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夭折
劉骜并沒有王政君想象中的生氣,暴怒與頹廢。這讓她心裏安慰不少。回到未央宮後,劉骜也是很快的投入國事朝政當中,後宮也去的勤了一些。兩個月後,後宮傳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皇後有孕了。
這讓王政君幾乎樂的合不攏嘴,距上次許言懷孕還是三年前的事了,皇後有喜總比後宮那些亂七八糟的懷孕要好。生下來也是正經的儲君或是嫡公主。
十個月後,皇後許言在椒房殿誕下一名皇子。王政君當時就守在門外,在聽到這個消息時,幾乎高興的暈過去,皇帝終于有了皇子,而大漢朝終于有了儲君,有什麽能比這振奮人心的呢?
劉骜也是明顯的面露喜色,皇後生下皇子乃是舉國歡慶的喜事,正當王政君大張旗鼓,熱熱鬧鬧的為大皇子準備滿月宴時,她收到了皇帝命張放回朝的消息。
王政君縱然心中不快,可是劉骜能這樣不吵不鬧,還跟皇後生下皇子,已經是他退了一大步換來的了,王政君知道皇帝心中很不好受,這大半年年來一直在隐忍着,自己也不能逼得太狠,于是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當不知道了。
幾日後,皇子滿月宴,皇帝很看出來很是高興,加之命張放回京,太後消息那麽靈通,定是知道的但她選擇不聞不問,也令皇帝心生感激,于是更加賣力的讨好表現,就差在滿月宴上就冊封太子了。
王政君幾乎是日日前往椒房殿看望皇子,許言是個聰明且慎重的女子,她對張放的事清楚的很,但也選擇充耳不聞,這令王政君心中愧意之外又很滿意,連帶着這個媳婦也更加憐惜。
張放回京後重新做了侍中的位置,這次兩人倒是收斂許多,王政君極少聽說皇帝又帶他外出游玩或微服私行,如此也稍稍放心。
只是這一切終于又回歸平靜的時候,椒房殿卻出了大事。
大皇子自出生以後身體便一直不太好,皇子在出生時肺中堵塞,出生後盡管太醫片刻不離身的調養着,小小的孩子整日咳嗽個不停,終究傷了身子。
王政君只聽椒房殿的嬷嬷慌慌張張的跑來禀報,說是:“皇子不太好。”
她心中猛地咯噔一下,腦子中嗡嗡亂響,也不知是怎的到了椒房殿,殿中,小小的孩子躺在搖籃中,哇哇的哭聲好像能撕裂她的心。皇後在旁邊跪着,哭的早就上氣不接下氣。
王政君強自支撐着身體,問太醫,“皇子怎麽突然這樣,還能不能好?”
太醫哆哆嗦嗦的跪下,“皇子肺中有氣,這是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只能盡力調養,能不能徹底除去只能看天命,皇子的病本來好了一些,天氣突然變冷,皇子年幼,經不住寒氣,這次…”
“這次怎麽樣?”王政君聲音顫抖的不像話,“到底能不能頂過去?你們這些太醫平日裏說得好好的,說皇子無礙,一出了事都束手無策了,這次哀家要個準确的說法,皇子究竟怎麽樣?”
太醫匍匐在地上,顫聲道,“皇子身子裏的藥若能起作用,能挺過今晚,就無大礙,若是挺不過今晚,恐怕就回天無力…”他說着,連連磕頭求饒,王政君此時哪能聽到這些,她看着泣不成聲的皇後,看了看搖籃裏小小的孩子,嘴裏腥甜,一句話都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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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呢?皇子病成這樣,他怎麽沒來?”
椒房殿的掌事嬷嬷孔嬷嬷道,“陛下不在兩宮,說是出宮去了。”
“出宮?這個時候,他出宮做什麽?”
“這就不知了。”
王政君直氣得腦殼兒發疼,出宮?身邊肯定帶着那個張放吧,安生了一段時間還是憋不住,王政君只覺心灰意冷。
子時的時候,皇子還是未能撐過去,小小的身體在搖籃裏用力的瞪了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皇後凄厲,撕心裂肺的聲音劃破天際,王政君只覺天旋地轉,身體一軟,向後直踉跄了好幾步。
香蓮與衆宮女扶住她,在耳邊低聲勸道,“太後,您可要撐住啊!”
