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34)
是第一次呢,謝璇喝醉留在她這裏睡着了呢,往往都是自己翻窗回去的。不過,也不是第一次看他睡着了吧。葉黛暮戳了戳他的臉頰。好軟啊。
只有睡着的時候這麽溫順呢,醒着的時候不是高傲冷漠的貴公子,就是瘋瘋癫癫的酒鬼,要不是報複心超強的別扭鬼。可是每一張臉,她都喜歡得不得了。雖然很蠢。她吻了吻他的額頭、臉頰、嘴角,最後是柔軟的花心。
世界上最喜歡你了,幼安。
“公,是時候了。”
“還沒到。還有一股東風可以借,就讓我們借一借這汴州的東風吧。”
☆、第壹佰玖拾肆章 夏至将至
“陛下,歇一歇吧。”盧淑慎久違地端了一碗冰酪過來。自從上次葉黛暮暈眩之後,冰寒之物就都被徹底斷掉了。這一回也不知是什麽緣故,一向強硬的盧淑慎居然破例了。
葉黛暮當然不會去提醒她,用了她最快地速度一口氣将那不大的碗舀了個底朝天。得趁淑慎沒有反悔之前吃完,不然吃了一半被端走,她一定會哭出來的。吃貨的眼淚就是這麽不值錢。
“說起來,明日是夏至呢。”葉黛暮吃完了,還咬着勺子很是舍不得。
奶黃色的,被雕刻成蓮花的模樣,上面點綴着绛紅色的櫻桃、紫色的葡萄,還撒了核桃碎,再淋一遍粉紅的蔗糖漿,冰涼透心,酸甜可口。而且是用全天然的食材做的,奶味濃郁,比現代那種粗制濫造的冰激淩不知道好吃出多少倍。只這巴掌大的碗根本就不夠吃啊。葉黛暮可憐巴巴地望向盧淑慎。
盧淑慎咳嗽兩聲,這一回就不縱容她了。“明日是夏至,陛下可以休沐幾日了。陛下想吃什麽?“
吃貨大概是會被傳染的病,本來只有葉黛暮一個人每天都念叨着膳食,現在變成了所有的侍女都念叨了,連盧淑慎都沒有例外。葉黛暮很開心地回答。“想吃櫻桃饆饠、冰西瓜、冰酪……”
“冰寒之物只能一小碗。”盧淑慎殘忍地打破了葉黛暮滿眼皆是冰的幻想。“不過,櫻桃饆饠一類倒是可以。但是甜點可不能當正膳,陛下還有其他想吃的嗎?”
“恩,不知道耶,感覺最近都沒什麽特別想吃的呢。”葉黛暮苦思冥想,還是沒想出來。“那你們看着辦吧。對了,上次那個小官……”
葉黛暮正說着,徐景茗從外面沖了進來,神色慌張。“陛下,陛下,臣要先行告退了。”
這沒頭沒腦的,什麽意思?葉黛暮一臉茫然地望着他。還是盧淑慎老道,平靜地詢問。“是徐将軍家中有事嗎?姜将軍應當還在宮中,妾派人去喚他便好。”
“啊,對。”徐景茗急得臉都通紅,就在和盧淑慎一問一答之間突生靈感,立時不顧其他,抱拳跪在了葉黛暮面前。“陛下,請陛下救救我妹妹。明日夏至,那妖婦以踏青宴為由要她回別院去,我父親竟答應了。她心思歹毒,我恐到時候我可能會被她支走,到時妹妹便危險了。”
“那倒也是,深宅裏的婦人會出些什麽手段,确實難猜。”葉黛暮苦思,這種情況,她也不知道怎麽辦啊。皇太後向來是能用一棍子打死就算的事情絕不多說一句話。雖然在深宅子裏被困了十來年,但是葉黛暮還真沒有和別人陰謀相交的經驗。她只能求助于盧淑慎等人了。
“要不,派個明白的機靈人去跟着徐娘子,即使那妖婦想出什麽點子,也能避開來。”青盞是千金小姐出身,這些手段過去從母親身上也是學了不少的。
