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傅婕妤生産
殿中一下子靜默下來,恐怕阿瀾姑姑也不知該怎麽勸。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他們得逞,我與陛下二十幾載的夫妻了,那個女人不過進宮兩年就死了,要我拱手相讓,我怎麽能甘心?”
太後有些無措甚至微微顫抖的聲音傳入耳中。
“娘娘,您這又是何必呢?”阿瀾姑姑嘆道。
王政君在心中微嘆了口氣,将食盒放在身旁的矮幾上,默默退了出去。
回到東明殿,王政君便讓冬雪提早準備些皇上愛吃的禦膳來,冬雪不明,“夫人,先帝喪期未過,皇上是不能進後宮的,您怎麽知道皇上一定會來呢?”
王政君淡笑道,“讓你準備你就去,皇上若不來,不是還有咱們嗎?”
“哦。”
冬雪撓頭,一臉不明的照做去了。
晚間,皇上真的來到了東明殿,冬雪不禁暗贊自家夫人的料事如神。只不敢猜度聖意,一臉欣喜的進去禀報。
“夫人,您簡直是神機妙算啊,陛下真的來了!”
王政君淡淡一笑,并不作答。陛下呀,她再了解不過了,哪次不是一有拿捏不定的煩心事就來她這裏纾解?這次皇後陵的事恐怕又是讓他傷透腦筋。
王政君緊迎出去,只在殿中施過禮,皇帝也沒看她,從嗓中輕輕嗯了一聲,便直直走進內堂。
皇帝斜靠在錦榻上,眉頭緊鎖,臉色陰沉。王政君踱步過去,坐在錦榻另一邊,關切道,“陛下,您的臉色怎麽這樣不好,可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皇帝不發一言,半晌幽幽的開口,“別提了,還不是前朝那幫老臣,父皇的禮葬折騰了幾個月,好不容易才落了幕,又淨出幺蛾子。”
“哦?”王政君明知故問道,“皇上不妨與臣妾說說,說不定臣妾能幫着陛下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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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皇帝點頭道,“與你說也無妨,今日,大司馬許嘉,與蕭太傅,博望侯等前來觐見,平白提起朕的生母恭哀皇後,說她乃是父皇發妻,又是朕的生母,理應與先帝同葬。朕若應允,以後哪有臉去見母後?若不應允,恐怕又落得不孝忘本的罵名。這不是給朕出難題嗎?”
王政君自是站在太後這邊,并未多想,只道,“如今太後康健,若将恭哀皇後與先帝合葬,那太後百年之後又葬在何處呢?總不能另建陵墓,那讓太後的威嚴往哪放呢?”
“朕自是不想,這件事本已經塵埃落定,現在又平白的提出來只能多生事端。只是,許家子侄在朝中皆是位高權重的臣子,朕多少也得給他們幾分面子。當年恭哀皇後死的凄慘,他們心裏本就有疙瘩。如今這樣勸谏,也是情有可原。父皇在時,他們怕貿然提起此事惹惱父皇,現在便來為難朕,真是令朕頭疼不已。”
王政君不敢再妄言,只看着皇帝臉色,探道,“那陛下心裏是怎麽想的呢?”
皇帝想了片刻,嘆息道,“朕三歲喪母,對生母早就了無印象,後來受霍皇後冷漠對待,甚至毒害于朕,幸得母後察覺方才大難不死,多年來母後待朕如親子,父皇曾幾次有廢長立幼的心思,都是幸得母後在旁勸解。若不是母後,當真不會有朕今日,要朕傷她的心,朕也着實不願。”
了解皇帝的心思,王政君也好順坡下驢,她道,“這就是了,陛下既然也這麽想的,便就這樣與那些大臣們回絕。陛下多年受太後庇護,如今若忘恩負義,才是會令天下人恥笑。再者,恭哀皇後已葬入少陵,還是先帝親自選的地方,先帝在病重時,也未提及過此事,想必是無意來回折騰棺靈,與恭哀皇後合葬的。如今陛下更是不可忤逆先帝的意思。”
皇帝眉頭緊鎖,但聽了她的話,又漸漸舒展。連連點頭,道,“你說的沒錯,既然父皇在生前并沒有提起過此事,朕如今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聽皇帝這麽說,王政君知此事已成,方才也展了笑顏。
“政君,每次來你這裏,朕總能開懷,你還真是朕的好軍師啊!”皇帝深深凝着她,笑道。
“陛下說得哪裏話,為陛下分憂本來就是臣妾的本分,只要陛下能夠開心,臣妾也能放心了。”
皇帝輕輕笑着,大掌罩住她的小手,揉搓着。
兩人眼神交彙,皇帝半眯着眼,欣賞而又柔情的看着她,王政君心中有些羞怯,也淡淡的回看着,眼中是柔柔的溫情。
皇上又正欲說些什麽,只門外皇帝身邊的大總管李疍急匆匆進來,禀道,“陛下,永延殿嬷嬷來報,說是傅良娣要生了。”
“什麽?!”
