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告別薛老師家,終于投入到工作中,也用不着開車,步行十分鐘就到了清月一中,先是叫來了幾個和徐東接觸多的老師例行問話。
問出的內容還沒剛才薛正說得多,風口浪尖,誰都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然後他們見到了徐東的父母。
幾天內,兩個長輩白發人送黑發人,倍顯蒼老,卻還算配合,張小新負責問話,大多是徐媽媽在回答,徐爸一根接着一根抽煙,一臉凝重。
“東兒一直和我們一起住,不回家一般會提前打招呼,10號晚上他就沒回來,我們打電話也不通,以為是去哪玩瘋了,到了第二天,發現他沒來學校上課,就和他爸找,找了一天也沒找到,13號就立刻去派出所報案,警察也在找,可就是找不到,後來……”說着說着又要落淚,張小新遞紙巾過去,“那您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麽時候?”
“10號早上,他出門上班前我還喂他吃了個水煮蛋。”
“這之後就沒有他的消息了?”
“沒了。”
“他最近有和什麽人結仇嗎?”
徐媽強烈否認:“我們家從小孩子就乖巧,從來沒跟人紅過臉,不會和人結仇的!”說着又激動起來,抓着張小新的手:“警官,你一定要快點抓到兇手啊!我可憐無辜的孩子啊!”
“……”白楊抱手靠着椅背,完全不想配合演出,“阿姨對網絡上對于您兒子騷擾……”
話沒說完,徐媽媽像是被刺激,站起身指着白楊放大嗓門:“肯定是那個姓薛的家夥!”
張小新和白楊已經猜出她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那個叫薛正的,他造謠诽謗我兒子,他還當着主任的面罵我兒子,他就是嫉妒我兒子比他厲害,警官,你去查他!我兒子都是被他害的!就是他!”徐媽像是抓到什麽救命稻草,眼睛瞪得老大,狀若癫狂,處于崩潰的邊緣。
一旁的徐爸終于忍不住,掐了煙,起身把她拽走了。
白楊可算知道徐東這種敗類是怎麽養出來的了,有這種嬌慣溺愛,不分是非的媽,再好的苗子也要長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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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話一無所獲,張小新難得主動和白楊說話:“你如果繼續帶着私人感情來問話,就不用跟我一組了。”
果然不是什麽好話。
“我不過是問她對新聞的看法,哪裏帶私人感情?”白楊毫不在意,故意嘀咕道:“大不了我之後不說話了。找不到線索也別朝我撒氣呀……”
張小新望向白楊:“你今年多大?”
白楊沒料到他有這麽一問,愣了一下才回:“比你小三歲,二十七。幹嘛?”
張小新恍然吐出兩個字:“難怪。”難怪什麽他沒說。
兩人還想去見見“教務主任”,被告知對方在家養病,病得還挺準時。為保護那幾個女孩子,也就沒在學校問話,打算之後派女警員去家裏詢問。
學校沒有收獲,他兩決定去現場看看。清月一中的大門口,張小新駐足了許久,懷念裏夾雜着悲傷。
他們去的第一個地點是南湖橋洞。
清月縣有座山叫南山,南山腳下一大片湖叫南湖,遠遠看去就是“水上山”,伴着落日餘晖,美得像幅畫。南湖的水流向附近十幾個狹長小河,河上橋窄,徐東的屍|體就是被卡在離南山五公裏多的小河道裏,撈起來的模樣慘不忍睹。
順着小河道向前走十多分鐘就能看見南山腳下的茫茫湖水,微風拂面,吹得人心曠神怡,如果不是來查案的,白楊不介意在這裏逛上半天。
驅車慢慢在湖邊晃悠了半晌,張小新不知是想到什麽,“走,我們到山腳下去。”
他說的“山腳下”不是正面的南面山門底下,而是北面山背,那片區域還在開發,路通之後,最先投入使用的是個小公園,晚上還有些人,白天除了過路的車,基本瞧不見人影。
正是黃昏,來散步運動乘涼的居民還沒出動,小公園裏只有他兩,安靜得出奇。
下了車,張小新走向小公園的邊緣,下面就是湖水。
“你……”白楊還沒來得及發問,就看見張小新利落脫下運動外套,手撐着圍欄木柱,身形矯健地縱身一躍,撲通一聲跳進湖中,不見了蹤影!
白楊緊跟着一個箭步沖上前,望見湖面炸起的波紋慢慢恢複,張小新已經潛到水底。等了一分多鐘還沒見人冒頭,不由得有些着急,脫了鞋子準備跳下去看看。
“嘩啦!”張小新從水裏鑽出來,近岸的水不太深,他還能勉強站起來,用力朝岸邊一擲,白楊沒管他扔的什麽東西,趕緊爬到護欄外去拉他,握住手後才稍稍安心:“你沒常識嗎?跳水之前不熱身,在水底下腳抽筋命就沒了!”
