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就這般,柳晴便應了竹軒的邀約。雖然竹軒并不知道綢緞莊的事情到現在其實柳晴已然是掌握最大的份額的人,所以其實別人知不知道,會不會走漏風聲已經完全沒有關系了。
七月初二,柳府按照往常進行一般事務的巡查,以及各房月錢的發放。柳晴意外的發現那周華格外的小心,臉上似乎有些不對勁,可柳晴一時半會也沒想出是哪裏不同了。
後來小玉回答,原來周華的胡子不知怎麽的,被燒了,柳晴才知竹軒到底是選擇了怎樣的方式報複周華。而那楊勇一直沒什麽動靜,柳晴也就沒在意了,畢竟現在柳府裏的賬房已經開始分布各自的陣營,再怎麽管也沒有用,還不如讓她們自個去折騰算了。
七月初五是老夫人的七十大壽,往年老夫人都在別院自個吃齋念佛,今年柳府設宴,翼州城的大門大戶幾乎都來祝賀。柳晴清早起來開始管理安排大小事務,直至夜裏宴會結束,戲班子清場後,才有空歇息。
打算回房歇息時,路過花園,老管家走上前來,說着:“大小姐,老爺書房有請。”
柳晴便又轉身去了書房,柳老爺坐在椅子,喝着茶,面露疲憊的看着,說道:
“是晴兒啊,來,坐下歇息會,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柳晴行禮,而後坐在一側的椅子上。靜等了一會,柳老爺卻沒有說話,柳晴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正打算喝的時候,柳老爺突的咳嗽了起來,柳晴連忙停了手,看着。
“晴兒啊,你掌管賬房鑰匙有幾年了?”柳老爺看了過來,問着。
“大概也有四。五年了。”柳晴應着。
柳老爺嘆息了聲,随後說道:“是啊,都快五年多了。”
“我請了翼州城最好的裁縫為晴兒制作大紅嫁衣,嫁妝為父也準備非常齊全,到時定要晴兒出嫁時風風光光的,讓全翼州城的名門望族都看看我柳府是何等的風光。”柳老爺激動不已的說着。
“女兒多謝父親的一番苦心了。”柳晴應着話。
柳老爺舒心的笑着,說道:“無礙,這都是為父的該做。”
柳晴靜坐着,聽着外頭的蟬鳴聲一陣一陣的響着。有些疲憊的揉了下眼,說着:
“父親,夜深了,還是早些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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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老爺放下茶杯,猶豫着的說道:“晴兒啊,等到你出嫁之時将賬房鑰匙交給二夫人吧。”
柳晴起身,行禮應着:“恩,父親放心,女兒會将府裏的事務交于二姨娘的。”
柳老爺這才會心的笑着,說道:“好,天色不早了,晴兒早些回去休息吧。”
“父親,女兒有一事想要同父親商談。”柳晴緩和着的說道。
柳老爺開口說着:“晴兒,說說看。” “那綢緞莊曾是母親的嫁妝,現如今女兒出嫁,父親能否将那綢緞莊交于女兒一手管理呢?”柳晴輕聲問着。
柳老爺臉色突變,隐約的皺起眉頭,随後說着:“綢緞莊的事,這事關乎柳府的家業,為父不能準許,畢竟林兒還小,這柳府不能缺少綢緞莊的收入來支撐。”
柳晴放緩着呼吸,随後開口說着:“女兒明白了。”
漫步走在長廊裏,柳晴深知父親也同樣知道柳府的形勢,綢緞莊的收入對于整個柳府來說,确實是非常可觀的。所以父親的不願意,柳晴早已設想過了。
微風徐徐而來,晃動着樹葉“沙沙”的響着。柳晴停步,望着這漆黑的園子,放緩着呼吸,心口初卻仍是在隐隐的作痛,就連這細風好似都能撕裂柳晴深深壓抑着的疼痛。
想着母親當時也是如此的感受,柳晴不禁背後浸出冷汗,微風一吹,便涼的入骨。
七月初七黃昏時,竹軒派來的馬車,柳晴并未讓小玉随行,走近着,正想上馬車去,才看清這車夫好像是竹軒,柳晴才知這會是要出翼州城。
坐在搖晃的馬車裏,柳晴掀開簾子探出頭,看着戴着鬥笠的竹軒,問着:“你這身打扮是做什麽?”
