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2)
再也不會如此愚蠢地呆在那裏什麽也不做。
她抓住他的手,用堅定不移地聲音回應他。“我也是。我喜歡你,幼安。從第一次見面,我就喜歡你。”
謝璇望着他的女孩,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眸裏倒映着自己,他情不自禁地摟住了她,讓自己和她再接近,再接近一點,直到沒有任何細縫。他小心翼翼地吻上花瓣一般的柔軟,莊重得像是在讀誦神聖的經書。那朵花羞澀地将自己掩蓋在他的懷裏,怎麽也不肯再擡頭看他。
他抱緊了她。這腰身纖細得像是只要用力便會被他的手臂折斷了一般,她是這樣的柔弱,叫他害怕。他絕不會,絕不會讓她再次一個人了,他絕不會讓這微笑從她臉上消失了。
清晨的光芒透過眼皮,變成了溫暖的橘色。葉黛暮恍惚地睜開眼睛。天亮了。她傻乎乎地坐了起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四周還是如以往一般靜悄悄的。是夢啊。葉黛暮失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臉,将自己縮成了一團。怎麽會這麽真實呢?自己是有多蠢,才會誤以為那是真的。
他怎麽可能會喜歡自己?喜歡這個一無是處,只意味着一身麻煩的自己,他腦子又沒進水。不管如何說服自己,但是絕望的沮喪感還是一下子占據了思緒的所有。還是好喜歡他啊。喜歡謝璇,喜歡那個總是醉醺醺的,放蕩不羁,自由自在,鮮衣怒馬,快意恩仇的幼安。
葉黛暮不由地想到了初見時的幼安,那個冰霜染就的世家公子,漫天的星辰都及不上他的雙眸裏的一點光芒。她就是那麽愚蠢地,對那副皮囊一見傾心。然後在遇見他的本性之後,賠上了自己所有熾烈的愛意。她就是喜歡他。
是啊,喜歡到連做夢這樣虛無缥缈的時間都不放過。如果他能喜歡自己。這樣想的時候,心髒便刺痛起來。無奈地苦笑。明明知道不可能,還是想沉浸在虛幻裏。自己大概永遠也改不了這個毛病了。
千言萬語欲予君,一片陌桑,一片心。
“暮暮,你在想什麽呢?”
葉黛暮睜大了雙眼。那詫異的瞳眸裏,倒映着一個無限美好的人影。
☆、第玖拾柒章 黃粱一夢
黃粱一夢,終有一醒。
但請允許我在被現實喚醒前,做一場徹底的美夢吧。
葉黛暮抓住那只手,靜靜地握住了,仿若搖曳中的小船遇見了唯一的燈光。
可是冰冷的溫度,瞬間将她驚醒過來。這不是夢。現實像一顆石頭塞進她的咽喉,堵得她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的聲音全部被這無底的黑洞吞噬得一幹二淨。他語氣親昵,臉上卻一點溫情都看不到,如同第一次所見那高高在上的貴族公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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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出口。
自己那愚蠢的夢。
葉黛暮忍不住将自己的手縮了回去,尴尬地笑了笑。“沒什麽。有點餓了。”
“想吃什麽?”說到這一句,謝璇的表情竟然下意識地柔和了起來。他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葉黛暮的異樣。再聽到葉黛暮的回答以後,立刻起身去準備了。
