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2)
是有酒了。
連出發時還緊張不已的葉黛暮此刻也已經毫無顧忌了,她像個孩子,興奮地大嚷起來。“梨花白!梨花白!梨花白……陽黍,上好酒嘛!”
虞澤一臉茫然地望過去。“謝幼安,你這是拐了哪家姑娘?”
“哦,這是石……這是史維桢。”就是喝得醉醺醺了,謝璇還是沒辦法叫出那個沒品的名字,擅自改動一下。
已經完全沒有邏輯的葉黛暮完全不在意,點了點頭。一旁的侍女急忙端上食案,将兩人設在了一桌。葉黛暮看了一桌子的好菜,完全想不起來其他。
秋季是食欲之秋,也是美食之秋。這季節的魚最是肥美。食案上先是一盤梨花瓣般純白的魚生,葉黛暮夾起兩三片,沾了沾醬碟。芥末的辣味一下子就沖上了鼻子。“好辣呀!啊啊啊!水水水!”
謝璇已經喝起來了,聽她如此說,就把自己手上的酒杯塞到她嘴邊。“喏!喝吧。”
葉黛暮毫不在意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下去,結果。“呸呸呸!這什麽東西!好苦。幼安,大笨蛋,給我喝水!”
“好浪費。這可是上好的苦膽酒。算了,你這種黃毛丫頭怎麽懂。來人,給她上杯茶吧。吃魚生,配水,可夠沒趣的。”謝璇可惜地将酒杯裏剩下的酒喝光了。
侍女立刻為葉黛暮端上了準備好的熱茶。葉黛暮一飲而盡。“哈……啊啊啊啊!燙燙燙燙!”
謝璇無語地放下酒杯。“你真的是傻了。嘴巴張開。我看看。”葉黛暮張開嘴,謝璇看了看,還好,只是有些紅,并沒有腫得很厲害,安慰性地吹了吹她的舌頭。“好了,好了,不痛了啊。”
葉黛暮還想嚎,謝璇塞了一塊糕點進她的嘴裏。葉黛暮立刻咀嚼起來,甜得恰到好處,緩解了她舌尖的苦澀和燙熱。嚼完,她才興致勃勃地拿起一小塊欣賞起來
這塊糕點外皮透明澄清,透出內裏粉色的餡料,頂上還印着三瓣新鮮的花瓣,小巧精致,十分的可愛。“好美的點心。這叫什麽?”
謝璇配着烤羊,痛痛快快地喝酒,間隙才回答她。“這是玉露團,怎麽你沒吃過?有酒有肉,怎能沒有歌舞?陽黍,你可太不會待客之道了!”
“你這個酒鬼才沒有資格說我,喝你的酒去吧。”虞澤從一臉呆滞中緩沖過來。“誰說沒有歌舞,是你來晚了。”
兩人話還未說幾句,剛剛生氣的世家公子可還沒緩過來,還要上前與白元韶理論。虞澤這個東道主怎麽可能任由這個家夥破壞氣氛呢。正好,還有謝璇這個家夥可以用來當擋箭牌。“飛波啊,別和那管微計較了。幼安來晚了,總要有點懲罰才有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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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叫做飛波的男人猶豫了一下,卻還是堅持。“不行,總要此間事了,才來論下一樁。管微,只是讓你在我們中間選個最好的,不算為難你吧。”
“哦,那就你吧。”管微毫不在意地說。“反正都難以入耳,你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飛波的臉色立即難看到了極致,撸起袖子,眼看就要動手了。虞澤趕緊打圓場。“管微,你這也看不上,那也不好的。那你得給我們說說,如何你才覺得可堪入耳呢?不說個明白,大家要如何服你?”