“這也是個辦法。只是那章姬人人交口陳贊,詩書禮樂樣樣出衆。聽聞只要是能與她見上一面,無論是王公貴族,還是販夫走卒,都會為之傾倒。”青筠在仆從中的消息靈通。這個消息倒是讓葉黛暮覺得棘手起來。一個人人交惡的家夥,和一個人人稱贊的人相比,哪個做敵人更麻煩,一目了然。
“這倒是麻煩了。”連盧淑慎也皺起了眉頭。“那麽哪怕她是明着誣陷,可能也有許多人依照印象相信她的。這樣的話,一兩個侍女也是派不上用場的。”
葉黛暮這時倒是想起來,侍女在這個時代還不算人呢。若是到了舉證辯白的時候,這些侍女的話那是不能算數的。只是派個侍女,并不能改變徐蘇英的問題。這可麻煩了。說起來之前也有一回,為了徐蘇英的事情開了一次小會議,結果證實了她并非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等等……
“不行!”葉黛暮話都沒說出來,只是眼珠子轉了那麽一圈,衆人便知道她想的是什麽主意了。盧淑慎立即按住了她的心思。“絕對不可以,陛下。您忘了自己易中暑嗎?這麽熱的天,坐着馬車外出,您這是又要叫妾等惶恐不安嗎?絕對不行。”
不過,葉黛暮想要做的事情,還從來沒有被侍女們阻攔成功過。“想去。好久沒有出去玩了。想出去,在水榭玩,然後野餐。想去……”
這種祈求的眼神,盧淑慎等人看了,幾乎是毫無抵抗地妥協了。
“好棒,我想要杏仁凍。還有,還有,可以帶點東西去,我想要烤肉吃,啊,還有年糕。”葉黛暮一下子便興奮起來,全然不像是要去幫忙,像是要去夏游。
“可是陛下,您要以什麽身份去呢?”盧淑慎适時地潑了一盆冷水。
“額,說的也是。”葉黛暮愁眉苦臉地說。她不能掉馬甲,但是呢,也不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去,不然壓不住人啊。想了想,葉黛暮靈機一動。“叫幼安一起去。這不管我說我是誰,他們都不會小看我了。”
嘿嘿,這叫‘虎’假‘狐’威。
謝璇那樣的閑人自然是沒有什麽事情了,欣然答應了葉黛暮的邀請。“那倒是不錯。不過,那章姬确實是個麻煩角色。”
“怎麽連你也這麽說。你見過她?”葉黛暮趴在竹夫人身上,舒服地嘆了口氣。夏天還是要有這種清涼的用品才行啊,要是這種東西在現代也有,八成要賣瘋了。額,好像有個差不多類型的東西,但是那叫等身抱枕,只能冬天用,可沒這個夏天用的竹夫人好。
“傳說,她有七分像那禍國妖姬——夏姬。”謝璇說的名字,葉黛暮有一點印象,但是這種故事,老師向來是不屑一顧的。亡國的妖女,老師倒是說了幾個,但是就葉黛暮的性取向來說,一點也不用擔心她會重蹈覆轍。
“夏姬?是齊國的美女吧。”葉黛暮回憶了半天,只記得這個。
“哦。你不是很神往穆戾帝嗎?怎麽會不知道?”謝璇反倒是驚訝了。葉黛暮好幾次說起這位皇帝與他皇後的故事,十分向往的樣子,他還以為她對穆戾帝的事跡肯定很熟稔。“你可知穆戾帝為何起兵反抗荒厲帝?”
“我記得是不堪荒厲帝的折磨吧。荒厲帝生性殘酷,甚至連輔佐他上位的元蘅皇太後都被其斬殺。僅僅在位九年,朝臣便被殺了一半。”葉黛暮表示要是有一個人這麽天天惦念着折磨她取樂,她大概也要奮起反抗,砍了腦袋還是輕的。“不過,說的不是那禍國妖姬夏姬嗎?關穆戾帝什麽事?”
