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什麽游戲
衆人還未緩過神來,只見龐然大物朝這邊而來,禦座前面有栅欄圍住,那黑熊便把前兩爪攀住檻上,意欲聳身跳入。
禦座旁邊的妃嫔皆驚呼起身,向後逃竄,王政君大驚,頓時站起身來向禦座看去,只見皇帝身旁的嫔妃皆四處逃竄,傅昭儀飛動金蓮,亂曳翠裾,半傾半跌的跑往他處。只馮媛卻不慌不忙,反且站起身來,張開雙臂,立在陛下身前。
皇帝驚慌喊道,“媛兒,你做什麽?!”
馮媛卻不為所動,面不改色,鎮定而倔強。王政君在驚訝過後,也知這熊是萬萬不會跳上來的,禦駕身後的禦林軍早已上前,護在陛下身後,自上而下用尖刀利刃将那只熊刺死。
她急忙挑起裙擺,向臺階下而去。
王政君跑到陛下面前,只見陛下将馮媛牢牢摟入懷中,一臉疼惜,眼裏哪還容得下旁人?
馮媛這時才如驚慌失措的鳥兒一般盈盈靠在陛下懷中瑟瑟發抖。
“為什麽這麽傻?”
皇帝輕揉着她的發絲,柔聲哄道。
“臣妾看到那黑熊直撲陛下而來,心裏只有陛下的安危,就什麽也顧不得了。”
傅昭儀可能在逃竄出去後也想通了這件事,黑熊不會上來,縱然是爬了上來,也早就被皇上身邊的禦林軍殺死了。
她連忙整理淩亂的發絲與衣衫跑将回去,只花容失色,驚慌未定的回來,卻看到了這柔情蜜意的一幕,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後,漸漸平靜下來,心裏暗罵自己蠢笨,又被這小騷蹄子鑽了空子。眼中憤恨與悔恨難平。
王政君靜靜的看着,有如一個局外人。
這場驚險的鬧劇,最終以皇帝心生憐惜,以馮美人護駕有功封為婕妤了事。
從宣室殿裏出來,香蓮一臉忿忿不平,“娘娘,您這麽輕易的就答應了陛下的要求,就因為這點小事,連跳兩級封為二十等爵,婕妤?”
王政君冷笑道,“這哪是小事,擋駕禦前,乃是護駕有功。聖心大悅,沒封個昭儀,與傅昭儀平級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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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蓮更是氣惱,“傅昭儀那是連生兩子換來的,馮婕妤沒有子嗣如何能做到婕妤的位置?”
“陛下正是情深意切之時,這個時候我就算反對也是無用,反而惹得皇上厭煩。”
香蓮冷哼一聲,不屑道,“馮婕妤可真有心機,瞧她那大義凜然的樣子,還不是做給陛下看的?那黑熊根本不會跳上來,縱然費力爬了上來,皇上身邊的禦林軍是幹什麽使的,定是早就将黑熊殺死了,馮婕妤不過是多此一舉,做做樣子罷了。”
王政君卻是自嘲般的嘆了口氣,“可是那些嫔妃連同本宮不都是吓傻了嗎?若是本宮坐在前頭,難保不會也驚慌失措的逃命去,哪還有時間去籌謀這些心思?說到底,還是人家有本事,段數高。”
香蓮這次沒有再反駁,點頭附和道,“馮婕妤的确心思深沉,這次又令人大開了眼界!這幾年,因傅昭儀生了二皇子,陛下寵愛有加,馮婕妤的盛寵已經大不如前了,如今可真是一舉得勝,揚眉吐氣了!”
“她們兩個這些年好像較上勁了似的,誰也不讓誰,寵愛也是平分秋色,難得後宮這麽多溫柔可人的美人兒,陛下卻是不屑一顧。不過這樣也好,馮媛沒有子嗣,她得寵對我們來說并不是壞事。”
只這件事過去不到兩個月,王政君在椒房殿于每月的後宮用度忙得焦頭爛額,卻從冬雪慌慌張張的禀報中,得知馮婕妤有喜是消息。
有如晴天霹靂正中眉心,六年了,馮媛進宮六年沒有子嗣,她還以為她真的不會懷上陛下的孩子,不會成為她的威脅,如今…
王政君的手緊緊的握住又松開,心裏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最終她舒了口氣,低聲道,“知道了,下去吧。”
香蓮伺候在旁,也不覺心中煩悶,只不知該怎麽去勸皇後娘娘,就潸潸的随侍在旁。
王政君頹然的閉了閉眼,又費力的睜開,“去看看太子吧。”
劉骜剛滿十歲,彼時正住在他的父皇曾經所在的上林苑思賢苑與博望苑。
王政君淡色如常坐上皇後金銮,前往上林苑。她一直如此,只要心中煩悶,亦或是有什麽難以纾解的事,便會寄托希望般的去看望劉骜。
是的,劉骜,她的兒子,她所有的希望,她所寄托的将來都在他身上。除了這個提心吊膽的皇後之位,沒有愛情,也沒有寵愛,只有能讓她終身依靠的親生骨肉。
太子招待賓客,處理政務在博望苑,起居則在思賢苑,而太子年幼,自然是用不到博望苑的。
王政君直奔思賢苑而去,思賢苑的掌事宮女是一個十七八歲叫阿華的俊俏丫頭,阿華恭敬的行了禮,王政君道,“太子可在宮裏?”
