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敗露
太後還是那副閉眼無奈的樣子,輕聲道,“與你何幹?是他們自己不争氣,哀家叫你來,是解決問題的,不是聽你來請罪的。”
王政君咬唇道,“母後在知曉了這件事後,沒有第一時間去禀告陛下,而是通知了兒媳,想必也是有心想保這兩個孽畜一命。”
“不錯,”太後終是緩緩睜開眼眸,眼中一片哀傷與愁苦,“唉,他們一個是哀家的孫子,一個是外孫,家醜不可外揚,告知了陛下就等于昭告了天下,這兩個孩子都還小,許是心智不穩,迷了心竅,若是能夠及時糾正過來,總比鬧到不可收拾,讓他們丢盡面子要好。”
太後一席話說得又是悲涼又是凄厲,不禁王政君,連跪在堂中木讷的兩人心裏都不是滋味,尤其是張放,他緊咬嘴唇,紅着眼眶看向太後。一直以來,他最怕的就是今天這副局面。可最後,還是傷透了外祖母的心。
王政君忙謝恩,“多謝母後開恩,那依母後之見應該怎麽處理為好?”
太後疲累的閉了閉眼,“這件事不能透漏出一點風聲,更加不能讓陛下知道,他一向耿直,加上近日心情不愉,到時候肯定饒不了骜兒,甚至連他的太子之位都難保。”
王政君心中一驚,忙道,“母後說得極是,這也是兒媳心中所想。”
“嗯,”太後點了點頭。随後向二人道,“你們兩個跪的時間也夠長了,想必腦子也清醒了,哀家與皇後有心幫你二人一把,你們兩個是聽是不聽?”
劉骜和張放忍不住對望一眼,事已至此,兩人除了聽之任之又能怎麽樣呢?當下磕頭謝恩
“孫子一時糊塗,犯下大錯,但聽祖母吩咐。”
太後一改平日的溫和,聲音嚴厲肅然道
“放兒,你回富平候府去,閉門思過,沒有哀家命令,不得出府,骜兒…”太後看向王政君,吩咐道,“你帶回去,嚴加管教,再不得讓他出宮,若是再有下次,神仙都救不了他們!”
“是,”兩人縱然心如刀絞,也不敢違抗太後,只能應下。
“多謝母後提點,兒媳定當嚴加看管,再不會出現這種事。”
太後說完這一通話,才幽幽的嘆了口氣,眼中又浮現出哀痛與無奈的神情。
“哀家老了,管不動了,能幫你們的只有這些。這件事哀家以後不想再聽到任何風言風語。你自己的兒子你自己要看好,骜兒是儲君,又是哀家從小看着長大的,哀家不想他就這樣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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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政君連連道,“是。”
太後又道,“好了,他們兩個一直在哀家宮中也不是法子,你先帶骜兒走,放兒留在這裏,讓他們分開而行。”
這樣處理正中王政君下懷,她又忙磕頭謝恩,“母後保重身子,兒媳改日再來看您。”
太後不耐的擺了擺手,王政君才起身,轉聲看向劉骜,嚴厲道,“你這不孝子,還不快謝太後恩,起來跟本宮走!”
劉骜再不敢耽擱,默不作聲的向太後磕了個頭,因跪了兩三個時辰,膝蓋早就麻痛的沒有了知覺,起身時踉跄了好幾下,才跌跌撞撞的随王政君而去。
王政君不敢帶劉骜從正院走,以免被人看出端倪,命人将鸾轎擡到後堂的小門,才倉皇的帶着劉骜上來轎子。劉骜一直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直看得王政君心中冒火,只是怕一路上隔牆有耳,才強壓着怒火。
到了椒房殿,王政君禀退下人,将劉骜帶到內室,才終是忍不住一腔的怒氣和失望。
她一轉身,“啪”的一聲脆響重重打在仍是六神無主的劉骜臉上,聲音狠厲無比,“跪下!”