拉着缰繩的竹軒有模有樣的趕着馬,說道:“還能幹什麽,當然是帶着晴兒私奔去啊。”
柳晴看着斜陽照在翼州城的樓房之上,馬車走的很快,夕陽走的更是快,泛黃的日光愈加的薄弱,可移過去看時,仍舊是耀眼的很。
出了翼州城,竹軒繞着小徑走的很慢,夕陽落在馬車的後面再也沒有追上來過。四處漸漸的昏暗了起來,馬車緩緩停在一處坡上,竹軒下了馬車,伸手拉着,說道:
“本來想着等舉行婚宴以後再同晴兒來這看,不過我想着反正翼州城裏乞巧節一向熱鬧,晴兒又不是很習慣,所以我便提前帶晴兒來這。”
柳晴下了馬車,看着四周已經暗了不少,稍稍拉緊着竹軒的手。上坡,柳晴才發現這是上回竹軒帶自己來過的湖泊,岸邊螢火蟲聚集着,一起飛着,一閃一閃的亮的讓柳晴驚訝。
竹軒拉着柳晴慢慢走着,說道:“這湖心的樓閣還真是花費我不少的銀子呢。”
柳晴這才注意到湖心竟真的建立一座樓閣燈火通明,屹立在這曠闊的湖泊之中。兩人小心的走近着,柳晴側頭看着這不知多少的螢火蟲。
偶爾還有不少繞着柳晴飛着,竹軒在一旁呆呆看着,柳晴回轉過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着:“為何總這般看着我?”
竹軒松開拉着的手,推後着說道:“自然是因為晴兒好看。”
柳晴怔怔的停在原地,而後不回話。竹軒走至湖水邊,說道:“晴兒,你知道嗎,這湖水很溫暖。”
“你是想做什麽?”柳晴不解的看着竹軒脫了自己的鞋,問着。
竹軒将鞋擺好,走進湖水裏,慢悠悠的走着,說道:“晴兒,你過來試試。”
柳晴搖頭,說道:“我不跟你胡鬧,女子怎麽能露赤腳呢?”
竹軒回轉過身來,走近着,拉着柳晴說道:“哪有什麽不能的,只要晴兒想就能。”
柳晴被迫的被竹軒飽了起來,害怕趕緊伸手抱着。竹軒趁機脫了柳晴的鞋,而後小心的将柳晴放下,柳晴害怕的緊抓着竹軒不願放。竹軒笑嘻嘻的說着:
“怎麽樣?湖水是不是很暖和。”
被竹軒拉着似的,柳晴猶豫的擡起腳走着,竹軒走一步,柳晴跟着走一步。直至柳晴不是那般的害怕,竹軒才稍稍的放心了些,說道:“我想着,這樣的話,晴兒會不會不那麽害怕水了。”
柳晴拉着竹軒的手,跟在身後,默默的聽着。竹軒回過頭,低頭看着,握緊着手,忽地拉扯着,将柳晴拉近靠在他懷裏,說着:“哎,晴兒你怎麽不說話,不會生氣了吧?”
“沒呢,我沒生氣。”柳晴細聲的應着,輕輕靠着竹軒回着話。
竹軒松了口氣似的,說着:“那就好。”
聽着竹軒柔和的說着,不知怎麽的柳晴突的開口說了句:“小竹子,我是不是很壞,很沒用?”
“沒有,晴兒是我見過最能幹的人。”竹軒低頭附在耳旁,輕聲的說着。
柳晴眨着眼,卻突然發現自己哭了,低頭蹭着竹軒的衣裳,細聲的說着:“我要從父親手裏拿回綢緞莊了。”
“那就拿吧,要是你家老頭過來追究了,我還可以幫你擋回去。”竹軒玩笑的應着。
“好了,來,我帶你去慢慢走走。”竹軒伸手拉着柳晴,說着。
柳晴被竹軒拉着的,在這湖泊旁慢慢的走着,一輪明月靜靜的垂落在湖中央。竹軒握緊着手,細聲的說着:
“哎,晴兒,那綢緞莊你以後也要留給我們的女兒嗎?”
“綢緞莊是母親的嫁妝,以後自然也是留給女兒的。”柳晴回着。
說完後,柳晴才明白了過來,竹軒的話裏有話,臉簌的發燙起來。一旁的竹軒偷笑着,說着:
“晴兒,別不好意思啊。”
柳晴看着那靜靜躺在湖泊之中的月亮,回想起母親離世時看着自己的眼神,不由得心悸,便停了下來。身旁的竹軒不解的說着:“怎麽了?”