☆、第壹佰玖拾伍章 歷史永遠比小說更精彩
“穆戾帝一生只有一位皇後,且再無第二名女子可入得他帳。這個你總還記得吧。”謝璇無奈地說。葉黛暮的記憶力大概只在吃的上面超凡脫俗,只要是嘗過一遍就可以說出所有的配料。就因為這,街頭無數的特色小吃都被她收進禦膳房的菜譜裏去了。有點可憐那位大廚,明明有世間最高等的廚藝技能,結果被委派去做百姓的普通小食。殺雞焉用牛刀?
但是對于葉黛暮來說,每一餐都是無比珍貴的。她想吃的東西,不管是龍肝鳳腦,還是小粟野菜,都無甚不同。食物不分貴賤,好吃才是王道啊。
“記得呀。”葉黛暮聽了穆戾帝和南遙皇後相愛相守一生的故事,怎麽可能會忘記。這樣暴君,卻有從一而終的愛情,比任何愛情小說都更傳奇吧。明明殺人不眨眼,卻為了南遙皇後的一句話,便放過了仇敵的兒子,自己最大的威脅者——東山公。“可是那夏姬是齊國人吧,關我魏國的皇帝什麽事?”
“你不知道,夏姬與元蘅皇太後乃是故交,這妖姬把齊國禍禍得民不聊生,新上任的齊君将她趕了出去,她便來投靠元蘅皇太後了。”謝璇說到這裏,挑了個眉。“然後你猜得到的。”
“哦,後來她要麽去勾引荒厲帝,要麽去勾引穆戾帝了。”葉黛暮面不改色地回答。這算什麽不能說的桃色緋聞?比起現代的露肉的綜藝都差遠了。“不過,我猜八成是兩個她都試過了。”
“這個嘛,算你對吧。不過,我猜你想不到,是荒厲帝将她收入後宮之後,派她去誘惑穆戾帝,伺機斬了這個他看不慣的對頭。”歷史故事真精彩,葉黛暮表示她看過的戲本子都不敢這麽寫。謝璇飲了一杯茶,接着說。“然後就反過來被穆戾帝斬殺了。”
“等等,你缺了最重要的關鍵啊。那夏姬是怎麽死的?還有,她到底成功了沒有?”葉黛暮表示不帶這樣跳集的,跳的還是高潮部分。
謝璇聳肩,攤開手,很是無賴地說。“客官,您又不付賬,免費的也就到這了。”
這家夥,越來越變本加厲了。葉黛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一把圈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這邊來。“你要賄賂是吧。”
“不,不,這是小的,勞作所得。”謝璇笑眯眯地望着葉黛暮。
葉黛暮氣得牙癢癢。不就說個故事嘛,大不了不聽了。可是還是心裏癢癢的。葉黛暮無奈,剛想就範,突然腦子裏亮光閃現。嘿嘿。她笑着湊了過去,然後一口咬在謝璇的耳朵骨上。
“啊啊,痛。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謝璇求饒了好半天,還許諾了一堆的不平等條約,葉黛暮才放過他。謝璇揉着耳朵,上面的牙齒印不要太深啊。“維桢,你屬狗的嗎?”
