眼,脾氣也蹭蹭往上湧。
像得了“公主病”。
方姿脫了衣服,把水調熱沖掉身上的汗。有氣無力地草草洗完這個澡。
擦幹身體,把穿過的衣服扔到洗手臺上,扯下襯衫和內褲套上。
晾衣繩上還剩九分褲和陸焰那件黑T。褲子沒幹,方姿看了眼,把黑T收了。
——
從浴室出來,房門驀地被人從外面推開。方姿腳步一頓,跟去而複返的男人撞個正着。
陸焰立在門邊,直勾勾看着她。
方姿愣了一下,待反應過來擡胳膊就把手裏的東西扔了過去。
陸焰手裏提着一個塑料袋,腳步停住。輕而易舉地接下飛過來的衣服。
黑色T恤擦過他的視線,落進手中。再擡眼,方姿已經鑽進被窩裏。
靠着床頭,雙腿蜷起,被子裹到肩膀。修長的脖子往上紅得像塗了一層胭脂。
陸焰筆直地望着她,眼色深沉。
那一晃而過的長腿筆直均勻,白得紮眼。平角內褲包裹住的部位挺翹緊致。強烈的黑白對比挑逗着視覺神經,沖擊大腦。
他咬着腮幫。
聽見她氣惱的聲音:“你怎麽又回來了。”
“怕你餓死。”
方姿這一口氣,頓覺偃旗息鼓。
她坐在床上,繃着身體。他站在門邊,不聲不響。
良久,陸焰走到床邊。一步一步,像只狩獵的豹子。高居臨下看着她,眼色難辨。
方姿竟下意識放輕呼吸。
見他忽然彎下腰,伸手覆蓋住她的額頭。她偏頭躲,他如影随形。像塊牛皮糖一樣。
他手心的溫度有點低,不知道是不是剛沾過涼水。平衡了她的高溫,很舒服。
陸焰垂眸,觑着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她眼裏的惱怒漸漸褪去,盈着一層水霧。
“我靠,撩完就跑,老子弄死你!”
走廊裏響起叫喊聲,清晰地傳進來。不過片刻又聽見巨大的關門聲。
“砰——”
方姿眨了眨眼。額頭上的手緩緩離開。他的拇指似乎在那裏輕輕掃了一下,她感覺到微微的癢。
“你也有。”他嗓音低沉。
“有什麽?”她喉嚨嘶啞。
陸焰站直身體,把手裏的東西放到床頭櫃上。低頭看她,眼神赤·裸直白,“耳垂上有顆痣。”
“也不明顯。”他勾唇,“不過一口就能含住。”
方姿閉起眼睛,眼皮顫了顫,“我還病着。你能不能……”
“可憐可憐你?”
她說出兩個字:“……閉嘴。”
他勾着嘴角,從袋子裏把藥拿出來遞到她眼前。
“吃了。”
兩粒退燒藥躺在他寬厚的掌心。這樣一對比,看起來小了許多。
沉默一瞬,方姿接過藥片。接着手裏被塞了一杯溫水,“別磨蹭。”
抿了下唇,她擡手把藥送進嘴裏,就着水咕咚幾下咽進去。
陸焰把餐盒拿出來,揭開蓋子放在她右手邊,“飯自己吃。”
“我又沒讓你喂。”
他挑眉,“那你讓個試試。”
她喝粥,不理他。
她捧着碗,一勺一勺往嘴裏送。瘦肉粥香氣四溢,散落在房間各個角落。陸焰靠在牆邊,手裏抓着黑色T恤,靜靜看着她把粥喝完。
方姿把空盒放到一旁,抽紙巾擦嘴。鼻尖冒出細小的汗珠,嘴唇也回了血色,看起來水滟滟。
陸焰終于動了。走過來把衣服扔到床上,去收拾垃圾。
“放這裏,我自己來。”
他轉頭,看着她,“那你現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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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姿沒動。
“來不了?那你廢什麽話。”
那雙修長的手幹淨,骨節分明。攤開塑料袋,把空的餐盒、她用過的紙巾一一放進去。
他垂着眼眸,慢條斯理地做着,看起來耐心十足。最後手指靈活地把袋子系上。
垃圾袋勾在手上,他拿起床上的衣服。沖她擡下巴,“睡覺。”
方姿擡眸望着他。她的眼神很靜,清澈透明,波光潋滟。專注且認真,幹淨的眼仁中此刻印着他的模樣,仿佛只容得下他。
陸焰被這目光看得心裏一動。喉結上下翻滾,嗓音已然變了聲:“知道我以前過的什麽日子嗎?”
“什麽?”她不明所以。
他湊近了,緊咬着牙,“別特麽這麽看我!”
話落轉身往門口走。
方姿腦子暈了暈,心裏仿佛有什麽炸開了。
開門前,看到他又驀地轉過身來。
“昨天因為什麽打架?那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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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啞着嗓子,極為平淡,“我瘋了?。”
他聽了,笑了聲。又看她一眼,開門走了。
室內恢複安靜。方姿靠着床頭,許久沒動。半晌,擡手摸上心口。
那裏有東西正失序地亂跳。
一下一下,異常躁動。
作者有話要說:
方姿:所以你以前過的是什麽日子?
陸焰:性福全靠手!(快來疼惜我愛護我接濟我憐惜我)
方姿:哦。記得戴手套。
哈哈哈哈哈哈誰還記得手套的梗。我告訴你陸哥以後會被自己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