“竹軒,你怕死嗎?”柳晴問着。
竹軒回着:“怕,當然怕死,要是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而且晴兒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柳晴蹲了下來,眼淚嘀嗒嘀嗒的流着,哽咽的說着:“可是我因為怕死,而讓母親孤單的一個人,我實在太沒用了。”
竹軒靜靜的站在,随後蹲了下來,說着:“我不這樣覺得,反而晴兒是背負的太多,所以太累了。”
“晴兒,我背你好不好,讓我幫你一點點好嗎?就像小時候一樣,你累了,我就背你,讓你休息一會。”
柳晴低頭哽咽着,伸手抓着竹軒,竹軒輕松的背起了柳晴,小心翼翼的走着,開口說着:“晴兒,我也一直都在害怕着,我怕晴兒會怪罪我為什麽沒有救到你的母親,我也怕晴兒會因為想不開而做傻事。”
柳晴額頭輕靠着竹軒,擦拭着流淌的淚,說道:“我不會。”
“我知道,可我還是會止不住的這樣想。到後來你總算不再沉默不說話,而是會慢慢的同我說話了,我才放心些。”竹軒應着。
“所以啊,晴兒不用那樣想自己,因為晴兒已經做的很好了,在我眼裏比世間任何女子都要好了。”
柳晴蹭着竹軒的衣裳擦拭着眼淚,安靜的聽着竹軒的話。
“對了,晴兒,我有在羅州城裏買了宅院,等我們成親以後,晴兒要是想去那邊住我們就去羅州城那邊,小時候你不是常常想去哪裏,到時晴兒想,我們就搬去那裏。”竹軒說着。
柳晴清了清嗓子,說道:“那,我們不住翼州城了?”
“沒,要是晴兒想住在翼州城,我們就一直在這住,要不我們就長住別處。”竹軒回着。
“那,要是伯父伯母不準,怎麽辦?”柳晴細聲問着。
“不會的,他們有自己忙不完的事情,根本顧不及我們的。”竹軒小心的走着,應着。
柳晴有些累的眯着眼,細細聽着竹軒說的話,低頭看着好似近在咫尺的明月倒垂在一旁水邊,母親模糊的面容浮現在眼前,柳晴直直的看着,暗自想着,母親,晴兒真的舍不得你,可晴兒也真的很想活着。
因着活着,真的很好呢。
竹軒忽地停了下來,細聲的念叨着:“晴兒,我其實是明白那首詩的意思。”
“關關雎洲,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竹軒輕聲的念着
柳晴靜靜的聽着,随後猶豫着的伸手,摸着竹軒額前的疤痕,說道:“小竹子,其實疤痕的痕跡還挺深的。”
竹軒停了下來,說着:“晴兒,擋住我視線了。”
柳晴移開手,湊近着竹軒耳旁,細聲的說着:“要是,日後我們也變成父親和母親一樣了,怎麽辦?”
“不會,就算晴兒咬我,我都不會說晴兒一句重話。”竹軒應着。
柳晴伸手,捏着竹軒的耳垂,說道:“說話算數。”
“當然,晴兒說的絕對說話算數!”竹軒笑着說道。
“那日後,你每月的零花錢不準超過一百兩。”
“哎?晴兒,你是故意的吧?”
“恩,是的呢。”柳晴輕聲應着。
“唉,那我也只好,說話算數了。”竹軒喪氣的應着。
這夜月色很美,竹軒說了許多話,可多年以後柳晴只記得竹軒說過的,晴兒說的,絕對說話算數。
此年八月十二,翼州城舉行盛大婚宴,柳府千金同竹家公子成婚。成婚當日,翼州城各大客棧免費供來往的客人,那日街道的鑼鼓喧天,直至深夜才消停,花轎繞翼州城三圈,爆竹聲連綿不斷,以慶其喜。
而竹家公子對柳府千金癡情多年的故事,直至很多年後都有人津津樂道。當然其中也包括懼內這一點。
在大婚後一年柳晴便同竹軒離開翼州城,據說是去了羅州城長住。同年柳府鋪下的綢緞莊被人購買,兩年後,翼州城的柳府因庫房管理不當,府中銀兩入不敷出,柳家也因此家道中落。鐘氏母女也沒了人影,曾經翼州城首富也已不複昔日風光。
然而竹家公子同柳府千金的良緣,卻是一直都在翼州城內為人津津樂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完。
謝謝那些能夠一章一章看完的讀者。雖然這篇文很冷,也還是很感激能一直看下去的讀者*^o^*。
也很感謝收藏這篇文的31個收藏,希望如果有喜歡的讀者,能夠願意收藏這篇文*^_^*。
還有就是目前本文唯一的兩個讀者評論,謝謝你們了^_^。
最後的最後,就是祝大家新年快樂了^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