“我沒事……哈……啾!”五月的天到底還是有點涼,張小新一上來就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他去車裏拿來證物袋,把剛才扔上來的物品放進去。
白楊這才看清楚,那是條麻繩。
“希望還能測出DNA。”張小新裹緊運動外套,把車鑰匙丢給白楊:“車給你,你把物證送回局裏,我自個打車回趟家,。”
家?是了,張小新老家就在清月縣。
白楊果然坐上駕駛座,把自己的外套也給張小新套上:“先帶你回去,我再去送物證。”
回程途中,兩人的交流才逐漸變多。
“那個公園确實是個不錯的抛屍地點。”白楊看了眼濕漉漉的張小新,默默加快了速度,“但你怎麽能确信一定是那?”
張小新用車上的毛巾擦頭發,解釋道:“屍|體被發現的河道在山的東南邊,而從山正面抛屍的話,根據河道分布,絕對不會飄到那個位置,倒是從山背抛屍有可能,我記起那裏有個小公園,就想去碰碰運氣。”
白楊沒好氣道:“為什麽總有兇手認為把屍|體兇器一并丢進水裏就能掩蓋犯罪事實?”車子開得飛快,沒多久就到了那棟老式居民樓底下,白楊發現他家離犯人抛屍的花園小區不遠。
張小新本來已經走出了兩步,又退回來囑咐他:“待會兒我要先去花園小區看看,你回局裏之後就先休息會兒,晚上專案組還得碰個頭。”
說完三兩步竄進了樓裏,估計是冷的,抖抖索索看着還挺滑稽,這時候白楊發現天已經完全黑了,星星零零散散點綴在天空,三樓有扇窗戶的燈亮了。
白楊下了車,靠在車門邊,遠遠看見個賣花的小攤販,偶有情侶停下腳步,他惡劣想了下,如果現在買束玫瑰花去敲張小新的門會怎麽樣,于是下意識想去西裝內襯口袋裏拿錢包,卻發現衣服在張小新身上……
等了十多分鐘,魏然終于來了,“白隊,是不是有什麽新情況?這是哪?我一頓好找!”
白楊把物證交給他:“張隊找到的兇器,拿回去驗驗。”
魏然懵懂又鄭重地接過透明的物證袋,問道:“那您在這……幹嘛?”自然是被白楊無情的眼刀勸退,“我……我先走,您自便!”然後一溜煙跑得沒影。
白楊瞥了眼下賣花的攤子,打消了奇怪的念頭,邁步上樓。
張小新草草沖過澡,圍個浴巾正擦頭發,門鈴忽然響起,打開一看,白楊靠在門邊懶洋洋道:“來都來了,不請我進去喝茶?”
“你這麽快?”一手把毛巾搭在肩上,順便錯身把人讓進了屋。
白楊明目張膽打量着他裸着的上半身,很自然回道:“對一個男人說‘快’,可不是什麽明智的決定。”
“……”張小新白了他一眼,“等會兒,我穿個衣服。”
白楊轉轉悠悠走到冰箱前面,十分自如地打開找汽水喝,發現裏面空空如也之後無奈聳肩,扣上冰箱門時順手将褪色的彩虹磁貼擺正。
随後往客廳的沙發一坐,視線掃向茶幾,全是黃梅戲的CD盒,什麽“天仙配”、“梁祝”、“藍橋會”、“女驸馬”,凡是白楊能叫出名字的,一應俱全。那些盒子看上去有些年頭,估計買來很久了。戲曲日漸沒落,如今愛聽戲的年輕人沒有幾個,白楊不禁好奇張小新怎麽偏偏對黃梅戲如此情有獨鐘,連貓的名字都要叫“黃梅戲”。
想到這,白楊突然意識到,張小新家裏似乎只有他一個人的生活用品。外界關于張小新的傳聞,都是他如何破案的,家庭情況白楊還真沒有了解。
沒多久,張小新從卧室出來,看見他在盯着那些光盤盒,解釋道:“我爺爺奶奶還在的時候愛看,貓也愛看,就沒收起來過。”
叫“黃梅戲”的貓愛看黃梅戲?
不想提起過世的老人,白楊轉而評價貓:“你家貓很不走尋常路。”
“是有人說過它通靈。”
已經是晚上,張小新反倒換了件比較正式的衣服,對着鏡子系領帶,似乎不經常系,動作很僵硬,兩三遍都不對。白楊看不下去,走到他面前,“我幫你吧。”
張小新把領帶交給他:“麻煩了。”
“你一個人住?”白楊試探性問道,手中動作娴熟。
張小新專注于他系領帶的手法,含糊地“嗯”了一聲。
兩人離得近,白楊能聞見對方身上的清香味,好像有點突破安全區了,他手指一頓,擡眼與張小新對視上:“你是gay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