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路寂靜,兩人都沒出聲。
趙姜阮回到住處就迫不及待的去洗澡,她剛看到鏡子裏的驚悚妝容就被吓了一跳,火速用卸妝油卸得都快脫皮了才敢看自己。
連她自己都被吓得不輕,蘇易言肯定看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一晚,趙姜阮完全沒有睡好。
她老是夢到自己襲胸蘇易言時的場景,手感硬邦邦的,像是攀附在懸崖峭壁上似的,又像是觸碰到了不可撼動的高山。
看來,男人和女人的手感果然大不一樣……
她篤定地想道。
蘇易言卻是反常的一覺睡到天亮。
他本來以為今晚非得去看心理醫生不可,沒想到這一晚風平浪靜,他還前所未有的睡了個好覺,半夜都沒有醒來,只是在早上睡回籠覺的時候迷迷糊糊做了個夢。
夢境裏雲霧虛籠的視線并不真切,然而他卻看到了自己年少時的影像,孑然走在漫長沒有盡頭的時光旅途裏,直到有雙柔軟的雙手出現攀抓着他的胳膊,繼而是他的心,他不再孤寂行走在這冰冷的人世間。隔着缥缈氤氲的霧氣,他似乎有看到熟悉的面龐,然而那面龐又是陌生的形同白紙荒蕪。
醒來時,夢境裏的場景愈發忘卻的所剩不多,唯有記得自己似乎在夢裏行走。
不過他知道自己心底深處其實是眷戀夢境的場景,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下來,心神安寧渾身舒泰。
蘇易言已經多年沒有入睡過這樣寧谧安穩的夢境,甚至困擾他多年的失眠頑疾也有所緩解。
這不科學。
蘇易言第二天一早就去約了心理醫生。
“這是個好現象,證明你至少沒有像以前那樣抵觸和異性接觸了,假以時日适應肯定會好轉的,你要積極創造條件來适應,興許會有治愈的可能。等治療好和異性社交接觸障礙的心理疾病,說不準你的失眠症和潔癖都會跟着痊愈。”心理醫生和蘇易言已經相識幾年,他雖然嘗試過多種方法,可惜蘇易言的心理疾病都沒有起色緩解,眼下聽到蘇易言提起的怪事後,那心理醫生倒是不由自主的替蘇易言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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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姜阮到公司後就開始收拾桌面。
等到中午,蘇易言才姍姍來遲。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蘇易言今天的臉色并沒有想象中的糟糕難看,相反,和平時那個神色冰冷的他相比,今天的蘇易言甚至還可以和如沐春風或者是精神抖擻之類的詞彙搭邊。
也是,終于盼到有光明正大的機會辭退自己這個眼中釘了,估計他這會身心愉悅的恨不得要去放幾串鞭炮普天同慶下吧。
趙姜阮沒好氣的想道。
沒多久蘇易言的秘書小黃就喊她進去了。
果然,還是到這一刻了。
趙姜阮想着自己先前拼命過中間夭折的項目,居然有隐隐不舍上來。
“蘇總。”她敲門進去,因為心虛的厲害都不敢和他對視,眸光只顧看向地面。
“我有個崗位調動的提議,不知道你意向如何。”
“崗位調動?”趙姜阮錯愕的重複了一遍。
“Jason的新助理已經招到了,幾天後就能上崗。”
她就知道過河拆橋的家夥!
雖然不是直接的辭退,美其名曰崗位調動,肯定是打算把她調去全公司最無科技含量的前臺崗位!
她才不要和那個男前臺搶飯碗!
膈應!