果然是個夢。他一點也不像夢中那般火熱,他的手一點都不灼熱,冷得像塊冰。他這樣沒心沒肺的人怎麽可能會喜歡自己?不,他怎麽會有鐘情這樣的情緒。他是自由自在的,沒有牽絆的風。她卻是他路過的風景的其中之一罷了,也許還不是最美好的那一副。
葉黛暮揪着自己的頭發,想用力撞一下牆,結果卻又膽怯地輕輕靠在上面。不想去想那個古怪又荒誕的夢了,葉黛暮琢磨起汴州的事情。現在已經運去十萬金了,與此同時,她可以用的小金庫縮水了不少,剩下的都是有印記不好變賣的貴重物品。謝璇那邊傳來的消息,已經收服了一支隊伍,專門發放糧食,同時整治沿路的秩序。
雖然做不到能夠平定整個汴州,但是至少從內部分化了一部分的災民。起碼不叫這天下處處如地獄,給那群已經一無所有的人留一線希望吧。葉黛暮掐着指頭,算了算目前她可以動用的物資,大概還有三分之一。
哎,如果有更精通這方面的人幫忙算就好了。等等,有一個人可以派得上用場,就是,不知道可靠不可靠。畢竟這件事牽涉過大,如果失敗,老師、謝璇……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都會被扣上叛亂的帽子。她這傀儡皇帝根本不可能救得了他們。說起來,她幹嘛要多管閑事。她想要的不過是安穩一世罷了。
如果周圍的人好好的,她寧願窩在自己的小世界裏,管他春夏秋冬,管他風霜雨雪。她只要,她只要這一世安好。
黑暗如同潮水一般将她淹沒。她突然地就喪失了鬥志。做一輩子的傀儡,沒什麽不好的,起碼錦衣玉食,不需要自己勞作,不需要為物質所苦。她擁有高高在上的身份,可以得到所有她想要的東西,玉石、珠寶、美食……應有盡有。她可以一生都活在這安樂鄉裏。
瞳眸被夜色染就微涼。
直到一雙手輕柔地撫摸上這傻瓜一般哭泣的自己,葉黛暮才猛地驚醒過來。
“你為什麽哭?”眼淚模糊了視野,她握緊這夢一般的感觸,溫暖得叫人感動。可是這也是假的,這雙手不屬于她,他不過是她的黃粱一夢啊。只要是夢,終是要清醒過來的。
她若是安于現狀,便會死于這無煙的沙場。所謂的一世安好,不過是自欺欺人。她命懸一線,居然還渴望短暫的和平。愚蠢大概是一種無藥可救的病吧。她不可能永遠做一個傀儡,不是做這命運的獵物,就是做別人命運裏的獵物。每一步都走在懸崖上。
“為什麽不能哭?”葉黛暮惡狠狠地反駁。她已經快要被這個無理取鬧的現實給逼瘋了。她想得到的東西是她絕對得不到的,她不想要的東西卻一堆一堆地累積上來,比如這個燙手的王座,誰愛要誰要去。
謝璇忍不住笑了起來,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可以,當然可以。但是只有一個條件。你只能為我哭。除此之外,我都不接受。如果你為別人哭,那就告訴我。”
“那你怎麽樣?”葉黛暮破涕而笑。
謝璇沒有說話,葉黛暮卻覺得他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濃厚了,像是一片霧将她籠罩在其中了一般。“我會吻你,然後殺了他。”
葉黛暮來不及震驚,來不及有任何其他的感覺,她只感覺到了溫柔,讓她溺水一般沉浸在其中的溫柔。他的吻,如此的真實,将她所有的迷霧都如同用尖銳的刀鋒一般劈開。被覆蓋,被黏膩,被撫摸。他像是一整個世界,不,應該是比世界更好的東西。
像太陽,明亮而炙熱的太陽,指引着黑暗中的方向,又将她冷卻的心髒溫暖起來。
“你是我的夢嗎?”葉黛暮雙眼迷惘,不住地喃喃道。
“不,你是我的夢。”謝璇大笑起來,将懷裏的這個寶貝颠了颠。
葉黛暮還覺得不真實,她摸索着捏了捏他的臉。“疼嗎?”
