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就算是五月份,淩晨兩點的街道,涼意依舊直達人心底。
白楊一眼瞧見張小新一直別在襯衫上的膠囊機不見了,多半是為了防定位随手扔掉了。
風拂過面頰瞬間,張小新一記勾拳朝着白楊的臉而去,白楊早有準備偏頭豎臂格擋,以極其扭曲的姿勢反手抓住張小新的手腕,右手飛快将手铐一套,張小新沒想到他來這麽一下,怔愣的剎那,白楊直接把手铐另外半邊鎖在了自己手腕上。
白楊一擡手,張小新右手就迫吊着,沒好氣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不怎麽樣,想觀摩張隊查案而已。”他拽着張小新走向自己的車,騷氣的紅色跑車兩側分別貼着方形印章,上書“準時下班”……
兩人現在是一體的,白楊從駕駛座爬到副駕駛座,張小新被拖進車,跌跌撞撞半跪在駕駛座。
白楊莫名的舉動令他很煩躁,他扯着手铐,想找個東西給撬開,察覺他的意圖,白楊哪能老實,兩人你拉我扯,誰也不肯讓步。
胡萊站在車外,為難地看着他倆,不時眼神求助張小新。
張小新沒法子,放棄同白楊糾纏,示意她先上車,待三人坐好,白楊遞上車鑰匙:“張隊,走啊。”
沒時間浪費,張小新不管白楊安的什麽心,至少沒有帶人來包圍他兩就證明還有餘地。他發動車子,現在換白楊難受了,張小新開車的手握方向盤,如果任它懸挂,手铐就會勒到張小新的手腕。
他不動聲色,默默坐得離張小新近些,僵硬地擡着胳膊。
張小新一瞥,便明白他用心,趁着紅燈的功夫,拉過他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兩人對望無言,随後不約而同撇開目光。
白楊扭頭看向窗外,嘴角止不住的揚起。
過了幾秒,張小新瞄向車內後視鏡,看見胡萊靠着窗戶不知在想什麽,主動道:“阿萊,你說現在紅蓼開了嗎?”
對方還未回答,他緊接着道:“飛哥以前有一回說你沒情調,記得嗎?”
胡萊這下懂了,坐直身子,在後視鏡裏與他對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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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新一腳剎車,路邊恰好有個公共廁所,他打開車鎖,示意白楊從右側下車,淡定道:“我要上洗手間。”
白楊視線在兩人身上打轉,最後從善如流,打開門下去,張小新扶着椅背緩緩爬出去,趁白楊不注意對着胡萊無聲說了兩個字,“快走!”
吐字的時候,指尖滑落一個亮晶晶的物體,胡萊撿起來一看,是個五角星形狀的胸針,只是別針那部分已經不翼而飛,再擡頭,張小新已經拽着白楊進了廁所。
公共洗手間并不隔音,再加上是晚上,這一帶沒什麽人,盡管張小新故意打開水龍頭幹擾聽覺,外頭車子引擎發動聲還是沒能逃過白楊的耳朵。
然而他沒動,望向張小新的目光裏噙着一絲得逞的笑意。
張小新挨個推開隔間的門,确定沒人之後,他松了一口氣,與白楊面對面,擡眸間,左腿發力,狠狠踢向白楊小腿。
白楊猝不及防半跪于地,未及反抗,張小新手肘一記下壓,八成力道打得白楊一口氣喘不上來,往前栽去,張小新趁勢膝蓋壓頭,整個身體倒壓住白楊的背,然後迅速掏出口袋裏的別針,試圖解開手铐。
白楊狼狽地被他壓在身下動彈不得,只剩腳還能掙紮幾番,臉貼着地板的冰涼和摩擦令他頭皮發麻,耐不住張小新全力控制,肺部的空氣仿佛被擠壓幹淨,真實的的窒息感逼迫人本能逃離,他用盡力氣去捶張小新卻不得要法,整張臉憋得通紅,徹底丢了斯文。
沒多久,清脆金屬相撞聲響起,張小新終于解開那該死的手铐了!
束縛解開,難免掉以輕心,況且他本來就沒把白楊當敵人,起身瞬間,白楊發現身上的力道退去,立即反客為主,翻身揮拳打向張小新肚子,這一拳他用了十成力,張小新痛得悶哼一聲,兩人站起身你一拳我一腿,最後扭打在一起。
體面就是個屁,白楊不打算繼續當什麽爛好人,反正是張小新自找的,逮着機會把張小新壓制住,任憑對方的拳頭落在自己腰背上,抓着他的衣領吼道:“你打我?!我這是救你!現在全警局的人一半在找你,一半在找他,你覺得你們有可能逃得掉嗎?”
張小新手上動作頓住,喘着粗氣道:“什麽意思?”
白楊冷哼了一聲:“你以為鄭西西他們是吃幹飯的?”
張小新張嘴方要說話,外頭粗犷的笑聲中斷了對話,兩個醉酒大叔搖搖晃晃走進來,酒精麻痹導致說話不利索,各自嘟嘟囔囔:“……項目……有……有前……途……”
前頭的大漢原本扭頭與後面的人說話,走沒兩步,感覺到不對勁,一回頭,發現兩雙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醉意和尿意被眼前場景震驚得煙消雲散,捋不直的舌頭艱難吐字:“打……打擾了!”