反正她已經在這裏呆上一陣子了,接下來的簡歷就可以大言不慚的寫上在易正就職過,她有信心出去找個好下家。
趙姜阮想到這時,頭一回在蘇易言面前昂首挺胸起來,頗為豁達的應道,“沒關系,我準備去其他公司面試!”她這豪氣萬分的語氣還帶着幾分王之蔑視的意味。
雖然她心裏還是哆嗦着打鼓,不過這面上佯裝的氣場倒是像模像樣的。畢竟這都已經是最後一天在易正就職了,她有心要把之前在蘇易言面前小心翼翼讨好的面子裏子全都找回來。
見着趙姜阮陡然間像是找到了什麽大靠山似的牛氣沖天,蘇易言錯愕地愣了一下,之後才語氣寡淡的開口問道,“小黃當我的秘書有點忙,所以我想再安排個特助崗位,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特助?”趙姜阮以為自己聽錯了,狐疑的重複了一句,不過随即她就明白過來眼下的狀況,瞬間秒收剛才那王之蔑視的眸光,頗有自知之明的搖搖手,“特別幫助幹活的?以我的水平太薄弱了。”
“工作上專業方面的事情小黃會處理,你負責非專業方面的瑣碎事情就可以。”蘇易言如實應道,至于瑣碎事情的範疇他一時間倒是沒有想好。
“那好說,不過薪水要重談——”面對蘇易言的強大氣場還能這麽霸氣十足的面談薪酬,趙姜阮都已經在心裏佩服自己是條漢子了。其實是因為她早上剛把信用卡取現給趙添添補漏洞,本來正愁無處發財,眼下突然峰回路轉有這麽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自然是要最大化去争取,順便立刻收回了剛才那不為五鬥米折腰的高風亮節。
“你想要的預期薪水?”蘇易言覺得自己似乎低估了面前的趙姜阮。
趙姜阮等的就是他這一句,面前的這位大金主可關系着她接下來加薪的程度,她心裏主意已定,這才輕咳了下開口,“你也知道,我在外面有很多兼職,兼職收入非常可觀,既然要當特助了,我肯定要一心一意把這裏的工作做好。”趙姜阮自以為滴水不漏卻又足夠體面的應道。
“這樣。”蘇易言輕飄飄的應了一聲。
“嗯。”趙姜阮見着蘇易言似乎有聽進去的意味,估摸着是加薪有望了,立馬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起來。
然而,下一秒,蘇易言就涼涼問道,“所以換而言之,你之前在這裏工作都是三心二意的?”他說完後薄唇微抿,好看的長眸不無狹促地盯着趙姜阮,偌大的辦公室都像是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給渲染到,格外地逼仄壓人。而他隐隐內雙的眸尾看着閑來無意,又像是随時洞悉她人心裏最隐秘的想法,讓人頃刻間就要動搖心智繳械投降。
這人,還真是夠恐怖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好吧,言多必失。趙姜阮聽出蘇易言的話外之音,生怕他會改變主意,眼下立馬轉移話題,“我聽說別家公司的特助月薪起碼是我現在薪水的一倍。”長話短說,她決定背水一戰,這個薪酬已經是她的最高心理價位了。
“可以,薪水給你加一倍。”未料到蘇易言不假思索的就答應了。
難不成現在人民幣貶值通貨膨脹或者滞脹了?特助的薪水已經遠不止這個價位了?那為啥他的秘書小黃還整天在自己面前喊窮?
怪她眼界淺!
“我、我剛才口誤說錯了,別家公司的特助薪水是我現在的兩倍!”趙姜阮咬咬牙立馬改口,別人是酒壯慫人膽,她卻是錢壯生膽,畢竟眼前的這場心理博弈戰關乎她接下來的薪水,這比任何事情都要來的重要。
“兩倍?我倒是孤陋寡聞的不知特助的薪水已經高到這個地步……”蘇易言錯愕的隐有笑意浮起。
見過愛財如命的,還真沒見過錢眼裏打滾到這種地步的。
以她這樣應屆畢業生的資歷,居然還有這般底氣和他面談高薪,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無知者無畏吧。蘇易言也覺得開了眼界,不過和他自己多年難以和外人提及的怪癖相比,這點薪酬也就無所謂了。
趙姜阮見着面前的蘇易言突然若有所思的沉默起來。
難不成是自己貪心過頭了?要不還是見好就收吧?
出去到哪去找這麽個高薪的崗位啊。
趙姜阮在心裏糾結着要不要改口,其實一半的薪水她都願意幹了啊。
趙姜阮正決定改口的時候,蘇易言忽然無動于衷的點點頭,惜字如金的吐出兩個字,“可以。”
暈!