“不,屬雞噠。快說,不然我咬你啦。”葉黛暮笑嘻嘻地威脅道。
“真拿你沒辦法。荒厲帝派夏姬去引誘還是王爺的穆戾帝,那夏姬剛脫了一層外衣,穆戾帝就氣急敗壞地砸了杯子,一劍砍了這妖姬的腦袋。後來大概是想,反正要被殺了,不如反抗一把,就一口氣沖到上京連荒厲帝的腦袋一起砍了。”謝璇也不敢再賣關子了,一口氣說完。
“可是那夏姬不是號稱天下第一美人嗎?傳聞英明神勇的齊帝一見她就酥了半邊的骨頭,不顧她是大臣的妻子,當場将她帶回宮去了。這麽好看,穆戾帝都不帶猶豫的拒絕就算了,惱羞成怒算什麽事啊?”葉黛暮不懂,這種時候就算是拒絕也不會生氣吧,畢竟對方是個美人。
“那我就不知道。不過,當時在場的人被穆戾帝威脅:‘勿言與昭華。’”謝璇說完,便自顧自地吃起了荔枝。葉黛暮饞得連腦子都快動不了了,她今天的份都吃完了,要是還想吃……那除非從幼安這裏偷拿啊。
“‘勿言與昭華。’昭華是南遙皇後的閨名吧。不要告訴南遙皇後,那就是說穆戾帝是害怕南遙皇後知道了這件事情會傷心,所以生氣了。不過,氣到連這等美人都容不下,看來他真的很愛南遙皇後啊。”葉黛暮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麽了,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就想趁謝璇不注意偷一個荔枝。
晶瑩剔透的囊肉,飽滿得好像連戳一下便會爆出甜汁一般,香甜的氣息隔着半張案幾都能聞到。葉黛暮回憶了一下,那簡直就像是炸彈啊,一下便能将人帶上極樂的天堂。想吃、想吃、想吃。
結果,謝璇就在她眼皮底下頭也不擡地把一碟子荔枝吃了個幹淨。葉黛暮頓時眼淚也要掉下來了。“我的荔枝……”
“什麽你的荔枝?你今天都吃一簍子了,再吃要反胃了,乖啊,不吃了。”謝璇将最後一個拿起來就要往嘴裏塞,順便沒什麽誠意地安慰道。“明日便能吃了,你且忍忍。”
“謝——幼——安!”葉黛暮饞得眼睛都綠了,她一個沖動就撲了過去,在謝璇驚訝的目光中快速地啃掉了他手指上剩下的半個。
“維桢,維桢,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把我的手指都吃進去了,不要咬啊!”又是一陣雞飛狗跳。一個吃貨引發的慘案……絕不是唯一一例~
坐在外出的馬車上,葉黛暮仍然氣鼓鼓地不肯理謝璇。謝璇讨好地掏出一個白裏透紅的桃子,一看就特別好吃的那種,比葉黛暮的拳頭還大,氣味香甜又清新。葉黛暮立刻很沒骨氣地原諒他了。葉黛暮等他削了皮,等不及切開取核,便搶過桃子,一口就咬了下去。汁水豐沛,甜滋滋的,最重要的是裏面居然夾帶了私貨!
葉黛暮小心翼翼地換了個方向,避着青盞,接着吃。那桃子看上去甚是完整,其實裏面的核早就用秘法取了出來,還往裏面填了些冰酪呢。葉黛暮近期連冷食都被限量了,更何況是冰激淩這種東西。現在偷吃到一口也開心到不得了。其實吧,馬車上的人都心知肚明,不過大家都哄着她呢,才裝不知道的。
“小姐,到了。”坐在馬車外面的緋柒掀開簾子,說。
好了,接下來,可是一場大戰呢。不過……沒有宅鬥經驗的她大概是這些人裏最派不上用場的那一個。
☆、第壹佰玖拾陸章宅鬥,難于上青天
在約好的地方,葉黛暮等人擺開了架勢。這一次葉黛暮難得地多帶了幾個人出來。不過,老樣子,淑慎還是說什麽也不肯出來。
青盞熟練地指揮道。“好了,你們去把頂支起來,你們去把果子蔬菜拿出來,對了,徐将軍說會打些野味來,把簽子也拿出來。”
為了替徐蘇英擋過這次劫難,順便也是來參觀一下那傳說中有七分像夏姬的章姬。話說現在的美人沒有姬字都被排除在外了嗎?那她這種奇怪到罕見的名字該怎麽辦?
