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他

第10章

從審訊室出來，白楊立刻撥通了上午才存入的號碼。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白楊心下一沉，快步走向臨時辦公場所，他知道張小新在那裏，然而邁出兩步他就猶豫了，要告訴張小新嗎？

他躊躇之際，呂振興和錢方披上外套從裏頭沖出來，“白隊，找到第一現場了！”沒再詳細說，帶着一群人急匆匆出隊。

白楊打開群組才看見鄭西西發的地址，花園小區12棟605室。

最初在花園小區發現碎屍的時候，就有人提議先把花園小區挨家挨戶搜一遍，可當時被上級否決，費時不說，鬧得人心惶惶，影響社會穩定。沒兩天就出了孫澤的事情，然後專案組城裏，大家也很識趣沒提這茬。直到縮小了範圍，鄭西西才敢放手去查。

魏然不知怎麽掉了隊，最後一個從辦公室跑出來，嘴裏的飯還沒嚼幹淨，見到白楊，喊道：“白隊，給你帶的飯在會議室，記得吃！”

白楊需要人手，忙拉住他，神秘兮兮道：“小魏，現場你就別去了，我有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趙梅交代胡萊和她原來在同一家夜總會上班，偶爾聊幾句，普通同事而已。無論從頭到尾和趙梅有沒有關系、她知不知情，有一點可以肯定，直接或者間接，标記紙幣肯定是通過她放到孫澤身上去的。

僅憑一句話就認定胡萊有嫌疑實在牽強，況且鄭西西那邊很快就會有消息，也許用不着他說，張小新很快就會發現胡萊不簡單。

沒見着張小新親自帶隊，應該還在查監控，大家管那個屋子叫“小黑屋”，他推開門，張小新孤零零站在十幾個屏幕面前，極其專注于找出蛛絲馬跡，然而白楊蹑手蹑腳進來，他還是第一時間察覺到了。

一早紮好的小辮子不再結實，已有許多短發掙脫頭繩的束縛無序地搭在腦後，額前碎發垂落，張小新有些不耐，胡亂撥弄兩下，不安分的頭發更加淩亂，實在有損形象。白楊笑着走進去，順手将那一縷頭發攏到他耳後輕輕捋平，動作輕柔且快速，沒給張小新退後的機會。

做完這一切面色不改道：“趙梅先扣下了，還沒問出什麽有用的信息。”

“嗯。”張小新不置可否，他的左右側，分別打開五六個屏幕，暫停在某個畫面上，白楊放下手裏的盒飯，端詳片刻，發現這些場景裏都有幾個相同的身影。

“你找到誰了？”

張小新眼都不擡：“吳守財。”

“？？！！”白楊再仔細去瞧停住的屏幕，一張張連接的畫面真實地為他複原清晰的路線。

5月11日午夜時分，兩個女人搖搖晃晃進到花園小區，兩人長長的大波浪頭發，一個白色長裙，一個吊帶黑色皮裙，都是醉醺醺地模樣，其中一個似乎暈得厲害，始終低着頭靠在旁邊人的身上，兩人一路從東門進去，穿過綠化園，最後經過13號樓的監控。

這兩個人不是去了12棟就是去了14棟。

張小新指着眼前的屏幕，招呼白楊到身邊來：“過來看。”牽扯到工作，他自動忘記上午的不愉快。

白楊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第二天早上八點的監控裏再次出現了白衣長裙女的身影，迅速走出小區，一溜煙沒了影。

白楊仍是一頭霧水：“所以呢？”

張小新将日期王後調了兩天：“你再看。”黃昏時刻，黑色皮裙女随着一群下班回家的打工族走進了小區。

“我反複查了好幾遍，沒有她出去的片段。”張小新補充道。

這下，白楊終于明白意思了，重新去看最初的白衣女，身材确實有些怪異，不像女性，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忽略。

查監控既枯燥又極度耗費精神力，白楊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對張小新又添幾分佩服。

“可算是找出兇手的障眼法了。”張小新伸了個懶腰，将所有片段存檔整理後，關掉所有打開的監控文件，獨留11號樓和13號樓兩個監控畫面，白楊猜想他應該是要試圖理清李俊傑的路線，及時制止道：“先吃飯吧，等會兒我和你一起查。”

劉帥和魏然還算機靈，準備了兩份飯，他一道拎過來，打算探探張小新的口風。

張小新想了想，關掉虛拟屏，坐到他旁邊，抽出筷子就開始扒飯。

洋蔥炒牛肉裏總共沒幾塊肉，白楊自然地挑出裏面的肉夾給張小新，“上午你怎麽會去哈哈酒吧？是不是有什麽發現？”

張小新猜他是在以行動表示抱歉，也就承了他的意，向他講起上午去東安大廈勘察到的情況。

東安大廈的南面是正門，底下綠化良好，場地空曠，背面是吸煙區，地面的痰跡長年清不幹淨，不遠處就是個小型垃圾中轉站。

“如果我要自殺，我肯定選正門，但是孫澤卻從背面跳下來，心理上來說，我相信他臨死前望着的地方一定對他意義非凡，所以我想去大廈背面對着的那條霓虹街找找線索，可是除了碰到了你，沒發現什麽特別的，有時間的話，我們下次再去一趟。”