其實這也是在給白元韶一個臺階下。白家雖是有歷史記載以來最為久遠的世家,但是從武桓帝開創大魏以來,勢力便日漸消退,到了平炀帝時代便已經式微了。若再沒有人出世,即便是上古的白家,也要就此消亡了。
故而白家才舍了血本,與大魏新興的世家聯姻,其中便有建泰年間興起,家譜至今不過一百五十年的虞家。虞澤可謂是給他的表弟白元韶想盡了辦法,才辦了這一場宴會,請的雖都是世家貴族,卻都有一二不足,才能容忍這小子的臭脾氣。
“哦。你們還鬥樂了?這倒是有趣。說說,暫且誰是第一?”謝璇笑眯眯地說。
“若是叫我來評,還是分得出高下。但是他們非要叫管微評。”白家的樂譜比大魏朝的史書還要長,若非如此,也存活不到今日了。
不過,謝璇想了想也是。只要時會樂的,就沒有人會不對白家的評價感興趣。誰叫他們有的是一張金口。若是被評上一句,便足以留名青史了。
“說的也是。嘿嘿。拿笛子來,我也來湊個熱鬧。”謝璇竟也起了興致。
“哦,謝大公子也想被損啊。來吧,來吧,多你一個不多。”飛波聽了,立即高興起來。“幼安可是清歌館的老手啦。”
“清歌館是哪裏?”若是還清醒,葉黛暮絕不會這麽直白地問出來,但是現在她已經醉得一塌糊塗了。
謝璇是有酒了,但還未失去理智。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就是樂館。吃你的吧。取個笛子,怎麽去了那麽久,快點來。好了。就讓我也加入比賽吧。”
幾個呼吸的停頓,謝璇已經準備好了,輕吹了幾個調子,才剛開始。葉黛暮傻乎乎地插了一句嘴。“哦,是哔——館啊。”
“噗——”謝璇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很是咳嗽了一番,才緩過勁來。“你先別說話。待會我帶你去吃羊湯,乖啊。”
一聽到有好吃的,葉黛暮居然立刻就安靜下來了,乖乖地仰着頭望着他。謝璇深呼吸幾次,才找回原本得平靜。葉黛暮不由地愣住了。如玉的公子在唇間抵上一只檀木笛子,是怎樣美好的一副畫面?
葉黛暮說不出來,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第伍拾壹章 一争高下
笛聲有些低,令人聽不清楚,不禁定神去細聽。然後笛聲微揚,像一陣柔風起了一般,吹拂人心。樂聲漸漸帝高昂起來了,波瀾的湖面游過羽毛鮮豔的鳥兒,蟲鳴在草叢裏熱鬧起來,皎潔的月将光芒灑向大地,明亮得驚人。是個美好的月夜。
然而曲調在此調轉了。一片枯黃的葉子從褐色的枝頭墜落,越來越多,将整個落寞的大地都掩蓋了。雲将月遮掩了。天空略顯灰暗,叫人不太舒服。
風又起了,卻不再是柔弱的模樣,帶着秋的微涼,狂躁地席卷一切。啊,落雨了。雨越下越大,視野裏所有的事物都模糊了。周圍變得安靜,蟲聲鳥鳴都就此消失了。啊,是秋了,主殺戮的秋季,一切都冷清極了。
死亡的秋,肅殺之夜,黑幕之下,不知有多少生死離別。
樂曲戛然而止。
此時,一個嚎啕大哭的聲音将一切寂靜都掩蓋了。孩子式的,撒潑般的,嚎啕大哭。是葉黛暮。她哭得一塌糊塗,一點也沒有形象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謝璇只好将這個哭泣的小孩子摟緊懷裏,細聲安慰道。“好啦,好啦,只是首曲子罷了,不必那麽當真吧。”
葉黛暮還是大哭不止,牢牢地抱住謝璇的腰,哭得很是傷心。謝璇一邊拍拍這個小孩子的頭,一邊還不忘往嘴巴裏灌酒。“好啦,好啦,別哭了,不過是首曲子。乖啊,別哭啊,我這青絲縷衣可是值不少錢的,再這麽哭下去,我可就叫你家大人賠錢了。”
如果這麽簡單就能叫不講道理的小孩子停止哭泣的話,就不需要糖果和愛了。葉黛暮在那首曲子裏,聽見永無止境的痛苦和哀傷,像最深的寒冬,一切都被深雪所覆蓋。那是這個人的悲傷嗎?