好吧,不管名字怎麽該,她都不像是美人。順便轉過頭去望了一眼謝璇,恩,洗眼睛,盛世美顏啊。
“陛下,您這樣貪戀美色,是大忌啊。”謝璇笑着說。
葉黛暮點頭,确實不妙啊。艾草青青,風儀閑暢,玉蘭之華,有此等美人在旁相伴,誰會有心工作啊。
葉黛暮合上自己手中的竹扇,輕抵住謝璇的下巴,裝作輕浮的模樣,調笑道。“美人,說這話便是煞風景了。不若與朕做些有趣的事情。”
謝璇眼神一暗。“陛下……”
“水滾了,水滾了,快泡茶吧。”葉黛暮一見他那眼神便忍不住轉移了話題。幼安的眼神看起來有點可怕,感覺要将自己拆骨入腹了一般。“今天想喝點不一樣的,泡點白茶吧。”
“這倒是不錯。”謝璇沒有說破,若無其事地掩飾了過去。
但是葉黛暮仍然感覺他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像是在她的皮膚上點燃了火把一般,火辣辣的。
葉黛暮等人開始野炊。裝偶遇也要裝得自然一點嘛。葉黛暮全心全意地投入進了燒烤裏。
謝璇見她連鬓角都沾了汗水,自己還不自知,無奈地拿起她的扇子給她扇風。真是羨煞旁人。
就在這個時候,衣着華麗的女子挽着手成群結隊地走了過來。其中落單的正是此次的主角——徐蘇英。
她雖是徐氏嫡女,卻失去了被人家攀附的價值,這些個眼高手低、趨利避害的世家女自然不會輕易地去與她交好。徐蘇英早就知道這次出游必定是這種結局,她來的很不情願。
她在宮中與章豆娘等人玩得甚好,連青盞這些喜歡排外的姑娘都沒有冷落她過。更不論陛下了。
陛下待人親切不說,只要是陛下在的地方,從沒有歧視和孤立這種事情發生。陛下真是有奇怪的感染力。徐蘇英想到這裏,不由地想笑。
徐妫婳卻不開心了。雖說她搶到了徐蘇英那未婚夫,可是那盧家的兒郎不僅不貌美,還無才名。若不是有個好姓,鬼才肯嫁他呢。
但是最初,搶到的時候,徐妫婳還是蠻開心的,因為徐蘇英哭得幾欲自盡,叫她十分的滿足。但是現今看她又不傷心了,徐妫婳對這未婚夫的不滿又翻回上來了。
“姐姐,怎麽如此開心?有何事可樂,也說與妹妹吧。”徐妫婳深得章姬的教導,說起話來又柔又軟,叫人不由地心生憐愛。
“無事。”徐蘇英冷冰冰地說。她早就看透這個妹妹了,從前還被她哄騙過,如今便是傻子也該知道了。徐蘇英其實也是個實在的軟妹子,但比起徐妫婳表面裝出來,卻弱了不少。
兩人走一個風格的路線,卻硬生生地被對比成了正版和盜版的差別。就像如今,明明只是一句問答,卻叫在場的世家女都不由地偏向了徐妫婳。
“骊兒,你又做什麽要去碰她的冷面?因為她不能孕兒育女,還害得你不得不嫁給那個無顏男盧三郎,你被她連累的這麽慘,還要去找她說話。別理她,我們走。”
這搶話的姑娘一看便知沒什麽腦子,說話咄咄逼人,拉着徐妫婳就往旁邊走,卻沒看見她眼中的嫌惡。
剩下的世家女雖說知道這件事背後必有蹊跷,但是出于自身的考慮,她們不打算得罪徐妫婳。
徐蘇英是可憐沒錯,但誰叫她沒有一個疼愛她的爹呢,哥哥也不過是個沒什麽本事的右奉宸衛,怎麽想也不值得自己仗義執言。她們紛紛繞過徐蘇英朝旁邊走了。
徐蘇英一個人站在那裏,眼眶通紅,藏在袖子裏的雙手緊握成拳,心中的那股不平之氣叫她渾身戰栗。可是馬上,她便忘了這些事情。因為……“陛、維桢!你真的來了。”
“當然啦。你邀我來,我怎會不來呢。”葉黛暮笑嘻嘻地穿過衆多的女子,毫不避諱他人的目光,挽住徐蘇英的手,便拉着她往亭子走。“快來,快來,等你許久了。你兄長安山呢?”