“不疼。”謝璇一本正經地逗她。
“啊,果然是做夢。”葉黛暮還不清醒呢。嘟起嘴。反正是做夢了,有些事不幹白不幹。葉黛暮一把揪過他的脖子,吧唧一聲親了上去。“恩,反正是夢。這是我的臉頰。我的鼻子,我的額頭,我的眼睛,我的嘴唇。麽麽麽……”
葉黛暮撲倒他,豪放得親了個遍。反正是夢,這麽好看的美男子,不占便宜白不占。希望明天起來能記得多一點就好了,這麽美的春夢,最好能多做幾遍。“哎呀,這麽好看的美男子歸我啦。來說點好聽的。”
口花花什麽的已經不能滿足她啦,她早就想摸摸看,這個地方啦。“為什麽是硬的呀?”話說,摸起來會上瘾。觸感好好哦。還會動。
“這我也不知道。”謝璇說話的時候,還在動。葉黛暮摸了摸他的喉結,好奇的問。“這個到底有什麽用呀?難道會比較好看嗎?”
謝璇還認真地想了想。“看臉。”
葉黛暮瞬間笑噴。“你好毒舌啊。話說,白天你也這麽毒舌對我的,太壞了。我要罰你……罰你親親我。”
謝璇忍不住憋笑。這姑娘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
☆、第玖拾捌章 最殘酷的現實絕對是例假疼
紅豆相思意,願君多采撷。
吻過他的唇,便知道這世間不會有比這更美妙的時刻了。多希望此刻便是終點,所有不幸的終點,和時間的終點。想要被這雙唇永遠眷戀。如果可以的話。
“暮暮……”謝璇摸了摸她的額頭。“你發燒了。”
“沒有,沒有吧。”葉黛暮不甘心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夢而已,發燒應該也沒什麽關系吧。葉黛暮抱着他,舍不得松手,說不準什麽時候夢就醒了。這一次絕對不要松手了。
謝璇敢肯定這丫頭燒得不輕。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連個秤砣也拿不起來,這會子居然力氣這麽大。他又不忍心弄傷她,試了好幾次也沒成功,只好郁悶地用了最後一招。“盧淑慎,你家陛下發燒了。”
然後在夢裏絕對不會發生的場景出現了。
門嘭地一聲被撞開了。“什麽,陛下?有刺客!”盧淑慎一把舉起花瓶,像一只護崽的母狼一般惡狠狠地沖了進來。她絕不允許,絕不允許……這是什麽情況?
葉黛暮這才意識到現在可能不是夢。盧淑慎目瞪口呆地看着謝璇抱着葉黛暮從床上起來,只片刻便反應過來,沖上來就将葉黛暮奪了回去。“登徒子,滾開!”
謝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當然不後悔,不過他本來也沒計劃驚動盧淑慎的。他知道在葉黛暮心中盧淑慎還是很重要的,他可不想徹底惹怒她,導致以後葉黛暮要在他們之間左右為難。“陛下好像發燒了。快為她喚太醫。”
雖然是明晃晃地轉移話題,但是盧淑慎就吃這一套。她立刻顧及不上這個可惡的該死的惡棍,慌亂得手足無措。“青盞,語嫣,霁曦……”她盡量鎮靜下來一一囑咐,但是顫抖的語音還是暴露了她的心情。
這是第二次了,陛下在她的照顧下第二次生病了。盧淑慎沮喪至極。難道是窗戶沒有關牢?是晚飯的素材不對?是被子不夠厚嗎?是暖爐不夠旺盛嗎?究竟是哪裏不對!
葉黛暮很高興他們倆不用吵個不停了,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她的肚子好痛啊。葉黛暮蜷縮成一團,捂着肚子。那裏面簡直像是有一根針,不對是一把針一般的刺痛。周圍的火爐熱得叫所有人都脫了一層厚厚的外衣,還是流汗不止。然而葉黛暮卻覺得身處于寒冷的冰窟裏,冷得窒息。
“好痛。救命,救我,好痛啊。”葉黛暮在床上打滾,哀嚎連連,可憐得像上岸的魚一般拼死掙紮。盧淑慎試圖靠近安撫她,但卻絲毫不能靠近,因為她掙紮得太厲害了。謝璇用上了自己全部的精力,才小心翼翼地避開她揮舞的手臂,将她護在了懷裏。“太醫,太醫還沒來嗎?”
