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回是不久前張小新在警局莫名狂奔
而現在,張小新旁若無人在和空氣聊天,并且從內容來看,談話對象除了高康健還能是誰,可他剛才親眼檢查過高康健的屍體!身中數刀,失血而亡!
找到高康健遇害現場時,白楊心中就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更別提現在張小新明目張膽地在他面前進行“無實物表演”。
眼見他吼得聲嘶力竭,崩潰大哭,面臉淚水地宣洩着對高康健的恨意,其中悲恸令人動容,白楊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感受,唯有一個念頭愈發清晰,很想為他拭去眼淚。
想到便做了,白楊從懷中拿出手帕折好,快步走到他面前,“罵人功夫有待加強……”邊說邊輕柔地擦去他兩頰的淚痕。
張小新:“……”罵人罵昏了頭,他腦筋一時沒轉過來,白楊怎麽還在這?
擦完淚,白楊假裝一切無事發生,收回手:“打擾你罵人了,不對,是罵鬼。”
白楊忽然插到兩人中間之後,高康健沉着臉,低聲道:“我确實有罪,你罵我,我無話可說,可那個女人殺了五個人,我和她彼此彼此,誰比誰高貴?”
張小新明白了,他根本沒有真心忏悔。
“我可以不去找她,你甚至也可以不去,但是你我都明白,她逃不掉的。”失去生命等于失去一切,高康健已經沒有什麽可畏懼,“我只有一個心願,幫我告訴我老婆,我給孩子取的名字叫高青雲,男孩女孩都能用,你願意幫我傳達就幫,不願意就算了,接下來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你好自為之。”
白楊見張小新似乎在發呆,就知道高康健又在說話。
張小新毫不猶豫拒絕:“我不會幫的。”
“随你,算算日子,孫澤那個窩囊廢的魂還沒散,我要去找他敘敘舊。”說罷,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死後究竟會是種什麽心态,不同的人即使變成鬼也還是不同。高康健是罪犯,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是張小新所見之中,最快接受死亡的。也對,一個在剝奪他人生命之後仍然能夠恬不知恥、毫無悔意生活八年時間的魔鬼,心理素質比尋常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追究一個鬼是不是真的幡然醒悟太可笑了。
張小新收起那一點點可笑的執着,轉身想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情,一扭頭,卻對上白楊探究的目光。
壞了,又忘了他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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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他現在完全可以從張小新的神态判斷出鬼在不在現場。
張小新:“……你……知道了?”他分不清現在是震驚多一點,還是尴尬多一點。
“我什麽都不知道。”頓了一秒,白楊道:“我想聽你親口說。”
“我……”張小新腦子裏轉悠着怎麽搪塞過去,一低頭,卡在衣袖上的膠囊手機閃着細微的黃光,他才想起自己把它設置成無聲模式。
白楊也收到消息了。
原來是信息科的同事通知大家,兇手公布了一段錄音,兩人湊到一起去聽,裏面傳來孫澤的聲音……
裏面的內容與胡萊在陳述書裏寫的大體一致。胡萊大約認為想要翻案,唯有将證據公諸于世,引起大衆輿論。
“現在你打算怎麽辦?”白楊想好了,無論張小新作何打算,他都不會袖手旁觀。
沒想到張小新話鋒一轉:“薛老師說黃梅戲鬧肚子,我去看看它。”他潇灑地打開車門坐進去,瞥了眼手表,嘴角半勾道:“立功的機會來了,還有兩個小時。”
然後一踩油門,走了……
白楊:“……”
他打開手機界面,清月地圖上,兩個紅點重疊行進,離他現在的位置越來越遠,沒幾分鐘,其中一個紅點消失了。
丢出口袋裏的定位器,張小新迅速找出通訊錄裏的隐藏分組“secret”,撥打其中一個電話,“西哥,是我,我這有個急事……”
“好,你準備好船等着,我半小時後帶人過去。”
“嗯,從南湖過去,直接在水上換船,好,一路送出去,一刻都不能停。”
“你不要親自來,可能會有危險,事成之後我們再見,嗯,好,回見。”
打完一通長長的電話,他想了想,又在分組裏找出另一個號碼,“花姨,我小新,我一切都好,你還在那邊吧?”