并不是,是人共同的悲傷。
是死亡。
再也不能相見的痛楚,比心髒被撕裂更加地劇烈,那是淚水無法停止的酸楚。
在場的人都沒有再要求分出個勝負了,因為這掩蓋了所有的哭聲已經證明了一切。
“本來是來玩樂的,弄成這樣也是可憐見的。不如來些有趣的游戲。射覆如何?”虞澤笑着打趣。
謝璇無奈地從侍女處拿了熱濕巾,輕輕地覆在葉黛暮的雙眼上。“怎哭得這麽傻?不過是首曲子罷了。維桢可會射覆?”
“不曾。何為射覆?”葉黛暮打了個嗝,不是很好意思地自己接過毛巾自己熱敷。她也不想這麽多愁善感,但是就是忍不住。
謝璇猜得到,她必然沒玩過,耐心地給她講解起來。“即是用瓯或是盂将要猜的東西蓋住,然後來射的游戲。”
“聽起來很有趣。我要玩。”葉黛暮立刻舉起手,興奮地大叫。
“那麽就由我先來坐莊吧。”虞澤喚來一個侍從,小聲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一個侍從便端着一個小東西過來了。虞澤笑着宣布。“諸位,這就開始吧。”
順序倒沒有固定,自願地問便好。一個一個射,自然是先射的人占得先機。但是越是往後,得到的訊息越是全面,射中的可能也更大。
“活物?”當然要先縮小範圍,在座的可都是精通玩樂的世家公子哥,自然不會犯這個錯誤了。
“否。”虞澤示意侍女給這個沒射中的倒黴鬼奉上特制的懲罰酒。
喝了那可怕的液體,那倒黴鬼立時就人事不省了。“好麻。”
“感覺很危險的樣子,那是什麽?”葉黛暮緊張地揪住謝璇的袖子問。離了那麽遠,都能聞到奇怪的酸臭味道,感覺不用喝都要被熏倒了。
“自然是懲罰了。這還算是普通的,若不是顧忌你在場,這些家夥大概會玩的更瘋。不過,對你來說這也蠻恐怖了。奉勸你,別問那是什麽,也別看清楚。要是沒射中,就一鼓作氣喝下去吧。”謝璇輕描淡寫地說。
但是葉黛暮內心的不安更大了。呵呵,總覺得裏面有毒啊,騷年!
“字畫?”“否。”“膳食?”“否。”“文房用具?”“否。”“無物?”“否。”“花朵?”“否。”“無狀物?”“否。”
一個接一個地射,然而皆不中,已有十人飲了那奇怪的東西,哀嚎連連地倒下了。葉黛暮看着這番慘劇,越發不想去射了。這簡直不像游戲,像刑場啊!
“快去射吧。要是被其他人射中,剩下的人都要被懲罰。別抱着僥幸的心理躲在後面哦。”謝璇飲下一杯酒,很随意地囑咐。
不要!不去射,要喝;射不中,也要喝。感覺已經是百分百要死了。不要啊!沒辦法,硬着頭皮去吧。
“我來。”葉黛暮吞了吞口水。
“射吧。”虞澤毫不在意。周圍的人也不覺得這個不懂規則的小姑娘能射中。不過嘛,沒想到。
“女子物?”
“射中!”虞澤猛地坐了起來。“再射。”
“先飲此杯吧。”射錯的衆人一擁而上,壓着做了莊家的虞澤飲下那可怕的東西。
原來,射中的話,坐莊的人是要被懲罰的。那就是說,若是多人射中,那不是慘烈到極致了嗎?虞澤飲下一杯,整張臉都黑了,還是堅持地問。“再射。”
葉黛暮有點開心,但是還是有點猶豫地說了出來。“耳環?”
