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楊不太介意在出差的時候展開一段露水情緣。
張小新愣住了,表情不像是被吓到,倒像是被問題本身迷惑,半天才答道:“不是。”他根本沒想過白楊為何有此一問,僅僅給個答案就沒下文了。
白楊眉毛一挑,收緊了領帶,“這是拒絕?”
“啊?”張小新沒反應過來他什麽意思,白楊已經收了手,“走吧。”
一路無話地到了花園小區,發現鄭西西和齊建國還沒收工。
耕地統一化,農村長住人口逐年減少,村裏的往鎮上去,鎮上的去縣裏,縣裏的再到市,三線城市往大都市跑,人口愈發集中,城市化進程已然大獲成功。花園小區就是時代的産物,早一批有房人士以及搬去了新房子,老房子全部出租給進城來找活幹的農村低學歷從業者。
用“三教九流”來形容花園小區的人口分布絕不過分,公|安部門對房屋集中出租地的安全要求向來重視,每棟房子單元樓和樓道都必須安裝監控,監控通常會保存半個月。
鄭西西和幾個警員聚精會神的盯着小區監控室的屏幕,一幀一幀的看,表情凝重。
齊建國先注意到他兩過來,遞出準備好的圖紙,圖紙上标注着幾條紅線,“張隊,這是您要的可能性路線。”他為難道:“這路線估計派不上用場,小區內的監控能避開,三個正門的監控無論怎麽樣都避不開,除非兇手會飛,不然監控絕對不會拍不到,但是我們查了一下午,沒有找到任何人可疑。”小區四周用玻璃刺紅牆和鐵絲網圍着,別說帶着屍|體,就兇手自己一個人也翻不進來。
他壓低了聲音:“所以我們懷疑吳守財是自己走進來的,但是目前還沒在監控裏找到人,老鄭有點着急上火。”
花園小區不是什麽高檔小區,物業管的不嚴,過路人為了走近路從東門進南門出也是常有的事,人流量不小,5號到14號十天的時間,找起來不是什麽容易事。
張小新把剛才在小區路邊買的手抓餅遞給鄭西西,命令道:“把視頻拷走,讓局裏的人加班加點看,你們在人監控室死磕也不是辦法。”白楊剛才還奇怪他買什麽手抓餅,原來是給鄭西西和齊建國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鄭西西臉色稍微緩和了些,暫停面前的視頻,揉揉眉心,“我是着急啊,兇手說不定還會作案,咱們得比他快,可我們現在連兇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恨恨地咬了一口手抓餅,像是在洩憤。
張小新拿起圖紙,試圖放松下氣氛:“我是專案組組長,天塌下來有我頂着,你們先收隊,等會兒局裏見。”
出了監控室,張小新發現白楊心不在焉,問道:“想什麽呢?”
白楊笑了笑:“在想你好像忘記買我兩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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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手抓餅,張小新也笑了:“不忙,待會兒帶你去吃飯。”
“不會又是你哪個老師家吧?”
張小新把他拉到身邊,神秘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先去看看現場。”
小區東南北各開一個門,他兩以抛屍的垃圾桶為起點,試了試離開小區的方法。
北門最近,完美避開單元樓,是最理想的路線,但是最近一段時間樓後面的小路在修水管,整個道路都挖開了,根本走不了。南門和東門都有個致命問題,如果兇手抛完屍|體要出小區,無論怎樣都至少會被11號或者13號樓其中一個的大門監控拍到。張小新發現11號和13號兩棟樓後面都是圍牆,處在小區邊緣地帶,除了11-14棟住戶偶爾會來丢垃圾,沒什麽人經過。他立刻發信息給鄭西西:“從5日到14日,11號和13號樓大門監控出現的所有過路人裏找出非11-14棟住戶的人。”這樣一來,就大大縮小了查監控的範圍。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吳守財因為某種原因自己進到小區,兇手在小區裏殺了他,最後抛屍離開是最合理的解釋。
但是兇手為什麽選擇花園小區呢?明知道監控一定會拍到他?還是他有足夠的自信不會被查出來?第一犯罪現場又在哪裏呢?小區裏的休息花園?居民樓角落?還是這二十幾棟樓裏的某個房間裏?
張小新的信息發在群組裏,白楊自然也看見了,他扭頭對張小新道:“你覺不覺得兇手根本不怕被抓到?”
“等監控調查結果出來,一切就有答案了。”
按照圖紙上的路線往南門走,大門開在東邊,小路對着的是居民樓的陽臺,沒路燈,全靠別人家的燈火照出來。走着走着,黑暗裏忽然聽見一聲清晰的嬌喘……
張小新和白楊同時頓住了腳步,錯愕地向前方看去,隐約可見一對男女糾纏的身影,女人的□□越來越放肆,混合着男人的喘息。
眼看再不出聲,他兩就要聽活春宮了。白楊還在思考要不要換條路,免得打擾別人的好事,張小新已經捷足先登,亮明身份大吼:“警察辦案,幹嘛的!”
