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輾轉到了五月底,因着游船會的事。這日還未到傍晚,竹軒便早早的來了柳府,柳晴喝着茶,看着一旁竹軒同父親不知在暗地裏較量着什麽。
直至夜色降臨,柳晴才同竹軒出了柳府。小玉同仆人遠遠的跟在身後,下了轎子,來到翼州城的東邊碼頭,方才知這會護城河上少說也有百來條船只,燈火通明,确實是熱鬧。
上了船,柳晴站在甲板上,看着翼州城。身旁的竹軒,手裏扇着扇子,有些質疑的說道:“晴兒,你心裏不會是在打什麽小算盤吧?”
柳晴側過頭,好笑的看着,随後應着說:“你這會怎麽多疑了起來?這游船會不是你邀的約嗎?”
“說是說的沒錯,可晴兒這幾年來,可是從來沒有答應過啊。”竹軒回着。
“所以,總覺得晴兒總是獨自一個人想着什麽,然後做着什麽,卻總是都不同我說。”
柳晴移開視線,望着河面倒映着船只,連同船上的燈火也一同映襯着。輕聲回着:“我沒有瞞你什麽,只是不知道要同你說些什麽才好。”
話音未落,煙花蹭的亮了起來,一簇簇的煙花接踵而來。柳晴停了聲,擡起頭看着,而周圍船只上的人們,也紛紛出了船艙,擡起頭看着。
護城河上的微風,緩解着這盛夏的炎熱,好一會煙花都不曾聽。柳晴覺得脖子有些累,便沒再繼續擡頭看,側過頭才發覺竹軒一直都沒去看煙花,反倒是一直盯着自己。
“你,我臉上是有什麽嗎?”柳晴低頭,伸手摸着臉,問道。
“沒,只是想着,這樣機會真是不多啊。”竹軒應着。
柳晴疑惑的聽着,說道:“什麽意思?”
竹軒靠着護欄,說着:“沒什麽意思,只是覺得果然晴兒并不是那麽的讨厭熱鬧。”
柳晴聽着竹軒突的說着這話,心裏反倒是有些奇怪的很,就像是自己像蠶一樣辛苦的吐絲來結成自以為牢不可破的繭,卻因竹軒輕而易舉的一句話,而被融化。柳晴伸手小心翼翼的握着護欄,微微晃動着的船只,掀起小小的波浪。
低頭不語的柳晴,看着倒映在河面上的煙花,雖然不那般清晰,可也同樣的很好看呢。
待到煙花停了下來,身旁的竹軒開口說道:“晴兒,你知道今日這游船會來的為何都是年輕男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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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晴回過神,看向四周,說道:“為何?”
“這游船會上的男女,要不就是兩情相願,要不就是訂了婚,所以啊,這才是我邀晴兒來的原因。”竹軒說道。
柳晴靜靜的聽着,随後側過頭,看着竹軒,輕聲地說道:“竹軒你,”
話還未說出口,柳晴突的發現竹軒旁邊站着一名正喝的爛醉的男子,竹軒回過頭,相當嫌棄的拉開距離,擋在柳晴身前說道:“羅甫,你這樣子,實在太煞風景了。”
柳晴稍稍移開頭,看了看這爛醉的男子竟是羅夫子的幼子羅甫。竹軒拉着手,向後移了移,解釋的說道:“額,晴兒,本來按照我的計劃,應是我們兩個人在這船上,可今日又是杜希的婚禮宴會的時候,這護城河正好可以看到那府邸,所以我才讓他上了船。”
“沒事,只是他喝的這般爛醉,要是掉了下去,就危險了。”柳晴提示的說着。看那羅甫癡望着那翼州城的西邊,神情恍惚。
竹軒回過頭,嘆息了聲,嘀咕的說了句:“哎,晴兒那你說他會不會想不開跳河啊?”
柳晴驚訝于竹軒這想法,看了看那羅甫,說道:“他大概不會有這麽沖動吧。”
“也是,反正那杜希也一直都沒有給過他希望。”竹軒應着。
“你前陣子不是同他鬧翻了嗎?這是,又和好了?”柳晴問着。
“算是吧。大概他總算是死心了吧,畢竟他同杜希的情況,應該算是那種,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晴兒對吧?”竹軒故作文人姿态,問着。
柳晴揚起嘴角,側過頭應着:“算是吧。”
那翼州城西側裏隐約的響着鞭炮聲響,而羅甫已然醉倒在甲板上,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麽。船只緩緩向岸邊行去,夜裏也變涼了不少。
上岸,羅甫被羅府家丁給背走了。竹軒嘆息着扯了扯身上那被羅甫吐濕的衣袖,走近着說道:“晴兒,你嫌棄嗎?”