“家兄去圍獵了,我不能去,我只好先來了。”徐蘇英對葉黛暮撒嬌道。這在從前她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女子訓,危難藏于心。不管多麽苦楚都不能表現出來,這才是女子的典範。以往遇到這樣的事情,徐蘇英便只能把打碎的牙齒往肚子裏咽,母親聽不得這些事,說給哥哥聽也無濟于事,她只能一個人承受。
但是現在她有陛下。“維桢,我好想你。害怕你有事來不了呢。家兄與我說你要來,我真是高興壞了。”
“我說過要來的,便是要來的,這點信用還是有的。對了,他們去打獵,為什麽女子不能去啊?我想看。”葉黛暮興奮地不得了,想吃野味。烤兔肉,烤鹿肉、烤野豬肉……先讓她咽會口水。
“那自然是因為圍獵危險,女子怎可去那地方?不過,想必也是這位姑娘不知道吧。”徐妫婳那是明着嫌棄葉黛暮是鄉巴佬,沒上過臺面啊。“不知姑娘貴姓?我怎沒見過你。”
葉黛暮倒是沒感覺這種輕飄飄的話語有什麽,比這尖銳一百遍的話她都不知道被罵過多少回了。更何況,說幾句閑話也不會弄不死她,有什麽好擔心的。葉黛暮不在意,不代表別人不在意。
徐蘇英立即像被火點燃的炸藥桶一般,火力十足。“骊兒,你怎可如此對客人說話?不說她為何發問,便是她要你那頭珍珠簪花,難道你還不肯給?”
這話是有來歷的。徐蘇英當年會客時,一家的小姐甚是喜歡她頭上那支母親陪嫁帶來的綠寶石簪花,和那徐妫婳串通一氣演了一場好戲,将那簪花強取豪奪了。
最後,徐蘇英那偏心眼到沒邊的老爹還這麽說。“客人要的東西你怎能不給,這不是待客之道。別說是一支簪子,便是全部也得給我高高興興地送出去。”
徐蘇英便是拿這話嗆的徐妫婳。果然,徐妫婳立時辯白不出,氣得臉都紅了。
☆、第壹佰玖拾柒章 深宅套路深
不咬人的小白兔突然變成了吃人的大灰狼,是個什麽樣的感受?
現在直面徐蘇英的徐妫婳那是有了深切的感悟。她不敢相信那樣一個被奪去夫婿也不敢反抗一句的家夥,現在為了這種小事,居然敢跟她嗆聲。怎麽能不叫她惱羞成怒?
“姐姐說的是。只是我沒有見過這位小姐,以為是……都是我不好,不該如此看低,只是不知小姐名諱為何?”前面一口一個姑娘,現在倒是變了。
不過,葉黛暮也沒有感覺到她那語氣裏有一丁半點的尊敬之意。
“我名維桢。”葉黛暮毫不在意地直言相告。反正單憑個名字,誰猜得到是她呢。
“難道我等不配知你姓名?”徐妫婳突然提高了聲音。葉黛暮立即猜到了她的意圖,這是要引戰啊。
果不其然,圍過來的世家女幾乎都站在徐妫婳這一邊。一是她們不認識葉黛暮,覺得她沒有背景,沒有什麽好攀附的;二,一個連姓名也不肯通報的人,不就是在看不起她們嗎?
葉黛暮不禁感嘆,這姑娘要是去現代幹傳銷,那效績一定妥妥的。葉黛暮在衆人的圍觀中不為所動,這麽點人連個銳器也不拿,想拿下她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徐蘇英卻快被氣炸了,快步擋在了葉黛暮前面。“汝等刁民,想做什麽!”