說完,拉着後頭的兄弟頭也不回地走了。
後頭的小弟沒看見裏面,還不肯走:“走什麽啊……我尿急!”
“裏頭兩人正在……”後面半截話沒了聲音,随即傳來兩個醉鬼邪惡的□□。
望着入口處消失的身影,張小新側頭與白楊對視兩秒,從茫然到呆滞再到慌張,互相将彼此的表情地看得一清二楚,內心地同時罵了一句我艹。
白楊幾乎彈簧般從張小新身上起來,轉過身做作地幹咳幾聲,心道現在這是個什麽尴尬的局面。不過仔細回憶一下,張小新被他按着胳膊,胸貼胸,臉對臉的,難怪別人誤會。
發現張小新表情臭得跟誰欠了他八百萬似的,白楊反倒覺着好笑,被誤會有什麽關系,惡劣一點地想,橫豎他沒吃虧。
兩人默契地打開水龍頭洗手,順便整理淩亂褶皺的衣服,張小新紮頭發的一次性黑色皮筋早就不知道哪去了,他甩甩頭發,攏到耳後,低下頭捧水沖臉,再擡頭,入眼是白楊看似不懷好意的挑眉,随後當着他的面撥通了電話,顯示的人名是呂振興,“別出聲,讓你認清現實。”
那頭很快接起,白楊打開擴音:“呂隊,你那邊進展怎麽樣?”
“還沒找到,我真的害怕猜想成真,萬一要是咱們內部出問題,後果不堪設想。”
張小新心中大驚,白楊面不改色:“暫時還是不要做沒根據的懷疑,說不定張隊跟我們一樣在找疑犯。”
那頭呂振興長嘆了一口氣:“咱們前腳發現張隊和嫌犯是同學,後腳就找不到張隊人,要麽是他被綁架了,要麽是……”
“別多想,說不定他馬上就會跟你聯系。”
之前白楊避開張小新,聯合所有人發通緝令,然後張小新又憑空找到兇案現場,十分惹人懷疑,偏偏這時候他又在調查現場失蹤,來找張小新之前,白楊已經接到專案組至少三個人打來的電話,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知道張隊在哪嗎?”
幾個被抽調到專案組的人,多半是領導有意栽培,回去之後升職是遲早的事,大家嘴上不說,心裏門清,也用不着假清高,各自都存着心思。
白楊正要挂電話,那頭好像有人過來同呂振興講話,聽不清說得什麽,白楊只覺那語氣好像不妙,耐心等了幾分鐘過後,聲音再度傳來:“高局長開車出去了,還好車有定位,我發你,你要是離得近,把人截下來。”
呂振興甚是心塞,剛把人送回家,千叮咛萬囑咐不能離開,人偏偏就不聽勸。
無論網絡上兇手那篇自白所述是否屬實,對高誠的調查是免不了的,控制住高誠起碼對上頭有個交待。
“好,我看看距離。”
呂振興匆匆挂了電話,白楊打開他發過來的頁面,綠點在地圖上飛快移動,離他們現在的位置不遠,但也不近,跑腿的活也不差他一個,白楊明智地選擇放棄。
張小新盯着綠點幾秒,指尖在屏幕滑動,順着綠點的方向縮小地圖,霎時心跳如急鼓,他瞳孔微縮,拉着白楊就往外沖,跑沒兩步,忽又頓住腳步,臉色慘白道:“不,不是高局。”
白楊被拉着跑,前頭一急剎車,他差點硬生生撞到張小新背上。
他們這一行,沒日沒夜是常态,白楊是個異類,平日朝九晚五,這會兒已經哈欠連連,方才腎上腺素激增,現在冷靜下來,背和腰被揍的感覺愈發清晰。
疲憊加上痛感令他微微有些不爽,總想找個出口發洩,于是那股子潔癖的勁從腦海裏蹿了出來,“張隊神通廣大,我可不奉陪,我現在要找個地方洗澡,坐等天亮後看你們結案。”說是這麽說,腳下還是在跟着張小新走,他瞄了眼天色,離天亮也就一個小時的功夫。
張小新放了手,平淡道:“你這習性,不像個警察。”這個點,打車是打不到的,他往附近的停車點跑去,打算“借”輛車。
白楊斜睨了他一眼,面帶冷意,嘲諷道:“呵,再不濟,我也不會故意放走嫌犯。”果不其然,張小新被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終乖乖閉了嘴,專心攻克某輛半自動黑色汽車。
看他吃癟,白楊憋屈的氣意外地順暢起來,暗笑張小新居然是個嘴笨的主。
借車成功後,張小新簡直瘋了似的把汽車當雲霄飛車開。
轟鳴聲吓得白楊默默檢查安全嗲,抓緊車頂扶手,祈禱關鍵時刻安全氣囊能夠保命。
他明白了一個深刻的道理,千萬別惹嘴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