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亂糾葛
家宴散後,王政君攙扶皇後到後堂,她一派往日的恭敬周到。
皇後嘆口氣道,“難為你這孩子這麽懂事,傅良娣有孕,你心裏是不是很不舒坦?”
“兒臣不敢,”王政君緊忙回道。
“既然叫本宮一聲母後,不用那麽見外,本宮也是女人,也曾是陛下衆嫔妃中的一個,你的心情,本宮會不懂嗎?”
王政君低下頭,不再說話。
皇後娘娘接着道,“這些年也苦了你了,外面的閑言碎語,冷嘲熱諷,加上太子的冷落,本宮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只是,冊立傅良娣為正妃的事,你大可放心,本宮與陛下都不會由着太子胡來的。”
王政君心中一怔,一時反應不過來皇後話中的意思。
“母後…”
皇後到窗前的涼塌上坐下,王政君立馬伶俐的拿靠枕放在皇後身後。
皇後淡笑着看她,才悠然道,“都是親孫子,自然是一視同仁,只是,傅良娣,是不能為太子正妃,更不可能成為皇後,母儀天下的。”
“這是為何?”
王政君禁不住問道。
皇後待她一向親近,此刻也不刻意隐瞞,“你可知,傅芸是上官太後的人?”
王政君一驚,她倒是知道傅芸以前當值在長樂宮上官太後處,只不知關系親近到何等程度。
“太子的宮嫔,本宮自是要細細調查,知根知底的。傅良娣以前是長信宮的才人,原本當值何處無多要緊,只要一心侍奉太子即可。可後來本宮才發現,上官太後對傅良娣繼父魏郡的鄭翁很是提攜,後來傅芸被太子選為良娣,也是經常前去長信宮探望太後,關系密切。當初霍家滿門抄斬,因咱們漢室一直奉行‘孝行天下’。陛下并沒有為難上官太後,卻不代表心裏對同為霍氏子孫的太後沒有芥蒂。”
皇後第一次與王政君說起這些,王政君低頭斂眉,心裏細細忖度。
Advertisement
陛下當初對霍氏千餘人口滿門抄斬,何其痛恨可想而知,傅良娣卻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只念知遇之恩,卻不知陛下與霍氏有多麽深的糾葛。
皇後幽幽道,“所以啊,你說陛下會不會容忍一個親近霍家子孫的女人做太子正妃,将來的皇後呢?”
“母後說得極是,”王政君附和道,她此刻如撥開雲霧見青天,一片暢然。
“這也是傅良娣自己考慮不周,她是父皇的兒媳,如何能不為陛下考慮呢?”
皇後輕笑一聲,“本宮與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解你的心結,而是,怕你誤入歧途。你是骜兒的母親,萬事要考慮他的将來,以他為先才是。”
“兒臣謹記母後教誨。”
王政君如醍醐灌頂,原本苦悶不堪的心如今突然明朗了起來。
晚間,太子前來。彼時王政君留置紫殿正幫着照顧劉骜,劉骜剛滿一歲,含糊的可以說上幾個字,見到太子圓溜溜的眼睛一亮,嘴裏含糊不清的嚷嚷着
“父王,父王…”
太子一向也是喜愛這個長子與獨子的,向皇後行過禮後,便抱過劉骜,逗弄着他。
“骜兒還不會叫母妃,叫父王倒是很順溜兒呢!”王政君在一旁佯做酸溜溜着笑道。
太子滿是得意,看向劉骜的眼中又是一片柔情,與他不住的逗弄玩耍,惹得小家夥兒是咯咯直笑。
“一眨眼骜兒都長這麽大了,會叫父王了。趕明兒芸兒的孩子生下來,骜兒就能滿地跑了,到時候骜兒可要有大哥哥的樣子,保護弟弟妹妹。”
王政君臉上笑意一僵,有些不悅,他非得在這個時候提起傅芸嗎?
太子不以為意,皇後看出不對,暗嘆兒子真是不懂察言觀色,站出來打圓場道,“好了,你這父王想的可真遠,骜兒長的這麽好,還不是政君這個母後的功勞。你也不能冷落了她才是啊!”
太子方才擡頭看向王政君,眼中有微微的歉意。王政君抿唇,默不作聲。
“兒臣謹記,定會好好待王良娣。”
“嗯,”皇後淡色道,“天色不早了,你們也別來回奔波了,就歇在紫殿裏吧。”
“是。”
“是。”
兩人同聲應道。
因着皇後的撮合,入夜兩人便歇在了紫殿後院的益壽館。
沐浴梳洗過後,王政君侍候太子換上柔軟輕薄的中衣,此刻王政君退去華服與濃妝粉黛。她身形窈窕,此時只穿一身白紗制的長衣,更顯玲珑有致,身上因剛剛沐浴,而散發陣陣幽香。臉上不施粉黛,面容紅潤,唇不點而紅,別有一番清純脫俗的意味。
太子自上而下看着她,喉嚨微動,王政君并非極美的女子,只是五官秀氣,稱得上小家碧玉。
因傅芸有孕,身子重,不能行床事,太子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又是離不開女人的主兒。
此時看着這樣嬌嫩美麗的女人站在自己眼前極盡溫柔之事,哪有不動心之理?