劉骜呆愣一瞬,便“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王政君看着這個一直令她引以為傲,承載着一切希望的兒子,此時驚愕退去,只剩痛苦悲涼。
“你太令本宮失望了,劉骜,你與張放生出那不齒之情也就罷了,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你父皇生病期間與張放在太後宮裏厮混?你可知這件事若被你父皇知道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劉骜一言不發,他此時自然是無比悔恨,悔恨的是不該掉以輕心,在太後宮裏相會。張放雖然貴為侯爵,但因未年滿二十,在朝中并無官職,又因皇帝生病,衆臣們都免去觐見,張放更是沒有理由來未央宮,但張放經常前去長樂宮看望太後,于是他便心生一計,借機到太後宮裏與他相見。
哪知因劉骜成親後便不怎麽去長樂宮,此時去看望太後,太後自然歡喜無比,在兩人到了後堂時,太後親自準備茶點前去看望,不想床榻許久未見,正是打得火熱的兩人被她老人家逮了個正着。
他自己本來是無所謂的,但張放,最怕的就是傷太後的心,也怕他們的事傳揚出去,不知道,經此一事,以後他還肯不肯見自己,劉骜心中此時是五味雜陳,悔不當初。
王政君見劉骜半晌無語,只以為他是不知悔改,更是難受痛心。
“你到現在還是執迷不悟嗎?你難不成真的對張放上了心?你與張放的事本宮是聽到一些,但并未放在心上,你們小孩子家家的,年輕氣盛,難免犯錯,母後一直以為你沉穩容忍,知道輕重,怎知你這樣不知分寸,如今之計,你若是死不悔改,母後只能将張放這個禍害除…”
“母後息怒,全都是兒臣的錯,是兒臣鬼迷心竅,注下大錯。以後再也不敢了,還請母後不要再因為兒臣動怒,傷了身子。”
王政君看着劉骜一臉堅決的樣子,心知此事不能逼得太緊,能大事化了再好不過,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哪能真的動怒呢?
“好,這件事母後不會再提,也不會再計較,前提是你不得再與張放聯系,與他斷個幹淨,不然母後也幫不了你了。”
“是,兒臣知道了,以後再不會犯。”
王政君剛剛松下一口氣,只聽香蓮來報,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娘娘不好了,陛下好像是知道了這件事,正在宣室殿大發雷霆呢!”
王政君大驚,慌忙問道,“你怎麽知道?怎麽會這麽快呢?”
“是小林子…”
小林子是宣室殿侍候皇帝的內臣,而且也是受過王政君恩惠,乃是王政君留在宣室殿的眼線。
王政君當下了然,“到底怎麽回事,快說!”
“只聽小林子道,剛才傅婕妤帶着恭王到宣室殿,将太子與張放在太後宮中的事一五一十全說了!”
“什麽?!”
王政君一時又是驚愕又是疑惑,“這件事已經瞞的夠好了,傅昭儀怎麽會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呢?”
“娘娘,現在怎麽辦啊?”
“母後…”劉骜也有些慌了,想不到自己一時大意,竟會捅出這麽大一個簍子來。
王政君腦中一片煩亂,可此時除了她還有誰能幫劉骜度過這個難關呢?她強自鎮定道,“你在椒房殿呆着,哪都不許去,本宮先去宣室殿探探虛實再說。”
說完,再不理跪在地上的劉骜,拂袖出去。直奔宣室殿,卻不想在殿外就碰到了一個大釘子。
“皇後娘娘,”負責通報的內臣不多時出來禀道,“傅昭儀與恭王正在殿中與陛下商談要事,陛下說了誰都不見,還請您稍等片刻。”
王政君心知是傅芸搗鬼,直氣得咬牙切齒。面上神色不改道,“好,本宮就在這裏等。”
只過去半個時辰,裏面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王政君亦有些待不住了,終于從內殿中走來一人,卻是都尉侍中史丹。史丹人近中年,與皇帝年歲相差無幾,只是因多年任将軍之職,更加人高馬大,意氣風發。
“拜見皇後娘娘。”史丹走出殿外,看到王政君先是一愣,随後俯首行禮道。
王政君見到史丹,心生失望,本欲打發他走,只轉念一想,他在殿中,肯定會對皇帝與傅芸之間商議的事清楚了然。只她還沒開口,史丹先一臉愁容,躬身道,“娘娘,可否進一步說話?”
“嗯,”王政君緊點頭,兩人到僻靜無人處,史丹才道,“皇後娘娘,事情緊急,臣就不拐彎抹角了,不知太子與富平候張放剛才在太後宮裏的事是真是假?”
王政君先是一驚,随後無奈的點了點頭,“侍中郎,陛下現在是怎樣的意思呢?”
史丹嘆氣着搖了搖頭,“唉,陛下大怒,直言要廢太子啊…”
“什麽?”王政君心中慌的不知所以,最後幾個字幾乎是擊垮了心中最後一道防線,她踉跄一步,扶住門框,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道,“侍中郎,這可怎麽辦好?陛下不會真的廢太子吧?”
她又哪是會輕易放棄的人,只道,“再去”
王政君雖仍是對這件事放心不下,只劉骜是太子,貿然禁足只會讓人更加起疑,如此也只能命人貼身看着,及時禀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