看來她還是說便宜了???
“我說的是稅後拿到手的淨收入。”趙姜阮咬咬牙再次決定賭一把。要是能夠順利談妥這個水準的薪酬,她覺得自己可以瞬間從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跑步進入共産主義了,而且要是以她這個收入水平,老爸剩餘的債務也不是什麽難事了,她也用不着再想破腦袋去外面兼職,趙姜阮一想到種種光明前景就不由自主的精神抖擻起來。
“當然。”蘇易言突然發現趙姜阮一談錢,整個人都亢奮的容光煥發,眸光晶亮晶亮的,像是琉璃上折射出來的光彩,照的人心頭舒适,居然也不怎麽讨厭……
趙姜阮絞盡腦汁,發現自己再也找不出任何往上提的要求了,不過其實她也早該知足了。
從蘇易言的辦公室裏出來,趙姜阮樂呵的想要立馬高歌一曲。
只不過整個辦公室裏的同事個個都在聚精會神的做着手上的事情,她一個人太興高采烈溢于言表的也不太妥當。可是她這會又覺得實在克制不住內心的狂喜之情,畢竟早上出門她還在擔心自己成為無業游民短期內要沒收入了,結果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居然給自己加了如此可觀的薪水。
這會都坐到位置上了,趙姜阮還覺得像是做夢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的飯點,趙姜阮想起上午和蘇易言心理博弈地費心費力,特意給自己點了豐盛的外賣犒勞自己。
外賣小哥送到已是半小時後,其餘吃好午飯的同事已經三三兩兩的走回到位置上,趙姜阮想着自己在位置上吃可能會影響到其餘同事休息,她以前就留意到公司側邊偏僻的觀景臺上幾乎沒人過去逗留唠嗑,眼下就拎着外賣盒往那邊走去。
等她走過去才發現觀景臺周遭都是純木裝潢,栽種的藤蔓四處攀爬,把那一小片區域圍繞的密密實實,和最前面硬生生隔開了堵綠色的植物圍牆。外面的太陽光透過藤蔓間的空隙細細碎碎的投射到暗色的實木地板上,一進去就像是到了個迷你的原始森林似的,好不惬意。
趙姜阮過去後把身後的落地窗關上,奇怪的是落地窗外側居然還有窗簾在,她随手一拉,立馬隔出了個私密的空間。
不得不說,設計這個觀景臺的人真是太有格調和創意了,改天她一定要問吳晨昊打聽下這個觀景臺的設計者。
趙姜阮在藤條桌上放下快餐盒,餘光瞥到藤條桌上還放着個咖啡杯托底用的骨瓷碟子,反正視線範圍內都沒看到其他同事。她這會心情大好地直接無視那個碟子,開始津津有味地啃起炸雞腿。
途中室友張夕夕打電話過來和她聊計劃租房的事,沒聊幾句張夕夕就無比奇怪地問道,“你今天怎麽感覺吃了興奮劑似的?”
“那可不,上午我和資本家老板鬥智鬥勇地心理博弈,結果你猜怎麽着,他居然同意給我加雙倍的薪水。”
“雙倍薪水?你本來的實習工資就已經很高了,你沒騙我吧?”果然,電腦那端的張夕夕立馬驚呼了一聲。
“是啊,以我現在的工作能力,給公司也創造不了多大的效益,這投入産出比完全不符合市場經濟規律啊,我老板今天要麽抽風要麽沒睡醒要麽腦子進水了,我覺得腦子進水的概率最大哈哈……”趙姜阮說到一半就忍不住心情大好地笑出聲,直到快笑得氣喘籲籲了她才頗有感觸地總結起來,“夕夕,你不知道他這人平時有多恐怖,随便看你一眼就能讓你整個人陰風陣陣汗毛直立起來,怪不得都一把年紀老男人了還是個萬年單身狗!”
作者有話要說: 親媽:阮妹,更恐怖的還在後面→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