“射中。”虞澤又被灌下去一杯,再問時,連嗓音都不對了。“再射。”
還要猜啊,葉黛暮覺得這也太難了。她擡起頭瞟向謝璇求助。謝璇沖她眨了眨眼,堅決地搖頭。叛徒。會是什麽呢?算了,随便吧,要射便射吧。“寶石耳環。”
虞澤被灌下去以後,捂着胃,皺着眉頭艱難地回答。“射中!該死,怎會如此輕易?清斓你可透露給誰?”
“小的不敢。”清斓知道這位主人并非如此想,只不過是想發幾句牢騷,很是配合地低頭說。
“你是如何射中的?”虞澤很是不甘心地問。
“因為每次他們射的時候,你回答的都很果決,說明他們射的都差得遠。但是回答了之後,你又老是看我。總覺得和我有關,所以就這麽射了。”葉黛暮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回答道。
“那你又是如何射中,這是耳環的呢?”虞澤憤憤地想。沒想到是自己洩密了。真是太氣人了。
“因為那邊的姐姐,耳朵上的耳環不見了。”葉黛暮不是很好意思地說。她就是忍不住去觀察周圍的人。就是因為這樣,她才在兇險異常的長平王府活下來了。
“真是敏銳啊。”一旁的男子笑嘻嘻地來搭話。“自我介紹,我乃夏江浣,字孟昭。請多指教,史姑娘。”
“不要那麽客氣啦,叫我維桢就好了。孟昭啊,那個你剛才喝了,到底是個什麽味道?”吃貨的本性,還是好奇啊。什麽都想吃吃看啊。
“別提了。肯定是陽黍那家夥調配的奇怪的東西。別問他放了什麽,我怕我會吐出來。”一提起這話題,夏江浣又忍不住青了臉。以往的經歷,已經夠慘烈了。
“真那麽恐怖啊。”葉黛暮其實已經醉了,不然,也不會這麽自如地搭話。“孟昭,你好像很不會射啊。”
“是啊,幾乎沒有射中的時候。維桢,你怎麽知道的?”夏江浣摸了摸自己鼻子,疑惑地問。
“看臉吧。喝你的酒。維桢,這丸子很好吃哦。”葉黛暮立刻就被謝璇轉移了話題,興高采烈地吃起了東西。
“再來,再來。這回輪到維桢來坐莊了。”什麽?葉黛暮轉頭向謝璇求助。然而剛剛因為錯過了射覆的時機,謝璇也好好地喝上了一杯那可疑的液體,現在正有氣無力地靠在那裏扶額哀嚎。
沒辦法,看來只有自己想辦法了。但是葉黛暮看了看左右,這些人似乎都不是什麽善茬啊,兩眼發光地盯着她。要是直接在這裏說的話,立刻就暴露了啊。可是偷偷地說,似乎也沒什麽好主意。
因為那個一臉寫着自己要複仇的家夥,正是主家。虞澤兩眼放光地盯着站在葉黛暮旁邊的清斓。要是說的話,好像還是會暴露的。真是麻煩。“幫我把瓯拿過來就好了。”
想來想去,還是自己放吧。不過,放什麽呢?好吧,就那個東西好了。葉黛暮抱着瓯,笑着宣布。“好啦,射吧。”
☆、第伍拾貳章 射覆之術
射覆之術在于掌握時機。再者才是察言觀色。不可能有永遠保留的秘密,因為只有人就是這樣的種族。在思維的世界裏,只要探究,沒有什麽能保留。真理是無窮無盡的。愚蠢也是。
“耳環。”虞澤先發制人,然而并沒有射中。他氣得臉通紅,視死如歸地拿起一杯,閉上眼不去看那杯中冒着氣泡的詭異液體,捏着鼻子一鼓作氣喝光,然後在衆人驚嘆的目光中到地陣亡~“可惡,明明看見你的耳環不見了的。呃~”
“抱歉啦。”葉黛暮捂着嘴笑,那是故意的。她特地将自己身上的首飾全都撸下來,就是為了先做幾個迷霧彈。前面幾個倒黴蛋毫不猶豫地踏進了陷阱。
“可惡!”虞澤眼角都有淚花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好配方,沒想到遭罪的居然是自己。他很不甘心望着隔壁的白元韶。“管微,給我報仇。”
“不要。要是沒射中,你那用魚肝、豬腦、蛇骨……做成的奇怪的藥酒,我可不想多喝一次。”說出真相的白元韶,被集火了。還是一大幫,差點吐出來的大老爺們。
“我去,我就知道有奇怪的東西!”“田舍奴,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什麽鬼?豬腦,熟的……哦,不,生的!“然後是一陣地嘔吐聲。
不過,沒有喝到真是太好了。聽着就反胃。葉黛暮握緊了自己手中的東西,別被猜中啊。自己的掌心滿是汗水,這游戲玩的就是心跳,不,鬧鬼啊,這是玩命啊,騷年。你們是閑得要死嗎?