溫情一下子被慌亂的震驚打斷。皇帝騰地一下子站起身來,“芸兒要生了?”
“是了,”他喃喃道,“這些日子忙昏了頭,忘了芸兒的臨盆之日就在這幾天。”
皇帝有些驚慌無措,又難掩激動與興奮的命道,“快,快擺駕,去永延殿!”
他緊走出去兩步,忽的身子一僵頓了頓,轉頭看向仍端坐在榻上的王政君。
王政君低着頭,若有所思,讓人看不透她在想什麽,從皇帝驀地松開她的那一剎那,在皇帝旁若無人的緊張興奮時,她那點可憐的滿足與柔情早就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滿是悲涼。
感覺到皇帝注目的眼神,她忙收起一身的利刺,握緊的雙手也在他的注視下漸漸松開,強自換上一副自認為很是溫和的笑容,站起身,淡笑回道
“傅婕妤生産可是大事,皇上不必顧及臣妾,只是傅婕妤與臣妾一同進宮,臣妾自然不能端坐殿中,不如讓臣妾随皇上一起去吧?”
“嗯,”皇帝點頭,眼中滿是贊賞的笑意。
随皇帝一起乘龍辇來到永延殿,剛下了辇車,便聽見首塬之上,高高的宮殿裏,傳來傅婕妤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皇帝身子明顯一顫,再沒理王政君,闊步上去。
王政君不緊不慢的跟随其後,她擡頭,看向那座高聳入雲,富麗繁華的宮殿,莫名的感覺到壓迫感和恐慌,老天爺會站在她這邊嗎?
傅婕妤有皇上無限的寵愛,若她生下兒子,如今沒有了先帝的阻擾,皇上會不會封她為後呢?肯定會吧?
身邊的香蓮憤恨道,“陛下也真是的,不就是生個孩子嗎?縱然是心裏擔心,也應該收斂一些才是啊,至于表現的這麽急切嗎?夫人生産的那日,陛下當時甚至沒來看過一眼呢!”
香蓮話一說完,立馬感覺到不對,暗罵自己嘴快,恐惹王良娣勾起傷心事,緊抿了唇,低頭不敢再說話。
王政君看向長長的石階之上,三步并作兩步難掩緊張激動的男人。自嘲一笑,穩步而上。
殿前,除了皇帝與手忙腳亂的太醫,侍女們之外,還有聞風而來的幾位美人。
見到王政君自是少不得行禮,林曼林美人亦在其中,看向她的眼神充滿狡黠。似是在等待,等待傅芸的兒子出生,所有的一切,會有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王政君視而不見,只走到來回踱步的皇帝面前,佯裝心切的在旁觀望着。
裏面又自傳出傅芸痛苦凄厲的喊叫,皇帝猛地一怔,厲聲對旁邊候着的太醫斥道,“芸兒怎麽痛成這樣?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生下來?”
太醫明顯吼得吓住了,哆哆嗦嗦回道,“禀陛下,剛才聽産婆說傅婕妤才開了四指,還不到生的時候呢。”
“什麽?她現在依然痛苦難當,如何能熬到那個時候?”
“陛下,”太醫實話實說的禀道,“婕妤現在應該儲存體力,免得到生的時候沒了力氣。”
太醫倒是沒覺出不對,可陛下現在哪能聽進去這些,氣急敗壞吼道,“你們這些太醫是幹什麽吃的?傅婕妤疼成這樣,不知道想想辦法?朕告訴你們,傅婕妤與龍子若是有個好歹,朕讓你們全部陪葬!”
整個太醫署的太醫幾乎都在這裏了,此時是吓得呼啦啦全部跪倒,連連懇求
“陛下饒命!我等一定會拼盡全力助夫人平安産下龍子!”
皇帝不再看他們一眼,只冷哼一聲。又焦急的向殿內看去,雖然隔着厚重的朱色大門與鎏金的紗窗是什麽也瞧不見。
王政君心下又是無奈,又禁不住冷嘲,她生過自然知道,現在雖也是疼痛難忍,只跟生産是撕扯的痛是無法比拟的,傅婕妤現在便這樣熬不住,等到生的時候,恐怕剩下虛力,再使不上勁兒了。
不過人家樂意以此博得皇上憐惜,皇上也甘之若饴,她又幹嘛多事呢?
原本心裏也是有些擔憂,畢竟同為人母,了解傅婕妤此時的無助與害怕。此時,她心中卻滿是鄙夷,甚至有不甘,有嫉妒。
天色漸暗,嬷嬷們來勸,讓皇帝與衆位娘娘到偏殿歇息等候,林美人等本來就是來看個熱鬧,如此自是如臨大赦,趕忙跟着去了。
王政君看向皇帝,只見他木然的搖了搖頭,她轉而向嬷嬷道,“罷了,我就在這裏等吧。”
皇帝轉頭不明的看向她,王政君步上前去,淡笑着寬慰道,“皇上,您且寬心,傅婕妤身子一向康健,且女人生孩子都是要過這一關的,熬過這一時便會順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