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明誠閉上了眼睛,明樓扣動了扳機。
“碰”地一聲。明誠手足冰冷。
槍裏沒有子彈。
明樓用拿着槍的手,狠狠揮在明誠的臉上,将明城打倒在雪地裏。
明誠的臉上立刻傳來火辣辣的痛楚。
“跪起來。”明樓的怒氣簡直無法宣洩:“你好大的膽子!”
明樓在雪地上轉了一圈,明誠雖是跪直了身體,卻是不可抑制地顫抖着。
“大哥,我錯了。”明誠應錯。
“你錯哪兒了?”明樓喝問。
明誠到底是不敢說出那些敏感的詞彙來,他只能不語。
明樓暴怒,去旁邊的樹上拽斷了一根樹枝,抽在明誠身上。
樹枝抽在明誠的毛呢大衣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不幾下,便斷了。明樓就又去折了一根樹枝過來,卻是抽在明誠的手臂上喝道:“衣裳脫了!”
明誠的手顫抖着,卻是不敢違抗大哥的命令,他脫去毛呢大衣,又去脫毛衣,拽出掖在西褲裏的襯衣。手碰到自己的皮帶上,竟鬼使神差地将皮帶抽出來,遞給了大哥。
明樓扔了樹枝,接過皮帶,掄圓了,抽在明誠的背上,“啪”地一聲,雪白的襯衣上,立刻綻出了一道血紅。
皮帶帶着風聲,一下下抽落在明誠的背上,慢慢地,重疊出了血痕。明誠咬着牙不吭聲,只是勉力跪直。
雪花又開始飄落下來,被皮帶抽碎在半空中。皮帶破空的聲音在院子裏回響,也摻雜着明誠不可抑制的低吟。
“大哥。”明誠實在跪不住時,用手撐了地,唇邊也咬破了,血滴到雪地上。
明樓停手,皮帶上已經沾了血。明誠的白襯衣已經破碎不堪,背上鮮血淋漓。
“說。”明樓喝問:“你去四喜堂做什麽?”
明誠不能說,也不敢說。
明樓一腳踹倒了明誠,又命他跪好。
“你枉費了我的教導。”明樓痛心地看着明誠。
“大哥,對不起。”明誠跪直了,顫抖地道。
明樓手裏的皮帶再抽下來,落在明誠的肩頭,明誠再被抽倒在地。
“跪起來。”明樓暴喝,看着勉強跪起的明誠:“褲子脫了。”
明誠的眼圈紅了,啞聲道:“大哥饒了阿誠這次吧。”
“饒你?我恨不得抽死你。”明樓喝道:“脫!”
明誠看着滿面厲色的大哥,心下無限惶恐,無瑕多想,顫抖着手去解褲子上的扣子。
明樓已經大踏步地走到房子的窗前,将窗下一架已經落滿雪的木頭條凳拿過來,扔到明誠面前:“趴上去。”
這種條凳明誠真是再熟悉不過,就是那種放在窗前納涼時坐着的細條凳,很多人家的院子裏都有。不過一般冬天時都會放屋裏去,這戶人家想來已經将房子空置了很久,便是連條凳都沒有收。
這可是天意如此了,明誠心裏苦笑,大哥想要收拾自己,便是連條凳都是現成的。
明誠趴到條凳上時,還未來得及感受凳子的冰冷,只覺得背上的傷仿佛都撐開了一樣,劇烈地疼痛起來,只是這一波痛楚還沒有散盡,臀上突然而至的疼痛又險些讓他叫出聲來。
皮帶抽在肉上,又抽離出去,再抽落下來,一道道檩子鼓起來,又被打散。明樓仿佛要抽碎明誠的骨頭般,一下又一下,力道十足。
疼痛鋪天蓋地地襲來,明誠只能忍耐。他吓壞了,覺得大哥好像真要抽死自己,不僅僅是皮開肉綻,骨頭都要碎了。
血已經染紅了條凳,染紅了地上的雪。明誠只是隐者,閉緊嘴巴,什麽都不能說。
明誠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昏過去的,他只恨自己昏得不夠早,實在是痛徹心扉。
明誠昏昏沉沉地,他被一陣争吵聲喚醒了意識,只是意識剛剛恢複,就後悔得他想立刻再昏過去,全身的肉似乎都被打碎了,痛得鑽心,痛得無可名狀。
軍統的秘密醫院裏,明誠的獨立病房內,明樓正和方教官都在咆哮。
“誰給你的權利把黨國的軍人打成這樣,你這是濫用私刑。”方教官對着明樓叫喊。
“誰給你的權利,把我的弟弟弄進軍統。”明樓也對着方教官怒吼。
“是他自己選的。”方教官用手指着還趴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傷痕累累的明誠。
“他是被你騙的。”明樓指着方教官,恨不能咬他一口。
方教官擡手給了明樓一拳,明樓立刻回敬他一腳,兩人沖過去,互相掐着對方的脖子。
“阿誠是個好苗子,我不能看你把他耽誤了。”方教官聲嘶力竭地道。
明樓揮手一記重拳,把方教官打到明誠床邊,差點兒摔到明誠身上。
“要害就去害你弟弟,別來害我弟弟。”明樓指着他罵。
“我的弟弟也是軍人,那是他自己選的,報效國家,死而後已,我為他驕傲!”方教官站起來,用手摸摸嘴角,出血了。
明樓冷冷地看着他:“不可理喻。”
“是你沒理!”方教官指着明樓,又指明誠:“我怎麽害他了,有些人天生就是利器,我只是成全他,不像你這麽專制,只想他按你的道路走。”
“你走得他走不得?”方教官高聲喝問。
躺在床上的明誠似乎動了動,立刻發出低低的呻/吟聲。方教官這個心疼。
“我帶了他三個月,一手指頭沒舍得碰他,我家孟韋呢。三個月被你打沒好幾層皮。”方教官指着明樓:“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還敢打我。”
“我那是教他成人!”明樓冷冷地道:“既然我是他的教官,我就有權利那麽對待他。”
“那他呢?”方教官又指明誠:“這可是我的人,你看看你把他打的……明誠不過是恪守準則,嚴守軍令,沒有洩露任務,你不褒獎他,你還把他打個半死!”