“不!好痛!好痛啊!救我,救我。”葉黛暮像個徹底的瘋子,披頭散發。她抓住謝璇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上去,血腥味頓時滿溢。
謝璇一聲也沒有吭,溫柔地摸了摸她顫抖的脊背,鎮靜地說。“去叫太醫。只能是常太醫。”
盧淑慎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床單上滿是血跡,那男人卻連一絲動搖也沒有。盧淑慎不由自主地順從了他的命令。常太醫匆匆地穿過大殿,就算保養得當,他也已經七十有六了。如此急速地行走,他也有些吃不消了。他靠在青盞的手臂上大口喘息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哈哈哈,不需要太擔心。陛下,只需要足夠的溫暖,還有紅糖姜湯。另外忌冷食,也不要再讓陛下接觸生水了。當然濃茶是絕對禁止的。”常太醫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接着說。“陛下,成為大姑娘了。”
“什麽鬼?”葉黛暮一臉懵逼了。她痛得天崩地裂,結果,就告訴她,她只是來例假了而已。這麽驚天動地的痛法,居然只是……等等,例假是每個月都會出現的好嗎?難道要每次都這麽痛嗎?會死人的!葉黛暮不由地想錘床痛哭。
謝璇不由地松了口氣,剛剛他太慌張了,連把脈都忘得一幹二淨。要是被湛兮道人知道了,必定要被笑話一輩子。不過,幸好葉黛暮沒事。
例假疼成這個德行大概也是百年難得一見。都怪葉黛暮之前做了許多大死,比如之前醉生夢死地飲酒。葉黛暮發誓自己絕對不要再做這種大死。額,雖然可信度為負數。不過,目前,只能病恹恹地躺着。
謝璇溫柔地替她撚了撚被角。旁邊的盧淑慎連眼珠子也要瞪出來了,比護崽的母狼還要兇惡些。葉黛暮完全看不到這些,因為,她突然發現,不是,應該是突然意識到,這特麽是現實世界啊!!!
回想一下。她告白了?沒錯,告白了。她調戲了?沒錯,調戲了。她摸了他的喉結?沒錯,摸了。她吻他了?沒錯,吻吻吻……葉黛暮頓時當機了,臉和熟透的西紅柿一模一樣,紅得都要滴出胭脂水來了。
救命!這比剛剛還要命啊。她、她以為是夢才那樣肆無忌憚地做了所有她想做的事啊。她的臉皮~
謝璇見她越來越紅的臉,就知道她發現了。忍住自己想偷笑的心情,顧忌她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暮暮,感覺怎麽樣了?還疼嗎?”
“疼。你走開。”葉黛暮将自己的臉埋進枕頭裏,悶悶地說。不要理她,讓她一個人靜靜。嗚嗚嗚,她的形象。但是這種情況下,很顯然他們都不會聽她的。
“什麽還疼?常太醫,是不是有特效藥可以立即起效?”謝璇對這方面是完全一竅不通的。
常太醫摸着胡子笑着搖了搖頭。謝璇只好用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肚子,在盧淑慎兇惡的表情下,他絲毫沒有退縮。反而進一步說。“這樣好些了嗎?”
“恩。”雖然很想叫他走開,但是這個時候,心情已經脆弱得比一張紙更薄了。她就沒有反抗,更何況确實好了許多。當所有人都以為她陷入沉睡,為了給她留一個安靜的環境都離開的時候,葉黛暮不由地睜開了雙眼。
所以到底兩個都不是她的夢?還是前面那個不是?
糾結得皺緊了眉頭,可是那眉宇立刻便被人撫平了。
“當然都不是夢。傻瓜。”
☆、第壹佰九十九章 紅豆難解相思意
不是夢嗎?