白楊忽然想到，送胡萊回去的時候，擡頭就能鮮明的大廈頂标，原來那就是東安大廈……他愈發預感不妙，第一次碰見胡萊的時機也很微妙，當時他們正要離開抛屍現場，她就恰好出現，仔細一想，并不全然是巧合。

白楊心中叫嚣道，張小新懷疑的範圍沒有錯！他之所以沒注意到疑點是因為他完全忽略了胡萊這個昔日好友！

他心事重重，忍不住起身給魏然打電話，那頭沒接。

“出什麽事了嗎？”張小新注意到他的恍惚，關切道。

白楊搖搖頭，“沒事。”還是先确定下再說出來吧……

将白楊的古怪盡收眼底，張小新不動聲色，飛速解決完午飯，重新投入與監控視頻的較量。

從業頭兩年，張小新對三件事最犯怵，走訪、寫報告和查監控。

大範圍走訪最讓人頭疼，就好比挖井，面對一個個否定的答案，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碰到水源，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做無用功，該不該繼續下去，在渴望迅速破案的新人時期，時常會産生自我懷疑。

寫報告更不用談，要将整個調查過程一五一十寫上去，要證明1是1，而不是2的過程實在折磨人，好在能有時間寫報告，說明案子已經查明，至少心情是放松的。

三件事中，曾經最令張小新深惡痛絕的就是查監控。他參與的第一個案子是燒山案，他們支隊十幾個人兩班倒，在辦公室盯着屏幕三天三夜，才把嫌犯以及嫌犯逃跑路線給确定。那天中午從局裏出來，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他感覺眼睛幾乎不再屬于自己，迷迷糊糊坐上環路公交，坐在後排座位從中午一直睡到公交停運被司機叫醒。

那次之後，仿佛命中注定，每次有調監控、查監控的任務都會落到他頭上，頭一年，有一半工作時間都在崩潰中度過，就像在玩高級版“找你妹”游戲，卻怎麽也通不了關。

為此，張小新下了苦功夫，半年的魔鬼訓練，完全是熬過來的。

5月13日清晨，鏡頭裏的李俊傑鬼鬼祟祟進入花園小區，被11號樓的監控拍下。張小新打開三個屏幕，左邊畫面底下标注着“11棟樓13號”，中間是14號，順手将右邊15號的屏幕移到白楊面前。

然後白楊就看着他一心二用，将兩個視頻同時調到十六倍速，老僧入定般盯着屏幕。

白楊比不上他“火眼金睛”，來一杯飯後咖啡慢悠悠，如看電影般惬意。

兩人靜默無言專注于眼前，期間白楊進進出出，張小新都沒挪動過分毫。

白楊走到無人的角落，接起魏然的電話，“找到沒？”他還抱着一絲僥幸，胡萊的電話打不通之後，他立刻派魏然去酒吧找，被告知已經離開。魏然還發現胡萊在酒吧登記的住址是個假住址。種種跡象表明胡萊已經畏罪潛逃，即使目前還沒有證據能指向她。

難道是自己突然找上門，陰差陽錯地打草驚蛇？白楊沒辦法，打算尋求科技手段，根據電話號碼定位胡萊位置。

那頭無奈地報告壞消息：“沒有，手機在路邊的垃圾桶裏。”

這下，就算白楊想相信胡萊與命案沒關系也不行了。

他穩住心神，命令道：“你現在立刻返回哈哈酒吧，找一件胡萊用過的東西當物證。”

“是！”魏然鬥志昂揚接下任務。

白楊心想，和花園小區那邊采集到的DNA比對，胡萊便無所遁形。

還是知會張小新一聲，免得結果出來弄得他措手不及。打定主意，白楊懸着的心逐漸冷靜，思量着措辭，小黑屋裏的張小新卻先他一步出來，神情凝重往外走。

白楊立刻跟上去，輕車熟路坐上他的車，也沒問是去哪，猶猶豫豫得不像他，他心煩意亂刷着軟件，搜索網上還有沒有兇手故意散布出來的消息。

無意間點進一個總結帖——“神警張sir的著名三大案件整理”。

“……”白楊沒看內容，直奔評論區，這種帖子網上一抓一大把，底下居然有一萬多條評論。

【world不讓重名是要鬧哪樣】：真的很懷疑他有某種超能力，完全沒線索是怎麽鎖定兇手的？

【唐冊的小棉襖】：我家愛豆居然和他是同學……世界果然是個村！

【hafdijjkopajfj】：第二個案子好詭異……熱評第一細思極恐[骷髅頭]

【拒絕以瘦為美】：比看推理小說還過瘾，整理辛苦啦~

【管家機器人總是BUG怎麽辦】：清月的驕傲！

白楊被評論勾起興趣，打開帖子認真看起來，這三個案子他都有所耳聞，以前他看不上張小新，對網上的吹捧自然嗤之以鼻，一天半時間，一切今非昔比，他認真看完，忍不住留下評論：“他确實很厲害。”

放下手機，他鎮定精神，心中愈發清明，張小新可沒他想象的那麽不堪一擊，真相就由他們一起來揭開吧。

開車的張小新可沒空留意他的情緒變化，腦子裏想的都是監控裏那個保潔阿姨推走幾個垃圾桶的畫面。如果他推論沒錯的話，保潔阿姨推出去的垃圾箱裏一定有李俊傑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