他一把攬過眼前小女人的細腰,另一只手則在她光滑細嫩的肌膚上四處點火。
“太子,不要啊…”
王政君微微反抗,剛才殿中的不悅她猶記于心。此時對他突然的熱情有些抗拒。
太子靜靜的看着她,半晌放開手。
他一向不喜強迫女人,再者縱然他再神經大條,不懂女人的心思,也看的出來,王政君心情不佳。
恐怕是芸兒有孕的事,讓她心裏生了醋意。他想。
太子輕嘆口氣,握住不安的抵在他胸前的細掌,歉聲道
“政君,我知道,芸兒有孕,我一直對她寵愛有加,你心裏此時想必是不舒坦的。”
王政君一僵,不明所以擡頭,“臣妾不敢。”
太子低沉着聲音道
“你一向性情溫和,識禮規矩,我心裏有數。你是骜兒的生母,也是我親自選的良娣。不管以後如何。我不會虧待于你,也斷不是那種任性妄為,目無禮數之人。”
王政君咬唇,心裏苦澀,半晌擡頭對他嫣然一笑,“臣妾相信太子殿下。”
話音未落,她的兩片紅唇已被火熱堵住,極盡厮磨,狂熱又急切。
細腰重新被有力的大掌攬住,越發收緊,她的身子慢慢變軟,腦子裏已是一片混沌。
被帶着躺在寬大柔軟的棉被上,身上是沉重強健的身體。
缱绻厮纏,她禁不住嬌吟出聲,身上的男人奮力耕耘,讓久未經床事的她有些經不住。
太子禁欲幾日,淋漓盡致過後已是深更半夜,太子攬着她,輕聲道,“你就是太過腼腆,女子床下娴靜,床上野性些才好。”
王政君啞然,她心裏想,自己恐怕永遠都做不到太子口中那樣的猛浪,可又怕掃了太子的興,只靠在他胸膛,淺淺笑着。表示自己認同他這一看法。
她不禁想到宮中傳聞。傅芸年少進宮便随侍上官太後在側,住在長信宮,并不與她們這些普通宮女同住掖庭院。當時偶有聽聞傅芸在夜裏經常站樁打坐,起初別人也不知道她在練什麽,後來傳聞她練的是女人第一絕技——媚功,也叫媚術。
太子一向重貌,又極看重床底樂趣,難道,傅芸就是因此絕技将太子栓的死死的?
她暗暗想着,不禁打了個冷顫,心中汗顏。
八月。
秋高氣爽,涼風習習。
三年一次的郊祭泰畤在甘泉苑的通天臺舉行。
因陛下身體不适,這次的秋祭也有為陛下聖體祈福的意思,是以,泰畤壇的祭祀顯得更加莊重與威嚴。
彼時傅良娣已有四個月的身孕,小腹隆起。平日裏嬌媚柔弱的神态,此時加上初為人母的柔情光輝更顯得楚楚動人。
太子不出意料的一雙眼睛直勾勾的就沒離開過傅良娣。王政君牽着正是活潑,愛玩愛鬧的劉骜,心裏淡淡的有些發悶。
泰畤祭祀在甘泉苑遼闊無比的通天臺舉行。遠處是朗朗晴空,天高海闊。祭祀壇上是蠟燭火把,金銀器具上擺着珍奇烹煮。
司祭的官員捧着大璧瑄玉。口中念念有詞。陛下威嚴肅穆的站于高堂之上,恭拜,叩首,進香。
太史公和祠官祝辭曰:“天始以寶鼎神筴授皇帝,朔而又朔,終而複始,神靈之休,佑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壇以明應。”
宮眷居左,朝臣居右,自然是随着拜祭與助詞。早晨朝拜日神,傍晚祭祀月神,一日的拱手肅拜,虔誠進香過後,深夜才止。
第二日,天子禦駕在良辰吉時大張旗鼓,好好蕩蕩返回長安。
因陛下身體一直未有好轉,皇後一心侍奉照顧陛下,從長安回宮,劉骜便一直留在上林苑。
這日,椒房殿的林嬷嬷前來通傳,便是連着每五日一次去椒房殿觐見的規矩也免了。
王政君不禁擔憂,香蓮也疑惑道,“陛下身體一直很是康健,從前就連個傷寒咳嗽都沒有,這次已經連綿病榻,好幾個月都未有起色了。”
王政君抿唇道,“陛下身子不好,聽聞母後也是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覺,眼見都瘦了一圈了。”
“可不是,帝後情深多年,皇後娘娘也是心急如焚,咱們太子殿下也是整日在未央宮陪侍左右,傅良娣有孕,生怕其他姬妾嫉妒,加以謀害,幾次三番請殿下回宮。殿下卻是充耳不聞,連管她的心思都沒有呢!”
“殿下真的是心疼父皇嗎?”王政君淡色道。
“那不然呢?”
香蓮瞪着圓圓的眼睛,不明所以。
王政君一邊拿火折子撥弄着燭心,一邊道,“如今二皇子劉欽深得人心,原本百官就勸谏重立太子,如今陛下身子不适,漸漸病重,群臣更是三天兩頭上書,太子這個時候若不陪侍左右,彰顯孝道,恐怕連王位都保不住了,還談什麽嬌妻美妾?”
香蓮聽得是一愣一愣的,雖是素來知道王政君心思深沉缜密,如今聽她對前朝之事也分析的頭頭是道,不禁又是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