“不是。”謝璇終于忍不住大笑出來。這世上怎麽會有暮暮這般傻的姑娘啊?傻得可愛,傻得叫他情不自禁地想吻她。他這般想了,也是這麽做的。
葉黛暮再次沉溺在其中。她睜大了眼睛,有些急促地吮吸這朵美好的花的蜜汁。這不是夢,真是太好了。
“南國有木名相思,點點墜珠紅。昔時榮耀盡歲暮,猶待來年豐歉時。朱顏薄,相思濃,粒粒皆啼血。”
聲音如同紗般,将她籠罩。他的氣息,叫她安穩地墜入夢鄉。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這樣一個美夢了。
“陛下,不能再拖了,汴州之事需立即鎮壓。”葉黛暮聽見喚自己,漫不經心地擡起頭看了說話的人一眼,沒回話。經過幾個月的時間,她早就知道雖說明面上是在找她下決定,其實也不過是相互博弈的時候順了那麽一句嘴。她要是當真,那才是傻。
“哦,那柳侍郎可有什麽計策啊?”葉黛暮一點也不在意。這句話她已經重複了上千次,語氣平得比地板磚平板多了。
“開倉放糧,調度西京糧食,赈災救民。”聽上去是個好計策。但是這句話葉黛暮也聽了百八十遍了。并沒有什麽用。
“不可,不可。開糧倉乃是下下之策,也是最後的退路。何況黃巾之亂今還未平,若是落入敵手,豈不是火中取栗?”看吧,每次都這樣。搞不懂他們每天為了打擊敵人而反駁意見到底心裏在想什麽。是不是真的傻啊!一個球踢來踢去都要踢爛了,還踢。
葉黛暮拄着下巴,半眯着眼睛,差點就睡着了。這些家夥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句,比她在外祖父家辯論的時候不知道差到哪條溝溝去了。哎,竟是些不幹實事的家夥,還不如她呢。起碼她都救了,嗯,根據上一次的傳訊,大概有幾萬人了。
“維桢,我們的據點被黃巾亂黨沖擊了。”謝璋一來便帶了個糟糕至極的消息。
“怎麽會?”葉黛暮吓得連滾帶爬地跑了過去,一看那訊息,頓時腦子亂成一團。“這黃巾黨羽不是打着拯救蒼生的旗號嗎?我們這據點和朝廷半點也不沾邊啊,都是老弱婦殘。我們的人呢?有武器沒有呀!”
葉黛暮這個急啊。整整投了三十萬金,南邊的扶南小國一年也掙不到這麽多稅收。若是一朝颠覆,不說其他,她的腦袋就要首當其沖的保不住了啊。
“武器?對啊,軍隊。陛下,不能任由這羔羊落入狼群,便只能叫這羔羊擁有自己的牧羊犬。”謝璋立即想通了關卡,奮筆疾書起來。
“軍隊?”葉黛暮傻了眼。她不是不懂老師的意思,而是她自己在外面養個軍隊,那和自己偷偷養過情人有什麽不同。呃,不對,應該是偷偷養了個合法的老婆。而且她哪來這麽多錢啊。她的小金庫都空了一小半了,剩下都是些不能變賣的大件。等等,好像內庫裏還有武器吧。
說幹就幹。葉黛暮扔下算得入神的謝璋,留下一個侍奉的侍女,便跑去長生殿後面的內庫了。盧淑慎派遣的小侍女早就通知了林總管,此時已經等着了。葉黛暮微笑地沖林總管點示意,一行人立即開了庫門直直地往武器分類處走。
不愧是歷代皇帝的私房,葉黛暮看得眼睛都直了。刀、槍、劍、戟、斧……十八般武器那是一樣沒漏,其中精細處不同的花樣那是叫人嘆為觀止。葉黛暮随手拿起一把長劍,上面滿是寶石,奢侈至極的感覺。“這個長得真好看。寶石一定很貴吧。”扣下來賣掉,不知道能值多少錢。