對面兩人吓得一震,白楊也被驚到。
男人發現他倆,拉上褲子拔腿就跑,女人明顯反應慢,整理好衣服的時候,兩人已到了跟前,上身一件薄薄的吊帶衫,劣質銀色項鏈,皮裙配黑網絲襪,煙熏妝加大紅唇,看不清女人本來的眉目,都不用想,一眼就能猜出女人的職業。
她伸手從腳邊撿起個劣質的小皮包,不耐煩道:“警官,我沒犯法吧?管天管地還管小情侶親熱?”說完沒羞沒臊的望向他們倆。
明明先出聲的張小新卻沒有第一時間上前,上半身隐在黑暗裏。白楊能感覺到他看見女人之後定住了腳步,于是好奇地走到他前面去打量那個女人,濃妝下還是能看出女人長得不差,
臉型小巧,圓溜溜的杏仁眼含着光,但是近距離看,白楊還是看出了端倪,女人的嘴唇兩邊不對稱,致使臉頰略微怪異,可能是整容的後遺症。
如今整容早就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聯想到女人的職業,白楊也不覺奇怪。
微弱的光亮照耀下,西裝筆挺的白楊看上去一派英俊潇灑的貴公子架勢,女人被他吸引,朝着他調笑道:“帥哥,今晚有約嗎?”
白楊不置可否地任她整個人軟綿綿靠在他胸膛,雙手不老實地攀住肩膀,眼見她的唇就要湊上來,才冷漠道:“不好意思,你不是我的風格。”
知道是自讨沒趣,女人有點生氣地哼了一聲,邁步就要走。這時,一句微微顫抖的呼喚在昏暗裏響起:“阿萊……”
白楊回過身,雖然很暗,但他還是确信,張小新的眼眶紅了。
女人驚愕地看過去,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你的臉怎麽……?”張小新大步沖上前,将外套裹在她身上,“我們找個說話的地方。”女人也終于從震驚中恢複,極力想掙脫,“你認錯人了,放開我!”推搡間,那條劣質的項鏈不知怎麽被拉扯斷了,吊飾落下來發出清脆的叮鈴聲,順勢滾到白楊腳邊,他撿起來,發現居然是枚戒指。
張小新和胡萊盯着那枚戒指,一時間都愣住了,他們默契地看了對方一眼,都沒有再出聲。
氣氛安靜地有些詭異。
直到手機鈴聲打破了僵持,看了眼來電人,張小新想了想,還是放開她,走到一邊去接電話,“嗯,在路上了……馬上到……”
胡萊恨恨地從白楊手裏搶回戒指,順手把張小新的外套也丢給他。
接完電話,張小新沒再糾纏,把一串鑰匙塞到胡萊的包裏:“你知道我家在哪?去家裏等我,晚上我們好好談談。”
胡萊甩開他的手,冷冷道:“我不會去的。”她蹬着高跟鞋走得飛快,沒多久便不見了人影。
張小新收斂情緒,繼續本來的計劃。
目睹了一場尴尬的重逢戲碼,白楊面色如常,評價道:“你前女友還挺……特別。”
張小新不知道他是怎麽推理出胡萊是自己的前女友,也懶得反駁:“去吃飯。”兩人心照不宣地停止談論剛才的事情。
所謂的“吃飯”其實是“赴宴”,赴高局的家宴。
國泰別苑,富人住宅地,第一個死者吳守財也住在這裏。
一整天跟着張小新,白楊發現他真的是四處都能見“熟人”,每一個張小新都能準确的叫出名字,展現出驚人的記憶力,什麽水果攤老板、學校老師、掃大街工人,再加上剛才冒出來的前女友,就算是從小生活的地方,認識的人未免太也多了些。
飯桌上五個人,當着兒子高康健的面,高局滔滔不絕,毫不吝啬對張小新的贊賞有加,“他當初說他要上警校,本來我是打算畢業就招進縣局,哪曉得這家夥有出息,搶先被市局領導看中了!”
高康健面露不屑,悶頭喝酒。據說他最近一個月因為身體不好,一直在家養病,白楊看他那樣,不像是個病秧子。
高康健的老婆則一直戰戰兢兢,勤快地像個保姆,張小新想盛碗湯,她就立刻站起來幫忙,生怕客人不滿意。
五個人的家常晚飯吃得有點食不下咽。
等高局長表示張小新十三歲的時候兩人就認識的時候,白楊已經完全被吊起了胃口,層層疊疊的迷霧、錯綜複雜的故事最後是怎樣一個真實的靈魂。
難怪高局長徹底放權,原來兩人是舊識。
他深知想要了解一個人的靈魂是危險的思想,卻還是還是不由自主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