又來了一輪,然後除了白元韶和謝璇都射過了,不過很可惜都錯了。真是一地的哀嚎。謝璇和白元韶兩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白元韶先說話了。“好吧。反正都要一輪了,差不了多少。”
“樂器?”“否。”幹脆地射錯了。幹杯吧,騷年,地獄在等着你。
“還有誰沒射啊?快點吧。”倒黴的夏江浣連喝了兩杯,再知道的真相,已經抱着痰盂吐了一回,一臉青色被侍女們扶回來,還是躍躍欲試地模樣。
葉黛暮不由地覺得自己有些佩服這些無所事事的公子哥了。這麽惡心的游戲居然也能堅持到現在,這是有多無聊啊。
“幼安吧。快點啊。”一邊用烈酒漱口的虞澤,一邊抱怨道。這女人的心思,也太難猜了。“維桢,你到底放了什麽進去。啊,要是唬人的話,就罰你喝下這一罐藥酒哦。”
看着冒黑水的虞澤,葉黛暮聳了聳肩。“我保證。要是唬人的話,我就喝。相反,要是你們一輪沒射中該怎麽辦?”
“每人再喝一次。然後再射一輪,還沒射中,就循環來。話說,這讨厭的規則是誰規定的?”夏江浣一臉痛苦地解釋。他捏着鼻子灌下那可怕的東西。願賭服輸,若是不肯,恐怕就沒有人再帶他去玩了。這就是規則,哪怕是最頑劣不堪的放浪子也得遵守。沒有人可以逃脫。
這該死的規則。
“好像就是謝幼安那個家夥。因為這家夥最會射覆了。”虞澤夾起一片魚生,稍微轉換一下味覺。那個藥酒實在是太惡心了。“他還沒有射吧。這家夥百發百中,只要不坐莊,游戲都是一輪結束的。”
“什麽?”葉黛暮表示如果一直射到中為止的話,她不是一定要喝到那個可怕的東西才能結束游戲嗎?不要啊。“那你們還跟他玩這個,不是自讨苦吃嗎?”
“可是感覺沒讓這家夥喝過這個,很不甘心啊。”在場的人都是一副樣子。大概就是不甘心驅使這些家夥連續不斷地玩這個游戲,然後敗得更加慘烈,然後更加得不甘心。人都是一樣的,哪怕明知道是失敗,仍然要前仆後繼地奔去。葉黛暮贊同地點了點頭。是她也不甘心啊。
“那維桢希望我射中呢?還是射不中呢?”謝璇這家夥,居然還壞心眼地這麽問。
葉黛暮自己也不知道啊。射中的話要喝,射不中的話以後還是要喝啊。有差嗎?“我不知道,一定要喝嗎?坐莊的人也太慘烈了。我不想喝。幼安,救我啊。”
謝璇喝完一杯酒,笑眯眯地摸了一把葉黛暮的頭發,毫不在意地說。“好吧。那我替你喝吧。”
“先射啊,要是不中可由不得你啦。”白元韶火上澆油。
“頭發。維桢的頭發。”
葉黛暮驚訝地移開瓯,露出裏面的東西,真的只有一根斷發。輕而易舉地猜中了,簡直就像是一道算術題,在謎底揭開以前,他便已經了然于心了。但是為什麽?