“嗯,此乃穆惑帝之寶劍,上嵌有三十九粒寶石,皆為一兩三分重,透徹晶瑩。非絕世之材不用。”林總管這句話葉黛暮還沒能聽出其中的意味,但是下一句話立即吓得她不敢再試圖扣寶石了。“這每一粒寶石分開,值三千金有餘。但若是鑲嵌在這劍上便是無價之寶,即使是用一座金山來換,也有人願意。”
哇靠,發達了。葉黛暮第一個想法是賣掉,趕緊賣掉。不過,冷靜下來一想,就是把自己賣了也不可能賣了它啊。國寶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自己,這種東西今天賣掉,明天就有人要興師問罪了。算了,目标太大,換點普通的就好了。然而這個比前一個更難。
要知道這內庫是世世代代的大魏皇帝積攢下來的,一般東西,這些位于權利頂峰的人生贏家看得上嗎?就是葉黛暮這種曾經是市井小民的家夥都被養刁了眼睛。紅寶石啊,比指頭小的,那能看得到嗎?連和氏璧這種精貴的寶玉,葉黛暮在現代的時候只能去博物館看看的東西,現在可以拿來做個酒盞,如果雕工不好,她都懶得拿出來用。
腐敗了。葉黛暮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忍不住開心。但是怎麽辦呢?很明顯啊,這些大有來歷的武器都不能帶出去,随便給人用。正犯愁呢,林總管貼心地替她出了個主意。“陛下,若是想要武器,可在此處選。陛下,請看。”
葉黛暮順着望去。幾個大箱子被一一打開,樸實無華的武器在裏面連點光都看不到。恩,就是這種。葉黛暮歡快地決定全都帶出去。不過,想起來之前把謝璇誤以為是刺客的那次,她就想着給侍女們也配備一些武器,好讓她們面對危險的時候不至于手無寸鐵。
“萬萬不可,陛下。宮內除千牛備身,不許攜帶武器乃是開國武恒帝起就定下的規矩。而且這也太危險了。”林總管提出反對意見。
這一次連盧淑慎也不肯站在她這一邊。“陛下,此乃大忌。若是人人都能私藏武器,那這宮中絕無安寧可言。”
葉黛暮也知道啊,殿內的侍女并不是一心追随她的,另有主子的多的是。只是,她有些可憐她們。若是她們能選,也不會想過這種風雨飄搖的生活吧。“但是刺客如此衆多,若是她們能有一分可能活下去,也是好的。”
“不可,陛下的安危應當排在首位。”盧淑慎堅持。
葉黛暮知道她是為自己好。只是,那一分從現代來的靈魂,仍然不想承認:有的人生而高貴,有的人生而卑賤。卑賤應為高貴讓路,因為他們不配擁有更好的未來。
呸!
☆、第壹百章
呸,憑什麽!
從來沒有一成不變的,高高在上的終有一天會跌下神壇,被這塵世的淤泥沾染;從深埋在泥裏的種子,終有一天會發出嫩綠的芽,向着廣闊無垠的天空伸展。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有愚蠢至極的人才認命。若不前進便陷落,這世道就是如此。萬裏長浪若不揚帆航,便一寸也前進不了。如果不去做,又怎麽能知道到達不了。若是聽由他人說,這很遙遠,路途危險,你做不到,那麽即使上天安排,也終會失去一切。
“這世上從沒有什麽衆生平等。可是無論高貴低賤,終将歸于死亡。”葉黛暮平靜地掃了他們一眼。“既然都要死,人活一世就該盡興而為。”
“既然為王。那麽我的國度我做主。”葉黛暮緩緩地拔出自己手中的劍,重鷹在黑暗中閃爍着寒冷的光芒。“如何?”