這句話實在是太危險了,葉黛暮還沒有出聲掩飾。
謝璇走了過來。他那一張臉一露,便叫在場的女子包括徐蘇英在內頓時忘了自己所在何處。老實說,就算是看慣了那張臉的葉黛暮偶爾還是會被迷得走神。
美色誤人……這個詞用的一點不差。
謝璇則是面不改色走近,對着葉黛暮說。“怎麽去的這麽久?東西都要烤糊了。”
葉黛暮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這可不是慢悠悠吵群架的時候,她的牡蛎、大蝦、黃魚、年糕、玉米、韭菜、豆腐幹!葉黛暮幹脆利落地一把抓住徐蘇英的手,留下一句飛快地跑了。“我都說了我叫史維桢。不過是個名字,有名無名,還不都與爾等無關?”
“陛下,這樣好嗎?”沖出包圍圈的徐蘇英還有點回不過神來。她從沒想過這種時候還有這種對策的?可是這算是不戰而逃嗎?會不會被她們誤解更深?
徐蘇英一肚子的問題,卻被葉黛暮那歡樂啃食的模樣給徹底打消了。算了,反正天塌下來,還有陛下呢。
“你想說啥?別問了,有什麽好說的呢。快嘗嘗這個鷹爪蝦可是絕對的美味,甜極了。”葉黛暮往她手裏一塞,又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串大吃起來。
剛剛的那些不過是浮雲,反正吵起來也沒個結論,不就是你尊不尊敬我,我看不看得起你的問題,有什麽好争的。有一只大蝦重要嗎?嚴肅臉。
徐蘇英搖搖頭,笑着問。“沒有了。陛下,我看青盞還準備了綠豆湯,陛下要不要?”
“要要要。”葉黛暮頭也不擡地回答。
另一邊被遺忘在後面的謝璇對着一群羞澀又大膽的世家小姐,忍不住想扶額。
他和葉黛暮相處慣了,都忘了世上絕大多數的女子都是這個矯情又無聊的模樣。剛剛不過是慢了一步,便被她們無聲無息地圍了起來。也不是不能甩掉,但是對一群嬌小姐用武,大概會被維桢笑到明年吧。
“小女乃是徐家女。公子是哪家的?”徐妫婳一臉嬌羞地問。剩下的女子皆是一臉憤慨,嫉妒于自己不是第一個搭話的人。
“公子,可是同游?”但是這徐妫婳已經不足為懼,畢竟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這麽一想來,本來還羨慕她能嫁入盧家的世家小姐,也同情起她來了。還未有訂家的女孩們争相與謝璇搭話。
這已經不是五百只鴨子來形容了,謝璇只覺得頭昏腦漲,比他醉酒打賭去聽鳴鑼聲還可怕。“不必,不必。我已有夫人了。”說完,趁着衆人驚訝的時候便一溜煙跑了。
那可真真是落荒而逃。葉黛暮一手拿着烤串,一手拿着扇子扇風,看他如此狼狽的樣子,笑得樂不可支,差點被噎住。謝璇吓得趕緊給她遞水。“祖宗,你先咽下去再笑吧。食不言寝不語啊。”
“不,我就不。話說,你跟她們說什麽了,我看她們都傻了。”葉黛暮一口氣喝光綠豆湯,緩了緩,繼續吃。謝璇無奈地接過扇子,替她扇風。
“恩……”很難得的謝璇猶豫了一下,然後十分自然地轉移話題。“你的雞翅烤好了,我再給你刷一層蜜汁吧。這樣比較甜。”
葉黛暮湊了過去,非常确定他肯定說了什麽很重要的話,因為他的耳朵紅透了。
葉黛暮奸笑兩下。“不要轉移話題,你究竟說了什麽?讓我猜一下……”
她一邊想,一邊一口咬在他的手上的雞翅,然後嘴上被燙出個泡。“燙燙燙!”
“小心。”謝璇剛剛走了神,不然也不至于讓葉黛暮一口咬在這剛烤好的食物上了。“快喝點冰水。青盞,青盞,拿你家小姐慣用的藥膏來。”
“什麽?藥膏!”青盞那邊正忙呢,一聽謝璇的話立即拿了藥膏,便沖了過來。“小姐,您又哪裏燙傷了?”