“啊。怎麽猜到的?”葉黛暮确信,她沒有作出任何提示的表情。
“真準啊。不愧是神棍謝幼安啊。”雖是輸了,但是在場的人居然都情不自禁地激動起來。就是虞澤也興奮不已,語氣都像是醉酒之後。“謝幼安,喝!”
“哈哈,這還是第一次呢。”白元韶也拍着桌案,大笑出來了。可見這家夥也是深受其害。
“喝!喝!喝……”衆人大笑着,狂嚎。
謝璇才不管他們氣氛高漲,只獨獨轉過頭望向葉黛暮。葉黛暮在注視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其實該喝下這杯東西的是她,但是一想到這個就想幹嘔,她不想喝。将責任推給其他人似乎也不太好。但是絕對不要。
葉黛暮不由自主地帶上撒嬌的語氣。“求你。幫幫我。幼安。”
謝璇沖她燦爛地一笑,面不改色地喝下藥酒,随意地扔掉酒杯。然後在衆人的歡呼中一本正經地谏言說。“我們再射吧。我來坐莊。”
頓時哀嚎連連。“啊,不要,幼安這家夥坐莊的,就是連射十輪也不會中。最後老是大家求他結束,不然可沒個完。絕對不要。我們換個游戲吧。”這個決定受到了衆人的贊同。看來大家都深受其害啊。
“那好吧。那維桢來坐莊。這次不賭藥酒,賭金子。若是射不中,第一人給她一枚金子,第二人給她兩枚……依此類托。若是給不出的,便罰這藥酒一杯。當然若是有人射中,我便喝。“謝璇那張淺笑着的臉,在衆人眼中就像是帶着微笑的魔鬼,誘惑并且邪惡至極。
☆、第伍拾叁章 難逃一劫
很抱歉,人都是貪婪的動物,尤其對于金子。自古以來,一枚金子可以殺人,若是山一般高的金子呢?相信歷史會告訴你,有多少大國是為此而滅亡的。
“頭發?”
“不中。”
“第十三枚。”
“不是吧。這都已經猜過了,你還猜,是不是傻?夏孟昭。”虞澤忍不住叫起來。他是第十個射的,很顯然的是沒射中。這是第七輪了。這姑娘真有天賦,剛剛那一輪若不是謝璇,恐還不是那麽容易猜中。
“啊,猜過嗎?”夏江浣一臉迷惑地撓了撓頭,叫侍從數出十三枚金幣遞到青盞手中。青盞抿了抿自己抑制不住狂笑的嘴角,盡量鎮定地不要哆嗦地将金幣塞進自己手中的袋子裏去。天哪,這已經是第二袋了。
“還沒人猜中嗎?我覺得我已經把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猜完了,連夜壺都沒漏掉。”衆人紛紛抗議,要求打開蓋子來看看,不然,絕不可能到現在都沒中。
“可是幼安也有過,你們死也猜不中的時候啊。有什麽奇怪的?”葉黛暮一臉狡黠地笑。
好吧,這個理由折服了他們。但是這猜測簡直像是無窮無盡的深淵,完全看不到底。然而游戲既然開始了,找不到答案,是絕對到不了結局的。衆人一臉絕望地繼續。
葉黛暮已經意識到了衆人的沮喪,這可不利于她們的計劃。她轉頭,沖謝璇一陣擠眉弄眼,示意他想想主意。謝璇飲下手中的酒,對她聳了聳肩。葉黛暮嘟起嘴巴,氣呼呼地沖他吐舌頭。哼。
突然,她有了一個好主意。“嘿,要不這樣吧。如果十輪都不中,就叫幼安跳上一曲如何?”