“還好吧。”柳晴看着竹軒身旁的路人紛紛繞開,有些猶豫的回着。
原本柳晴還未聞到,只是等到竹軒走近時,才察覺到這奇異的味道。不免下意識的向後退避着,竹軒一臉懵逼的看着,說着:“晴兒,你不是說你不嫌棄的嗎?”
柳晴忍着笑,說道:“這味道确實挺重的,你還是早些回府去洗洗吧。”
竹軒無奈的應着:“看樣子,也只能是這樣了。”
待到六月時,翼州城裏已是最熱的時候,柳晴困倦的窩在暮西閣內,一待就是一整天。六月中旬時,正是蟬鳴最鬧時,柳晴連都沒有午睡的心思。
好不容易到六月末時終于迎來一場雨,這才算是緩解下煩熱。七月初旬,綢緞莊和茶鋪每半個月送來的賬簿都不知堆了多少個櫃子。
小玉端着酸梅湯進了裏間,說道:“小姐都看了大半天了,休息會吧。”
柳晴停了停筆,随後放下,伸手揉着眼睛。小玉乘着酸梅湯放到一旁,握着扇子,輕輕的瞧着。柳晴睜開眼,端着酸梅湯喝着,一旁的小玉開口說着:
“小姐,今個二夫人也帶了個人來當賬房先生,說是遠房親戚,聽說老爺先是不準,後來不知怎麽的又同意了呢。”
柳晴含着酸梅,暗自想着,二夫人這舉動,想來是因為三夫人先前的推薦自家親戚,二夫人心裏嫉妒又有些着急,所以為了做好争奪柳府家産的準備,自然是該安插些人手才是。
可父親總該想的清,柳府的賬房是何等重要。若是不嚴加管理,小則時柳府管理府裏的各房月錢,物資會有人擅自做手腳,大則就是各鋪子的生意和交易往來會被人暗地裏盯着。
這些事情,若是父親都無視的話。那柳晴也無話可說,畢竟柳府家大業大,一時半會也不好說,這日後的麻煩就等父親日後自己再解決吧。
柳晴想通後,回着:“恩,知道了。” 小玉收着湯碗,嘆了聲氣說道:“夫人們也不知在折騰些什麽,都讓人使勁往賬房裏鑽。”
“小玉,這話可不許在暮西閣之外說,聽到了嗎?”柳晴将核吐了出來,說道。
“是,小玉知道了。”小玉回着話。
次日,柳晴按照往常去賬房吩咐事務,随後讓仆人搬着賬簿,那二夫人派來的賬房先生叫王易,現在看起來,倒是沒什麽問題,以後的事就以後再說吧。午時,柳晴翻看完賬簿,打算小睡一會。
竹軒卻上門來了,熟門熟路的走進暮西閣,進了裏間。柳晴窩在軟塌上,背靠着圓枕,看着竹軒坐在一旁,說道:
“晴兒,你猜我拿到什麽小道消息了?”
“你說吧,關于柳燕的什麽消息。”柳晴應着。
竹軒扇着扇子,說道:“柳燕和她母親并不是泸州本地人,是從一個叫做均縣的小地方來的。”
“均縣?”柳晴念着。
“恩,那個均縣據說整個縣都是貧農,生活狀況很不好,甚至可以說窮的叮當響。柳燕原名叫做李欣,她母親叫做周裏,柳燕的生父生性好賭,嗜酒如命,經常打罵她們母女,後來半夜喝酒過河不知怎麽的掉到河裏淹死了。她們母女就離開均縣,來到蘆州。”
“後面的事,晴兒應該都清楚了。”竹軒說着。
柳晴坐直的聽着,問道:“所以她們母女背後并無靠山,兩人就是為了錢財。”
“恩,而且聽說柳燕極其善于騙富家公子哥的錢財,而且那些人還心甘情願。”竹軒喝着茶水,應着。
柳晴看着竹軒剝着一旁的荔枝,說道:“那柳燕可能不僅是為了騙錢,可能還想借此嫁入翼州城的豪門裏。”
竹軒吃着荔枝應着:“也許吧。不過我昨天還打聽到另一個更重要的小道消息,就是綢緞莊的事,綢緞莊雖然柳府為大,可也有其他四家的參與,近些日子來,有兩家突的被人高價收購了綢緞莊的份額,晴兒這事你清楚嗎?”
柳晴暗自驚訝,而後沉靜地說道:“這事,你怎麽知道的?”