葉黛暮慣用的藥膏有兩種,一種是塗外傷的,另一種是塗燙傷的,而且後者比前者用的機會大多了。陛下這個急性子,一定又擅自去拿剛煮好的東西了。
青盞一邊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藥,一邊唠叨。“小姐,您怎能如此粗心?這也是第一回了,妾都說了多少遍,剛剛出鍋的東西要等等。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豆腐……”葉黛暮又想起之前和豆娘做的豆腐了,剛出鍋的豆腐,那簡直是嫩滑多汁,沒有任何地方好挑剔的,絕對是味蕾的盛宴。
人世間有如此多的好吃的,哪怕只是一塊豆腐都有如此多的花樣好做,更不論其他。“想吃。”
“小姐,小姐,你有沒有聽我說話?下次再這樣,妾也要一份檢讨了。”青盞的膽子越來越大了,都敢用檢讨書威脅她了。不要啊q^q
葉黛暮充分吸取了教訓,乖乖地答應了。
被這麽一打岔,謝璇猜到她會想不起來之前的事情,松了一口氣。為了确保葉黛暮近期都想不起來這件事情,他提議道。“要不然我們去游湖吧。”
“好呀。”葉黛暮一口答應。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要離青盞遠一點,免得被罰,那可是會死人噠。
徐蘇英在一旁聽他們兩個的對話,忍俊不禁。陛下,實在是太可愛了。
因為他們是臨時起意的,湖上的游船大多都被人訂走了,剩下的都是些小船。葉黛暮也不在意,再豪華的大船還能比得過夜游的花船嗎?
況且小船也有小船的趣味。只是不能坐下所有人,便只葉黛暮、謝璇、徐蘇英,再一個青盞坐上去了。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額,清如水?”葉黛暮唱的不好不說,還忘詞,叫一船的人幾乎都要笑翻了。連那撐杆子的老船夫都笑得抹淚。
“這位小姐真是有趣啊。”老船夫撈起一個蓮蓬,遞給了葉黛暮,笑道。“老叟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麽活潑的。給,你嘗嘗,是不是清如水。”
葉黛暮一聽是可以吃的,立即變咧嘴大笑,對那老翁說。“謝謝老先生。”
“不敢不敢,老叟這樣的人怎當得先生二字。”老船夫連忙推辭。
葉黛暮沒有堅持,笑着剝開蓮蓬,分了一些給他。剩下的攤開來讓衆人來食。“真的,好甜。我還以為蓮子會很硬呢?”
“小姐說的是曬幹的蓮子。”青盞笑着說。其實這些常識也是在她入宮之後才學會的。在那之前,便是沒煮過的蓮子她也不曾見過。如今說起這些事來,倒是頭頭是道了。不禁黯然神傷。
“哇,青盞,好苦,好苦。”葉黛暮沒把蓮心除去便吃了進去,剛開始入口為甜,現在吃到裏面了,自然是苦的。
青盞趕緊奉水。葉黛暮一口氣灌了下去,結果反而咂舌。“咦,水怎麽也變成甜的了。好奇怪,感覺嘴裏甜滋滋的,比剛剛舒服多了。”
“那是回味。蓮子清涼回味甘甜,自然令人舒心。蓮子的苦味對你也有好處,你還是乖乖地吃下去吧。”謝璇這麽一說,本來在幫葉黛暮清除蓮心的青盞立即停了下來。
“可是真的好苦啊。”葉黛暮一想到那味道整張臉便皺成了一團。
船上人都被她那搞怪的表情給逗笑了。
就在此時,一個刺耳的聲音打斷了這和樂融融的場景。“這不是姒兒姐姐嗎?怎麽坐了如此上不得臺面的船?哦,是我不對,這麽小,也是船嗎?”
葉黛暮順着聲音望去,果不其然,靠近的那艘大船探出來的人,正是那不甘心放過她們的徐妫婳。說起來,人嫉妒的樣子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