盧淑慎望着自己眼前熠熠生輝的女皇,內心情不自禁地升起了一股自豪感。這就是她的君。她毫不猶豫地跪地叩拜。“謹遵君命。”
武器都一一發了下去,更多的是偷偷運出宮,經由謝璇交給汴州的據點。葉黛暮控制呼吸,提筆,寫字。她需要的太多了,如今據點受到襲擊,只是提供武器是絕對不夠的。然而她內心還是有一些擔憂,并不如她說的那般灑脫。
一個是侍女的忠心,也許她贈予她們保命的機會,反而會葬送自己的性命。另一個便是這據點,雖說是謝璇為她尋摸的可靠人選,但是說到底對方為她效忠也是一件虛無缥缈的事情,若是養虎為患,這可笑程度便足以被歷史記載了。最重要的還是信任,不管是對他人,還是對自己。
葉黛暮寫下最後一字,筆鋒綿軟得不像話,透露出她雜亂不堪的心緒。不能讓老師看這個,葉黛暮撕了紙,示意青盞重新磨墨。今夜的小策還沒寫完。她已經完全沒有心思了。突然想到當初,她登基那一日,想的還是如何在皇太後徐婉清手底下活下來,就覺得可笑。
說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徐婉清了。上次盧淑慎說她病重,不知如何了。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葉黛暮重新提筆。“宮規之要,在于各司其職。管物的只負責物品,管膳食的便管禦膳……相互之間不可越界。現今宮中各人權利盤橫交錯,無心之人便茍且活着,有心之人便不能活。意欲整頓,先從上自下,大刀闊斧,斬斷其麻,絕不姑息縱容。”
與謝璇見過這宮中的內幕,知道如今消息洩露嚴重。若不能掌握這小小的一宮,就更不用肖想這天下了。可是如何整頓,葉黛暮也是頭疼。有了盧淑慎的全力相助,她可以弄清楚這宮中的權利交錯。剩下的侍女在這宮中也各有渠道。葉黛暮讓青盞将消息整合,剔除明顯的假消息,再考慮如何打破現在的局面。
她這陛下着實是可笑,連自己家的事都還管不了。不過,幸好的是在侍女們的幫助下,她已經攻克了不少難題。首先拿下的是禦膳房。畢竟這個地方和她息息相關,優先考慮。至于如何拿下的,一半歸功于盧淑慎的人脈,一半要算在葉黛暮自己的頭上,因為她當初在玄武殿大火中救下的小侍衛中有一個正是禦膳房總管的宗族親眷。
雖說是親屬,但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裏也沒那麽好用。只是這裏便靠了霁曦的好主意,這小侍從用了一碗正宗的老家風味的羊雜湯喚起了這總管久遠的故鄉情,一舉成為了總管的幹兒子。而盧淑慎則趁虛而入,将這個打算頤養天年的禦膳房總管收入囊中。還有什麽比投靠陛下更好的出路?沒有。更何況自己的兒子還欠了陛下的恩情。
比起自己救過的人,還是對自己施恩過的人更可靠一些。這一點,在這皇宮裏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人不會不知道。憑着這麽一層關系,禦膳房的老總管安安心心地靠了上來,半點沒馬虎地先奉上了一系列好菜,葉黛暮連帶着一殿的侍女都吃得滾肚溜圓,臉都胖了不少。
“霁曦,你怎知道那禦膳房的王總管老家煮的什麽湯?那方芃可是一點都想不起來自己老家的味道了。你居然給燒出來了。”那湯葉黛暮也喝到了。怎麽說呢?難以形容,不能說難吃,但是也不絕不到好吃這個程度。