竹軒吐的核,随後擡起了頭,打量的看着,細聲地說着:“晴兒,我總算抓到你的小秘密了。”
柳晴紅着臉躲避着竹軒的視線,細聲的說道:“你,這般怪異的看着我,做什麽?”
竹軒像是流氓無賴似的,壓低着頭,湊近着說道:“晴兒,原來你一直在做這件壞事啊。”
柳晴手抱着薄毯,瞥開頭,回着:“你想多了”
竹軒坐在一旁,故意的說道:“晴兒,你手頭上有這麽多錢嗎?”
柳晴尴尬的聽着,低頭,回着:“竹軒,你別問了。”
“好吧。”竹軒突的停了下來,說着。而後又開口說着:“不過,晴兒要是想我保守這個秘密的話,就陪我去個地方吧?”
柳晴猶豫的問着:“去什麽地方呢?”
“到時候再告訴晴兒也不遲。”竹軒側過頭應着。
柳晴好奇的問着:“竹軒你為什麽會知道?”
竹軒剝着荔枝,湊到嘴旁,說着:“晴兒,吃了我就告訴你。”
柳晴低頭,吃着荔枝。竹軒這才開口說着:“因為我,好奇。”
“就像晴兒會安排在仆人在我身後,我自然也會好奇晴兒到底在背着我做些什麽事情,所以就特意特意再特意的觀察了下。”竹軒低頭剝着荔枝,回着話。
柳晴吐出核,說道:“所以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竹軒又遞了顆荔枝湊到面前,說道:“好的,吃了這顆就告訴晴兒。”
柳晴無奈的又吃着,竹軒才開口解釋着:“我自從接管竹府事務後,就必須得同翼州城一些商戶掌櫃打交道,其中那周老板便是你家綢緞莊的四位之家。某一日我正上門去拜訪他,誰曾想卻聽到緊要的一句話,就是柳府的綢緞莊份額,我心想周老板不想缺錢的人,後來從周府仆人那裏打聽才知買份額的人故意出了兩倍的價格來買,所以周老板才脫手這份額。”
“我心想柳府的事,晴兒每日都在管理,我要是能幫上晴兒一些總是好的,所以我便一直暗地裏關注着,後來發現晴兒不僅沒注意,而且整個柳府都沒人知道。我覺得這事不簡單,讓人一查金額來源,方才源頭盡是出自柳府,問題來了,綢緞莊本就是柳府的,為何柳府還要白送錢再去買自家東西呢。”
柳晴沉默的聽後,随後吐出核,說道:“竹軒,你說的很有道理呢。”
“別急,晴兒,還得感謝我一件事。”竹軒說着。
“晴兒你可知柳府的賬房先生周華?”竹軒問着。
柳晴應着:“恩,知道。”
竹軒說道:“晴兒這回可欠了我不少的人情,那周華還挺精明的,居然差點查到晴兒你動了柳府的賬簿,幸好我機智,威逼利誘,及時收買他,并且讓他立字據為證。”
“收買了他?你用了多少兩銀子?”柳晴問着。
“五百兩,可是他五年的工錢。”竹軒得意的回着。
柳晴詫異的聽着,而後說着:“所以,他現在變成了你的內應?”
竹軒點頭,說道:“怎麽樣?晴兒,是不是突然覺得我非常的不錯。”
柳晴暗自想着,這周華原是三夫人的內應,卻陰差陽錯的成了竹軒的內應。想來柳燕也恐怕一時半會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一旁的乘着荔枝的碟子已經空了之後,竹軒才停了手,說道:“晴兒,七月七乞巧節,到時我帶你出去玩。”
柳晴回過神,看着方才還精明着的竹軒,好似不見了似的。開口問着:“竹軒,你給周華的那五百兩銀子,是從哪來的?”
“這個,自然是我自己的零花錢。”竹軒猶豫的回着。
“那你知道柳府的賬房先生一年的工錢才多少嗎?”柳晴問着。
竹軒回着:“知道啊,不是一百兩嗎?”
柳晴無奈的聽着,輕聲回着:“柳府的賬房先生一年的工錢其實才只有三十兩,就算加上平時節日的賞錢最多也就五十兩。”
竹軒驚訝的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說着:“晴兒,你沒騙我吧?”
“我為何要騙你這種事呢?”柳晴好笑的看着,回着。
“可惡!晴兒我居然被他坑了整整兩百五十兩銀子!”竹軒惡狠狠的說着。
柳晴看着竹軒這會的樣子,實在是難以想象方才那般精明的竹軒怕是自己方才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