瞬間沮喪的衆人就有了精氣神,興奮得嚎叫起來。“哦,哦。還有三輪。這一輪還有誰沒射的,快射。”然後衆人跟磕了藥一樣興奮地接連喊,好像中不中都無所謂了。只要能看到謝璇跳舞,哈哈哈,就是再奉上三十個金幣也樂意。金幣就像是沙漏一樣源源不斷地流進葉黛暮的口袋裏。
正如計劃一般。
“如何助你?“謝璋倒是放松下來,笑着反問。這個女皇比他預想的成長得更快。
“老師!”葉黛暮一下子就像洩了氣的皮球,恹恹地說。“若是我能想到更好的主意,就不會這麽沒把握地說出來了,老師。難道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一點,我能提供的幫助可能并不大。但是我聽說你已經應邀參加落雪宴了?”謝璋別有深意地說。這句話瞬間點亮了她的眼睛。
葉黛暮立即說了出來。“謝幼安!”
“是的。若是你能将他收入麾下,那麽這件事就成了一大半了。”謝璋其實并不怎麽看好這條計策。主要就是繞不開謝璇那個瘋子。他并非是不可靠,也并非沒有才能,只是他太過變幻莫測了。想要得到他的承諾,幾乎就和葉黛暮親自掌政一樣的渺茫。
只是,謝璋又想到了那日。那日若不是葉黛暮請他出面将自己接回去,那麽謝家絕不會輕易放棄以自己為棋子拉跨徐家的計謀,徐家也不會放棄以自己的死作為一個震懾的設想。更何況這件事暗中必有其他勢力涉及其中。事實上,葉黛暮已經請動過這個無可理喻的男人一次了。
但是她是怎麽做到的?
看着葉黛暮一臉興奮的樣子,恐怕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自己辦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謝璋腦子裏閃過一個猜測,但是随即便被喋喋不休的葉黛暮打斷了。
“哈哈,結束了第十輪。謝幼安,快上!”衆人嬉皮笑臉地哄鬧起來。他們已經完全不在意答案是什麽了,只要想着能看謝幼安出糗就叫他們心滿意足了。
謝璇望向這個在一旁看好戲的葉黛暮,點了點她的腦袋。葉黛暮讨好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不知怎麽的,她就是一點也不害怕他。不如說,她對他一點也不見外。因為他實在太像喵喵了,一颦一笑,性情和動作,喜好和厭惡,都像到了極致。她已經開始混亂了。
“要舞便舞好了。不過要看我謝幼安的舞,可少不了酬勞。“謝璇笑眯眯地逐一看去。不知怎麽的,衆人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虞澤倒是喚了個侍女來,拿出一大盤的金器首飾,調笑道。“來吧。”
衆人一愣,哄堂大笑。這是把謝幼安當做堂子裏的戲子啦!真是有趣到叫人笑破肚皮。連葉黛暮也忍俊不禁,笑成一團。謝璇喚來侍衛,彈了彈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塵,站了起來。
侍衛走了過來,也不知他有什麽吩咐,正彎腰傾聽時,被謝璇一把抽走了腰間的長劍。噌!寶劍寒光瞬間刺得人寒毛聳立。他要做什麽?葉黛暮驚訝地看去。只見他走到中間,先耍了個劍花,引得衆人一陣叫好。葉黛暮更是屏息而待,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期待地望着他。
“洛陽安在,長安何曾改。睚眦寒光凜冽,風搖動,一霎生。日日,落雪會,歌舞笑罷,擲了玉盞銀杯。一人渡,萬人渡!“
青袍揮,玉臂展,眉目冷情,寶劍寒光,聲若遙山,舞若輕風。這世上怎會有這樣的畫境!可是這不是畫。葉黛暮睜大了雙眼,如同初生的孩童,極度渴望地汲取着眼前的一切。這實在是超出了她的幻想。他竟是謝幼安,不,不,謝幼安竟是這樣的!