是啊,她要撐住,還有一堆事等着她去處理,她不能倒下。
“将皇子淨身換衣,讓陛下回來見他最後一面,然後,該怎麽辦怎麽辦吧。”
“是。”孔嬷嬷等人領命,幾人攙扶皇後離開,幾人護送皇子到別宮,一切除了殿中的哭聲此起彼伏,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這個令皇室振奮,令天下同賀的皇子,只存與世間幾月,最終還是無福長大成人,繼承大統。
內室傳來驚呼,“皇後娘娘昏倒了!”
王政君深深的嘆了口氣,命人去四闕迎接皇帝,讓他看完皇子最後一面,去長信宮觐見,自己才疲累的回了宮。
翌日的辰時,皇帝才與張放等人回了未央宮,她不知道劉骜聽到消息時怎樣,只在午時劉骜前來長信宮觐見,王政君明顯的看到皇帝眼圈通紅,頹廢不已,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兩人在長信宮的佛堂坐了許久,王政君撥珠念佛,一直沒有理他,劉骜則是跪着抽泣個不停。
她最後什麽都沒問,也沒有責怪,皇子是與劉家無福,而皇帝沒有見到皇子生前的最後一面,不用自己多說,他的心裏比誰都難過,自己何必在傷口上撒鹽呢?
這件事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了,皇帝頹廢了幾日後,像是要補償什麽,不僅是皇後宮裏,幾個嫔妃處也去的勤了些,似乎想是彌補皇子的空缺,但這次天不如人願,連着幾個月沒有任何消息。
王政君也覺得皇帝親近後宮是好事,加上幾個嫔妃都無福産子,她便生了選妃的念頭。
劉骜在聽到這個提議時也沒有任何異議,只梗着脖子應道,“一切聽母後安排。”
“嗯,就別大張旗鼓的采選了,如今朝中有功的王侯将相具多,便在功勳之後挑選,以安朝臣之心。”
“母後考慮周到,兒子覺得甚好。”
劉骜自皇子夭折後,一直精神不振,王政君輕輕的嘆了口氣,不再多說。
她列舉出有功之臣,發布昭令,讓其家中适齡女子入宮采選,因不是民間采選,這次的良家子不多,只有不到五十人。
看着全是權貴功臣之女的花名冊,王政君覺得個個都很滿意,便對負責此事的太府卿道
“良家子什麽時候進宮?”
“回太後,三日後進宮。”
“嗯,皇後近日精神不振,身體不也太好,只記得提醒陛下前去采選即可。”
“回太後,”太府卿為難的支吾道,“臣已将此事禀報陛下,陛下只說采選之事由全權太後處理,只要是您選的,陛下都滿意。”
王政君一怔,随後嘆息道,“這孩子,是他選妃又不是哀家,”想了想近日發生的一連串事,又道,“罷了,左右也不是什麽麻煩事,就由哀家去選吧。”
遣走太府卿,宮女進來禀道,“太後,大司馬求見。”
王鳳?王政君眉頭微蹙,“請進來吧。”
“拜見太後。”王鳳已五十有餘,身體一直很硬朗,現在看來精神抖擻,氣色也很不錯。
“嗯,大司馬求見哀家有何事?”王政君并不多加寒暄,開門見山問道。
“太後,臣心知貿然前來很是唐突,只是前朝之事危急,臣左思右想,只有太後能勸勸陛下啊!”
王政君一聽前朝之事,也凝了心神道,“到底怎麽了?”
“近日天降災害,南方洪澇,臣領大司馬,大将軍之職,不敢掉以輕心,連着派去治理數月不見起色,近日便請國寺高僧作法,高僧道是宮中藏有邪佞災星,常随陛下,所以天降災害啊?”
“你說的災星是指…”
王政君狐疑,她雖一向不怎麽信這些邪術,只南方災害長久未除的事她有耳聞,加上皇子夭折的事,讓她也不得不提起幾分警惕。
“皇上沉迷男色,本就有違天道,高僧所說災星,就是常侍奉陛下左右的侍中,張放。”
“張放?”王政君有些驚訝,“他在宮裏任職快兩年了,南方災害不就是這幾個月的事嗎?”
“可南方天災與宮中皇子夭折都是在張放回京之後,高僧術法靈驗,只道是将災星除去,天災便可避免,太後,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王政君皺緊眉頭,似有動搖之态,王鳳瞅準時機,又聲淚俱下道
“臣幾次上奏,請陛下将張放遣離京城,陛下都是充耳不聞。臣深受皇恩,陛下身邊常伴災星,令人擔憂,長此以往,天下災禍不斷,更是禍事連連。臣思前想後只能來請太後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