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了公主
皇上扯了扯嘴角,強笑着點了點頭。月上柳梢,殿內的叫喊聲早已因為傅婕妤的體力透支而變得漸漸微弱。
從殿中源源不斷的端出一盆盆血水,只看得人心驚膽戰。太醫不能入內,只在外面跟着出謀劃策。皇帝也越來越焦躁。從搓手頓足到直愣愣的待在那裏,宛如塑雕,一動不動。
王政君心知此時再勸也是無用,便只默默的站在皇帝身後,不發一言,等待殿中的消息。
子時,黑漆漆的夜裏只閃爍着幾顆微弱的星辰。伴随着殿中産婆的呼叫聲
“夫人,用力啊!”
“夫人,看到頭了,馬上能生出來了!”
“夫人,再加把勁兒啊!”
終于從殿中傳出一聲響亮的嬰孩哭聲,王政君猛地一怔,心裏撲通直跳。身旁的皇帝大喜,一下子沖出兩步,沙啞着聲音喊道,“生了,太好了,芸兒終于生了!”
頃刻,産婆從裏面跑了出來。欣喜的禀報道,“恭喜陛下,傅婕妤生了,是個小公主!”
小公主?
王政君一喜,腦中只剩下這三個字,懸着的心立時落了回去。
只聽皇帝道,“公主?公主也好啊!傅婕妤她,還好吧?”
“傅婕妤與小公主皆安然康泰!”
“太好了!”皇帝喜道,一邊在難耐的搓着手掌,一邊道,“那,朕現在能不能進去看看她?”
産婆還未說話,只身邊圍着的一圈太醫上前緊勸道,“陛下,萬萬不可啊!産房乃污穢之地,男子不宜進入,何況您乃九五之尊,才是不要見血腥的好!”
皇帝一下子躊躇起來,眼中是掩不住的失望,“可芸兒,一定想朕能夠進去看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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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王政君适時上前道,“産房血腥,陛下進去是不吉利。不如,讓臣妾進去看看傅婕妤,臣妾畢竟生養過,不用忌諱這些,再者也好代為轉達陛下的心意。”
皇帝審視的看着她,半晌道,“也好。告訴她,只要她安好朕就放心,讓她不要胡思亂想,只好好歇着。”
“是。”
王政君施了禮,向殿中走去。
殿內,人頭攢動,已然是忙作一團,見了她都未有施禮,只各忙各的,王政君也不計較,直往內殿而去。此時她心中如大石頭落地,滿是輕松。
內殿,一片紅色。
紅色的幔帳,紅色的床榻被褥,紅色的地毯,還有嬷嬷們正迅速伶俐的打掃殿中血紅的穢物。
傅婕妤躺在床上,滿臉的濕汗,小婢女們在旁小心擦拭着,傅婕妤只合着眼,似是累的睡着了。
嬷子們看到她,行禮輕聲喚道,“王婕妤。”
“嗯,”王政君颔首,看到她們正緊鑼密鼓的為剛出生的小公主包着厚厚的襁褓。
她踱步過去,掀開一角,只見紅通通的小嬰兒,渾身還是泛着紫色的,臉蛋身上皆是小小的,好像一動就會碎了似的。
劉骜出生五日她才見上一眼,彼時他已經退去被羊水泡的紅腫,白白胖胖的,王政君初見到這樣剛出生的小嬰兒,臉上是化不去的柔情,心裏也不禁生出一絲呵護之意。
只道,“快包好了,去給陛下看看,陛下在外頭等的可是好生心急呢!”
“是。”
忽在這時,床上有了動靜,是傅婕妤,轉頭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聲音虛浮着道,“怎麽是你?”
王政君上前兩步,溫和的笑道,“我奉陛下之命,進來看望一下傅妹妹與公主。”
“陛下呢?他怎麽不進來?”
“陛下萬金之軀,如何能進産房污穢之地?”
傅婕妤斂了神色,垂下眼眸,再不看王政君。
王政君道,“陛下自妹妹陣痛起,便一直守在殿外。剛才聽妹妹誕下公主,陛下很是歡喜。”
“是嗎?”傅婕妤又看向王政君,淡淡道,“我看是姐姐很是歡喜吧。”
王政君一怔,随後笑道,“自然,這是陛下的第一位公主,我當然也是歡喜的,恭喜傅妹妹。”
傅婕妤還是那般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情緒波動,只冷哼一聲,轉過頭合上眼,再不說話。
王政君瞥着那抹輪廓有致,精巧絕美的側臉,輕輕一笑,對她的敵意絲毫不放在心上。
回去的路上,即使是深夜,衆人還是精神抖擻的,香蓮更是如一只雀躍的小鳥,在旁邊吱吱喳喳個不停。
“夫人,老天爺真是開眼啊,多少人盯着傅婕妤這肚子呢,沒想到她竟生了個公主。虧得往日那些王侯将相的夫人們拍着胸脯說她肚子裏的肯定是個皇子,這下打了多少人的臉呢!”