“哦。那是當然了,陛下。我是在禦膳房裏長起來的,雖只是面點的廚娘的跟班,但也在那裏呆了十幾年。”霁曦說這話的葉黛暮才意識到,即使她們看上去很年輕,在古代也已經是為人母的年紀了。
總之,禦膳房是拿下了。葉黛暮表示幸福感與日俱增。另外便是其他的各種各樣雜七雜八的地方。只是最重要的千牛備身的掌握權不在葉黛暮手裏。簡直就是手握金山,卻把脖子放在人家的刀把子上。要命啊。
慶幸的是作為千牛備身的長官的左奉宸衛是效忠葉黛暮的姜瑛。另一個徐景茗嘛。葉黛暮也搞不清楚對方算不算自己人。說是自己人吧,這家夥從來不會幫她幹什麽,看她的那眼神還是一副不屑一顧的蠢樣子。說他不是自己人,但是他保護自己的時候,也是絕對的盡心盡力,從不懈怠。
葉黛暮能活到現在,他、姜瑛、謝璇三個人功不可沒。否則大概現在墳頭的草都快要丈三了吧。說實話,葉黛暮現在已經習慣了被刺客夜襲,每天被吵醒的時候拔出自己枕邊的重鷹那也是順手到可以去現代演特效了。說到這裏,晚上睡前還要紮馬步。恩,沒錯,她就是這麽接地氣的皇帝。好想甩袖子不幹哦。
但是不行。自從來監督自己紮馬步的人換了一個,葉黛暮就陷入了比之前更恐怖的地獄。那個人就是謝璇。
“腰挺直。”謝璇不帶一點旖旎色彩,輕輕地托住了葉黛暮的腰。
人家有男朋友之後都是看星星看月亮談情說愛,怎麽浪漫怎麽來。怎麽到她這裏,一點也搭不上邊啊,淚流滿面。
☆、第壹佰零壹章 歲末年祭
“幼安,已經一炷香了。”葉黛暮那是滿頭大汗,別說腰了,腿肚子抖得那叫一個好笑。
“暮暮啊,姜瑛說你一天可以紮馬步三炷香的。沒道理到我這裏就要打折扣吧。”謝璇站在她身後,替她矯正姿勢,當然還順手吃豆腐。
被吃豆腐的葉黛暮一邊努力顫顫巍巍地穩住自己的身形,一邊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種時候,趁火打劫啊。等結束了,看她怎麽收拾這個家夥。葉黛暮在內心不停地腹诽他,不知不覺撐了兩炷香。到這個時候,她感覺自己已經要七竅升天了,眼前一片發黑。
平時姜瑛怕她累着了,都是分開練的,雖然加在一起有三炷香,可是也從沒有過一次性紮完的呀。直到她真的要往後倒,謝璇才大發慈悲地一把抱住了她。“好吧,休息一會兒。”
“幼安,你個壞人!”葉黛暮悲憤地哭訴。
“好好,我是壞人。來把腿給我。”謝璇盡心盡力地按摩了幾番,葉黛暮才癟了癟嘴原諒了他。太壞了,這家夥。“哎呀,你這馬步白紮了啊,一點肉也沒有長起來。禦膳房是吃幹飯的啊。”
“我想喝水。”葉黛暮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幹燥得都要脫皮了。冬天就這點不好,皮膚幹不說,嘴唇那是根本離不開潤唇膏,如果不是她現在當了女皇,就沖這個她死也不要來古代。嘴唇幹起來是要死人的。
謝璇眼神微沉,起身為她倒了一杯紅糖水。“喝吧,陛下。”
葉黛暮二話不說,灌了個底。然後她杯子剛遞給謝璇,便被一個吻堵住了,像暴風雨一般席卷她所有的注意,搜刮她的全部一般地攻城掠地。她像是汪洋大海上的一葉扁舟,被風浪沖擊着,恍恍惚惚地,找不到天地所在,只能一味地依附在這世界唯一的存在上。
他的皮膚好熾熱,想觸碰,卻又害怕會被灼傷。他溫柔又帶有占有意味地撫摸她的頭發,一點一點往下,一遍一遍地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