“太子不在思賢苑。”小丫頭躬身道。
王政君腳步一頓,回頭望去,“不在?那在何處?是不是又貪玩去了?”
阿華緊忙道,“不是,太子殿下在博望苑呢!”
“博望苑?”王政君皺眉不解,“他去那裏做什麽?現下也不用他處理政事。”
“太子道博望苑寬敞,玩起來不受拘束,所以有時便會去那裏的。”
王政君點了點頭,對阿華的話并沒放在心上,小孩子貪玩也是天性,嘴上只道,“這孩子,又貪玩,太傅布置的功課可有認真完成?”
“太子殿下一直都是謹遵太傅的教導,認真學習功課,只在閑暇的時候才去玩的。”阿華自然是向着自家主子的。
王政君嗯了一聲,淡聲吩咐道,“去博望遠。”
博望苑比之思賢苑的确遼闊許多,前殿的殿堂更是寬敞明亮。
王政君走到博望苑,卻見大門敞開,兩邊連個把守的侍衛都沒有。
她皺眉,踏入殿門,裏面空蕩蕩的,同樣空空如也,連個侍候的人都沒有,她正欲開口責問。只見從左邊的帷幔後帶着清脆的笑聲,跑過來一個精致又熟悉的小男孩。
小男孩只顧着向後看,并沒有注意到王政君的來臨,當下撞了個滿懷。
小男孩驚呼一聲,差點摔倒,只被王政君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蹙眉看着小男孩,不解道,“放兒,你怎麽在這裏?!”
小男孩正是敬武公主獨子,太後的外孫張放,此時他一臉驚慌失措,瞪大水靈靈的大眼睛,半晌才回過神來,低下頭去,小聲道,“參見皇後娘娘。”
看着張放驚慌失措的樣子,王政君也不便責問什麽,當下一大一小站在那裏,氣氛莫名的窘迫起來。
王政君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從剛才的方向又跑出一個小男孩,眼上蒙着紗布,一邊摸索着向前跑,嘴裏還嚷嚷着,“張放,你在哪啊?不許藏在犄角旮旯,那樣本殿下可是找不到的!”
這次王政君是整好以待,一臉陰沉的看着自家兒子,跌跌撞撞的撲将上來,一把摟住她的腰,“嘻嘻,抓到了,張放,我抓到你了!”
只是被摟住的人半晌無語,劉骜這時也感受到這身軀明顯就不是張放那副瘦小的身板,當下一把揭開紗布,待看清眼前之人,又是吓得一個激靈。
結結巴巴道,“母…母…母後?”
王政君一臉嚴肅,看着兒子質問道,“怎麽回事?放兒怎麽會在這裏?你們又究竟在玩什麽游戲?”
劉骜一向是個大膽的,這時緩過神後也再不怕深深的疼愛着自己的母後,張口便道
“就是母後看到的這樣啊,我們在玩捉迷藏!張放是我求皇祖母,将他接到這裏的!”
王政君又是嘆氣,又是無奈,她這個兒子跟張放一向要好,卻是要好的太過頭了吧。
“放兒,你是何時進宮的?”
王政君顯然是不信劉骜的話,轉而柔聲去問仍是驚魂未定,眨巴着大眼睛怔怔望着地面的張放。
張放怯怯的擡頭王政君,半晌嘟着紅嘟嘟的小嘴,應道,“回皇後娘娘,昨日進宮的,便一直陪在皇祖母身邊,今日太子差人将放兒從皇祖母那裏接了來。”
王政君才放下心,又對劉骜道,“你縱然是太子,也不能為所欲為,行事要多加注意,這樣關起大門,也不讓內侍陪着,萬一出了事什麽辦?”
“母後,他們在只會一味的叮囑小心啦,不可啊,甚是煩躁,怎麽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自由自在。”
“胡說!”王政君斥道,“你是太子,凡事不能掉以輕心,你若是再這樣任性妄為,母後便不讓張放再來你宮裏了!”
劉骜一聽,立馬苦了小臉,連聲應道,“是,母後,兒臣謹記,以後再不敢了,您可千萬別趕張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