王政君瞥了她一眼,淡淡笑道
“不管傅婕妤生的是公主還是皇子,皇上都一樣開心,你看他抱着公主就沒撒手過。還當場就賜了一個‘靈’字。意為靈氣,可愛。可不是盛恩嗎?”
“那又怎麽了?”香蓮努嘴,一臉不平道,“咱們大皇子的名字還是先帝欽賜的呢!意為前途無量,雄偉壯闊。況且,公主哪能跟皇子比,名字再好有什麽用?”
“骜兒再受先帝寵愛,可先帝已然不在了,如今陛下喜歡的是哪位皇子才是最重要的,傅婕妤生下公主對我們來說,的确是件好事。只傅婕妤深受皇上寵愛,再懷孕也是大有可能的,現在就這樣得意忘形,是不是太早了?”
香蓮皺緊眉頭,有些潸潸道,“夫人何必這樣傷春悲秋呢?奴婢看陛下雖然寵愛傅婕妤,但并沒有做出什麽不合禮制的事來,也并未縱容她什麽,不然早就封了太子妃,現在她生了公主,更是與後位無緣,縱然以後生下皇子,咱們大皇子也是長子,皇太後也不會由着陛下胡來的。”
一向神經大條,口無遮攔的香蓮都分析的這般頭頭是道,王政君笑道,“你說的倒也有理,枉費你也能看的這般透徹,當真是我太過緊張,想的太多了。”
翌日。
王政君照例來長秋宮請安。太後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一直愁容慘淡的臉上恢複了些往日神采,顯得容光煥發。招呼她坐下後,道,“昨日哀家去看了靈兒公主,長得果真是人如其名,水靈可愛。”
“靈公主的确惹人喜愛呢,但見母後今日神采也很不錯,倘若靈公主能夠讓母後這樣開懷,也是她的造化呢。”
太後還是笑着,卻話鋒一轉道,“你覺得哀家是因為公主而開心的?”
“那不然…”
太後輕笑,“何必明知故問呢?想必你也聽說了,陛下回絕了許家,命恭哀皇後不入杜陵。”
這…王政君自是已然耳聞,只這樣的前朝之事又是關乎陵寝的忌諱之事,太後能與她提起,她着實是沒想到。
“是,兒臣今聽說了,只不過前朝之事,後妃不得妄言,皇上心孝,也是遵從先帝的遺旨,理應如此。”
“奭兒為皇後陵徘徊不定的事,是你幫他拿的主意吧?”
王政君陡然一驚,後妃幹政到底不是好事,不知太後是何想法,只問道,“母後怎麽知道是我呢?”
“前日,你來過哀家這裏,卻沒有進去,想必是聽到了哀家的話,皇帝在先帝喪期是不能入後宮的,可晚間皇帝便去了你那裏。許家在前朝勢大,衆臣都站在他們那邊,皇帝第二日便下昭,不予遷陵,又說出那一番話來,定是有人所教。”
“母後心思缜密,聰慧絕頂,只怕母後不要怪兒臣賣弄聰明,自以為是。”
“太子采選之初,我便覺出你心思缜密,定可以幫上太子一二,如今哀家倒是也沾你的光了,有些話哀家不便與皇帝說,你們卻是說得,這次你做的很好,也很令哀家意外。”
王政君方才放下心來,又聽太後這一番話,只覺受寵若驚,“兒臣入宮以來,深受母後照顧扶持,若沒有母後,就不會有兒臣今日。能夠幫母後解憂,兒臣在所不惜。”
太後半眯着鳳眸,眼中盡是欣賞與寬慰,“哀家果然沒有白疼你,你幫了哀家這麽大的一個忙,哀家也有份禮要送給你。”
王政君惶恐的道,“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母後不必放在心上的。”
“也不是完全為了你,皇帝也二十五歲了,現在前朝穩定,後宮不可一日無後。哀家知道,皇上一直想等傅婕妤的孩子出生,如今已經塵埃落定,如今你是唯一一個有皇子的嫔妃,依照禮制,也應封你為後。”
王政君睜大眼睛,一臉驚愕,顫着聲音,“母後…”
“這件事也不是萬無一失。”太後嘆道,“皇帝幾次來哀家這裏卻沒有提起過立後這件事,恐怕是傅婕妤那邊在鬧脾氣,皇帝性格優柔寡斷,所以,還是要本宮為推一推風的。”
王政君又是激動又是開心,雖不知此事是否可成,仍是下榻,跪到太後面前,道“多謝母後擡舉。母後大恩,兒臣沒齒難忘。”
“好了,你起來吧,以後你定要寬容知禮,心無旁骛,事事以骜兒為先,以陛下為先,以漢室為先,別學後宮那些争風吃醋,爾虞我詐的不堪之事,一心向着光明大道才是正理。”
“是,兒臣定不負母後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