她覺得自己所有的語言和思緒都被吞噬一般,完全地失去了自我。她像那清風,拂過他揮動的袍袖,親吻他冷漠的黑眸。她已經完全沉浸在他所展現的美好裏了。
怎能輕言愛?那是愚蠢而輕薄的,不可靠并且易變的。敷衍的愛會毀掉一切,理智、未來、甚至是自我。可是這可怕的東西偏偏是愛,不由自主,不能控制,狂熱得宛若流星,一旦你遇見那耀眼的光芒,就再也無法阻止自己的墜亡。
心髒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她知道她完了。
☆、第伍拾肆章 女人就是戰場
一舞罷,衆人久久難回神。
還是作為主人家的虞澤率先清醒過來,拍了下桌子,大喊。“大善!既有好曲,當痛飲三百杯。我新得了些蓬萊春酒。不如來飲吧。“拍了拍手,讓侍女上酒。
“好你個虞陽黍,竟然敢私藏好酒。”謝璇下場,将劍還與那侍衛,笑道。
“總比你這家夥金屋藏嬌要好吧。”虞澤擠眉弄眼地調笑道。
“欸,這話說的不對。就沖謝大爺這相貌,誰是嬌,還不一定呢!”白元韶笑眯眯地反駁。
謝璇下意識地看向葉黛暮,發現她已經撐着下巴,眼皮都睜不開了。還是個小孩子呢。謝璇不由地微笑,小心翼翼地喚了侍女來将她送去廂房睡一會兒,再三叮囑要準備好溫熱的醒酒湯。她恐是有酒了。
青盞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幾個白眼。一句話說一兩遍就算了,唠唠叨叨地說了個七八遍,還不讓人走。老媽子嗎?剛剛舞劍的潇灑公子,一下子就讓人形象破滅了。她正在心裏發牢騷呢,目光無意地瞟到了他,剎那便驚懼得腦子一片空白。那雙冰冷的眼睛,充滿了戾氣和輕蔑。
直到這時,青盞才意識到,站在自己前面的并非是平常的人物。這個謝公子也并非是那等溫文爾雅的公子哥。盧大人想的沒錯,這個人絕非是在陛下面前表現得那般簡單。她手腳發軟地跟在護送葉黛暮的侍女身後,一身的冷汗。
“你這是老媽子嗎?喋喋不休的。真該叫樂館的姑娘們看看你這德性。看看她們還會不會對你趨之若鹜。”白元韶啧舌,笑鬧。“還有,又是從哪裏偷來的曲子。若是不給我樂譜,我就去告發你。”
“想都別想。還有別打她主意。”謝璇頓了頓,反而自己想得笑了起來。“飲你的酒去吧。陽黍,你這蓬萊春可不夠啊,才幾壇就想打發我們。
“就是,罰你将好酒,通通交出來。”男人的宴會,便是酒和聲樂。不是小姑娘可以見識的場景了。
謝璇一邊把玩着手中的酒盞,一邊思緒已經飛遠了。那雙天真的眼睛,被自己的曲子,染盡了哀傷的模樣。
葉黛暮怎麽可能睡得着!在那個可怕得要命的心思從自己腦海裏翻湧上來之後,可是叫她立即對上謝璇,她一定會暴露的。絕對不要,一定會被他嘲笑的。不用提,自己就羞愧得想要找個臉盆淹死。一定是因為喝酒的緣故。
馬丹,太蠢了。還有之前在這麽多人哭得這麽醜,基本上是沒得救了。說好的開啓狂拽酷炫吊炸天的人生贏家之路呢?為什麽不按套路來!誰的酒!誰喝的!
呵呵,她自己。
不行。謝璇也要分一點責任。女人就是這麽刁蠻任性,翻臉不認人。葉黛暮掀開被子就想出去找謝璇,給他一頓削。那種旖旎的心思一下子就被遮住了。雖然武力值的問題待考慮,但是人還是要有夢想的。
“淑慎,淑慎……哦,忘了。青盞,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