“這是我們家的規矩,你管不着。”明樓整理了一下衣服,剛才和方教官扭打時,衣服有些皺了。
“你還跟我談規矩是嗎?”方教官又咆哮了:“我是你哥,你還敢打我?”
方教官一個健步又沖到明樓身邊,去掐明樓的脖子。
“我是你的上級。”明樓有些氣短,但依舊強硬,只是卻不再方教官的脖子,只是抵抗着他的進攻。
“喲,難得一見啊,軍統的兩大王牌特工,毒蛇明樓和毒狼方孟敖,竟然不顧體統,在下屬跟前掐脖子玩?真是丢軍統的臉啊。”一名男子走進病房,看看趴在床上的明誠,再看看屋子裏糾纏成一團的方教官和明樓,諷刺道。
明樓和方教官雖然都抓着對方沒有松開,卻同時對進來的男子喝道:“有你什麽事兒,滾出去。”
“你們再不放手,我就一槍崩了他!”男子明顯對明樓和方教官對他的态度不滿,忽然拔槍對準了床上的明誠。
“你敢!”方教官喝,他松開了明樓,指着他喝道:“王天風,你別再這兒發瘋!”
“毒蜂,我警告你,你若敢殺他,我殺你全家!”明樓也喝。
“軍座莅臨,讓你們立刻滾過去見他。”毒蜂王天風冷冷一笑,收了槍:“你們兩位,過了軍座那關在跟我發狠話吧!”
趴着的明誠更不敢睜開眼睛了,自己何其有幸啊,毒蛇、毒蜂、毒狼,這不是傳說中的軍統三大王牌特工嘛,竟然都被自己碰上了。
而且,毒狼方孟敖是自己的教官,毒蛇明樓,竟然就是大哥,大哥明樓竟然就是毒蛇。
“醒了就快點給我滾起來!”明樓經過明誠的病床邊時,冷冷地喝道。
“是。”明誠本能地應道。
方教官也停下腳步,誇明誠道:“任務完成得很好,恭喜你,你現在已經正式成為軍統的特工了。”
明樓聽了這話,又有想抽明誠的沖動了。方教官已經一把拽了明樓道:“你就是還想收拾他,也等着軍座收拾了咱們之後再說吧。”
明樓冷冷地哼了一聲,到底沒有繼續為難明誠,和方教官一起出去了。
明誠是真想爬起來,可是一動,就全身都痛得要命。只是這疼痛也讓他的思維越發清晰起來。
大哥明樓早已參加軍統,而且還是軍統裏級別最高的将領之一。而這些,不僅自己不知道,大姐也一定被蒙在鼓裏。
那麽,這次大哥也根本就不是去什麽希臘參加交流活動,一定是去執行軍統的秘密任務去了。
明誠想明白了,松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挨的這頓打好冤啊,這不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三天後,明誠的燒退了,大部分傷口都結痂了,雖然還是不能坐着,不能躺着睡覺,但是也是勉強能爬起來,下地走動了。
這三天裏,除了醫護人員外,并沒有別人來打擾明誠。明誠接到的命令就是好好養傷。
明誠乖乖地養傷,誰知道大哥的氣消了沒有呢。要是大哥的氣沒消的話,自己許又有的受的了呢,還是養得壯實一點兒的好。
第四天一早,明誠接到命令,去第二行動組報告。明誠的心跳立時就慢了半拍。
“報告!”穿戴整齊,一身戎裝的明誠,站在第二行動組組長的辦公室門前,忍着痛,努力站得筆直。
“進來!”屋子裏傳來明誠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明誠的心跳又是慢了半拍,他暗暗吸了口氣,筆直地走了進去。
辦公室很大,辦公桌也很大,明誠第一次看見了穿着一身戎裝的大哥明樓,正襟危坐在寬大的辦公椅內。
帥氣,狠絕,也親切。
“大哥。”明誠敬禮。
“你叫我什麽?”明樓冷冷地問。
“明長官,屬下明誠報道。”明誠立時改口。
明樓這才擡頭看了看明誠:“你在軍統訓練班的成績很優秀。”
“謝謝明長官。”明誠屏息凝氣,立得筆直。
“從今天起,你就是第二行動組的一員了。”明樓淡淡地道。
“謝謝明長官。”明誠再次立正,敬了一個軍禮。
“我對下屬的要求很簡單,完全服從,絕對忠誠。”明樓看着明誠:“重要的是,信仰堅定,不怕犧牲!”
“是!”明誠大聲應道:“刀山火海,絕不退縮。”
明樓看着英姿飒爽的明誠,終于是忍不住點頭微笑。
阿誠長大了,他再不是那個怯懦的會在夢中驚醒的卑微的小男孩兒,他已經長成了一個有擔當,有理想,有信心的男子漢了。
而且,還很有主意。
明樓向軍座請求,将明誠調入他的麾下。既然已經無法改變明誠成為軍統特工的事實,明樓只能親自看着他才放心。
無論明誠長多大,多有本事,明樓都是他的大哥,照顧他,保護他,刀山火海,腥風血雨,兄弟同行,無往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