“沒,我沒犯事,是有個事請你幫忙。”
“我有個朋友過兩天到,你幫我照顧一下,對,弄個新身份。”
“行,我讓她去老地方找你,謝謝花姨,女的,不不,不是女朋友……”
打完電話,他把車子停在了薛正所住小區的主幹道上,手機扔到地上踩碎。然後戴上眼鏡口罩帽子打車回家,他深信胡萊一定在他家等他,那是他們仨從前最愛的聚集地。
三樓的燈沒開,張小新迅速爬上樓,門口沒人在等,将鑰匙插入鑰匙孔那一刻,他竟然有些緊張,心中組織着語言,胡萊肯定做好了伏法的準備,不然不會發出那封陳述書。
“咯噠”一聲,門開了。
他緩緩走進去,昏暗中,一柄冰涼的刀刃立刻抵住了他的脖頸,模糊的身影機警地關上門。
張小新輕輕挪開尖刀:“阿萊,是我,只有我一個人。”
胡萊手一軟,刀落地發出清脆響聲,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很平靜對待一切,可聽到張小新聲音的那一刻,眼淚就繃不住奪眶而出。
她沖上前緊緊抱住他,嗚咽道:“新哥,我等了你好久。”
她真的等得太久了……
張小新回抱住她:“對不起,是我來晚了。”他本就千瘡百孔的心在懸崖邊緣搖搖欲墜,等待着摔下去支離破碎。
“我做了好多錯事……但是我沒有辦法……他們殺了飛哥……我真的活不下去……我不敢找你……你是警察……我好想你們……我沒辦法……我好恨他們……”胡萊哭到收不住,斷斷續續說着心中所想,到後面變得有些語無倫次。
兩人緊緊相擁,破碎的靈魂在彼此身上找回依托。
張小新用衣袖替她擦淚,“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來救你了,以後沒人會欺負你,你跟我走,好嗎?”
胡萊微微發愣:“走去哪?”
“我送你走,相信我,你會沒事的。”張小新握住她的手,“等你到那邊,會有人照顧你,忘了這一切,你會擁有全新的未來,全新的人生。”
一滴淚滑落,胡萊抽回自己的手:“可你是警察……你這麽做會毀了你自己,我不能走。”
張小新雙手搭住胡萊的肩,認真盯着她的眼睛:“阿萊,你看着我,我不會毀了自己,我們都會沒事的。”
胡萊邊搖頭,抗拒地退後:“新哥,我殺了五個人,我走不掉的!”
她的眼淚再次決堤:“我沒有未來的,我怎麽可能忘了我怎麽割開他們的身體,清洗他們的鮮血,你知道的,我以前連死老鼠都怕的要命,我現在每天都在做噩夢……”
“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着你去死嗎!”在需要冷靜的時刻,張小新還是不争氣地落了淚,“阿萊,我經歷了太多的離別,我太害怕了。”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希望胡萊活下去,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活着的意義。
他一把擦去眼淚,就當掃去了所有的懦弱膽怯:“阿萊,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真的希望這一次,能夠在活着的時候留住你。”
“好,我跟你走。”胡萊牽起他的手,“你希望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張小新沖她笑了下,兩人的手心全是汗。
樓下,白楊望着三樓的窗戶,猶豫着要不要破門而入。
先前,為防張小新單獨行動,白楊在他離開前往他身上還有車裏分別丢了個藥丸大小追蹤器,其中一個被張小新發現了,還有一個清晰地顯示了張小新的路線。
望着地圖上那個紅點顯示的位置,白楊疑惑道:“難道真的去找貓了?”
不,不會。
胡萊會點名要見他,就說明他張小新絕對知道胡萊在哪,除了去找胡萊,白楊想不出還有其他可能,不然他不會刻意躲開所有人。
現在專案組幾個要員都知道張小新和兇手以前是朋友,如果胡萊沒落網,張小新肯定會被懷疑。揭露出這一切的白楊竟然有點後悔,他拿出那張胡萊刻意留下的照片,照片裏的三個人笑得粲然如花。
仔細打量後,白楊陡然發現,如果視線脫離人物,三人身後的紅色彩虹狀冰箱貼尤為顯眼,他奇怪自己之前怎麽從來沒注意到這個東西,疑惑半晌,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這個彩虹磁鐵他不久前見過!
這就是為什麽他會出現在張小新家樓下。
如果他沒有非要在張小新家住一晚,恐怕現在就是只無頭蒼蠅。
張小新和胡萊全副武裝出了門,與躲狗仔的明星不相上下,可一下樓就被恭候多時的白楊逮個正着。
“張隊真是不仗義,說好咱兩一組,怎麽老是單獨行動?”白楊緩緩背手走過去,帶着一絲危險的氣息。
張小新盯着他,默默把胡萊攬到身後,腳下擺出攻擊姿勢。
待兩人不過咫尺距離,白楊單指高高拎起手铐,慢條斯理道:“不是說把立功的機會讓給我嗎,我親愛的張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