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六節課已經上了三分鐘,最後幾排還有五個空位
他抱着一個竹籃往自己女朋友家跑。
啧。
這貨跟司小喃到底是什麽關系?
唐禹氣得要炸。
他幾個月前就知道司小喃喜歡付修,當時看女生的樣子,他們應該還沒有發展成戀人的關系。
剛才唐禹又跟付修确認了一次,兩個人還是沒有交往。
他不肯答應司小喃,卻一大清早在她家門口晃蕩,真是太渣了!
司小喃跑出院子,正準備說話。
就聽唐禹憋足氣,朝付修吼——
“你這個渣男!要玩弄喃姐到什麽時候!”
被玩弄的司小喃:……
玩弄小姑娘的渣男付修:……
26.第二十六顆糖
唐禹憑借着一腔浮躁和輕狂罵完,才發現司小喃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身後, 臉上表情十分複雜。
氣氛頓時尴尬到了極點, 三個人腦子裏轉着不同的想法。
這男的罵我渣, 還說我玩弄司小喃, 搞的自己什麽都知道…所以他跟小松鼠到底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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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 想打架。
——來自付修
早知道跟唐禹小弟弟解釋清楚了,他不知道誤會了什麽事情, 居然堵在門口跟付修吵起來…還有玩弄這個詞聽起來真糟糕,我有被玩弄過嗎?
好像還真有,捏臉啊, 摸頭啊,戲弄什麽的…而且付修太聰明了, 總設計自己。
未來男朋友每天都在套路我, 真是絕望。
——來自司小喃
喃姐什麽時候過來的?她怎麽一臉受傷的表情?
還有那個渣男付修态度實在太差了, 好像看到喃姐和自己很不耐煩的樣子。
這兩個人平時相處一定是喃姐死命倒貼, 付修愛理不理…
——來自把司小喃腦補成小白菜的唐禹
三個人中腦內想法最貼近現實的司小喃率先回過神來, 跑到兩人中間,先接過唐禹手裏的竹籃,敷衍地打發他, “辛苦你來送東西了,阿姨的花馍做的還是那麽漂亮, 謝謝啊。沒什麽事…”
你先走吧, 走的越快越好。
唐禹聽出這話外的意思, 頓時更難過了。
喃姐一定是為了袒護渣男, 所以才想讓他快點走,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讓付修欺負的樣子。有可能那個渣男還打她,罵她,不給她飯吃…
唐禹的腦補歪到了外太空。
站在他們對面的付修虛虛眯了下眼睛,周圍泛起一股子濃重的檸檬味。
家裏養的小松鼠要翻天了。
他還在這兒站着呢,就敢跟別的男生拉拉扯扯了,欠收拾。
司小喃瞥見付修捏了下拳頭,立刻推搡着唐禹,“你快回去吧,替我給阿姨說聲新年好。”
“喃姐!”唐禹委委屈屈叫了聲,可又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質問。
而且萬一激怒了付修,等自己去上學,兩個人私下相處的時候…唐禹默默在腦內設想了一出大戲,扭過頭悲憤地瞪了付修一眼,越過他回到自己家裏。
司小喃抱着竹籃,偷觑着付修臉色,覺得情況不太樂觀。
她把竹籃放到院子的石臺上,走過去扯了扯付修的衣袖,“你也看到了,他是我鄰居,平常經常走動,所以別亂想啊…”
“鄰居?”付修磨了磨牙。
這兩個字聽起來普通,其實大概等同于‘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
“認識多久了?”付修冷冰冰的問。
司小喃識相的坦白從寬,“不太久,也就十幾年吧。”
果然印證了自己的猜想。
十幾年吧,這根本是從娘胎出來就認識吧!
付修臉色更冷了。
“我就是把他當弟弟,真的!”司小喃做發誓狀,“他對我是有那種意思,但是我已經拒絕了,你別氣了…”
“真的?”付修問。
“嗯,真的!”
付修總算是壓下自己心中那點火氣,既然已經拒絕了,那就不用再多打一架。
“你今天怎麽來了啊…”司小喃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穿着睡衣,壓根都沒有收拾,“都不早點告訴我。”
“就順便過來看看。”付修幫她整理好亂蓬蓬的頭發,“去換衣服吧,我們出去玩。”
“好!”
新年裏到處張燈結彩,司小喃洗漱完畢,跟孟娴打了招呼後,抽出整個上午時間陪鬧別扭的私人家教付修逛街。
對比孟娴既欣慰又擔憂。
欣慰唯一的寶貝女兒解決了終身大事,現在都跟小兩口似得,準備一起買年貨了。
但這個解決的時間實在有點早呀…
他們所在的這個城市挺小,能逛的地方沒多少,就只有市中心的幾條街。
現在年關将至,所有人都聚在那幾條商業街采辦年貨,導致唯二兩條通往市中心的公交線路都滿員了。
付修和司小喃站在車廂內,被擠到一個小角落裏。
司小喃有些站不穩,差點摔倒。付修連忙拉了她一把,将她緊緊護在懷裏。
“早知道要來逛街,我應該開車來。”前後左右都是人,擠得付修像是快要爆炸的小摔炮,又不好發洩,“人太多了。”
“現在提倡節能減排,你不要幾步路就想開車。”司小喃從小生活在這個城市,已經習慣了過年時的喧嚷。
這個小城生活節奏慢,平常走在街上,無論男女老少都洋溢着一股養老的氣息,只要在搶年貨的時候才能有點生息。
而付修以前生活的地方,無論春夏秋冬,都鮮活而繁華。
司小喃望着車窗外兩個貼在一起的倒影,彎彎唇。
她現在想到付修以前和将來的生活,已經不會感覺到遙不可及,而是能想到具體的場景。
比如少年坐在名貴的鋼琴前,行走在繁華的街頭,站在最光芒的頂峰…
她感覺到,自己正在走向他。
“想什麽呢?”付修問。
兩個人被擠得很近,說話都像是貼在耳邊。
“我今天不想去圖書大廈了。”司小喃回答,她認真地說,“別的情侶約會,肯定不會去圖書大廈。”
“這麽快就是情侶了?”付修捏捏她的手,好笑地問,“我同意沒?”
“你沒有選擇權,這事就這麽定了!”司小喃揚揚脖子,一臉驕傲。
付修沒回答,他喜歡司小喃這麽明亮的模樣。
“吃烤肉要蘸料…”司小喃得寸進尺的要求。
“今天不給吃烤肉。”付修無情的拒絕。
司小喃委委屈屈扁扁嘴,不再理他了。
公交車在擁擠的搖晃中總算是靠站停了,車裏的人魚貫而出,路兩邊都是大紅的顏色,特別喜慶。
街道上到處是一家三五口,爹媽帶着不省心的熊孩子到處轉悠,小孩嚷嚷着買什麽買什麽。
在一年的盡頭裏,父母當然是百般縱容,溺愛的有求必應。
“媽媽,我想吃冰糖葫蘆!”
“好的,我等會就給你買。”
“吃什麽冰糖葫蘆?她牙都快蛀了!”
“大過年的,讓孩子吃點糖怎麽了…”
付修望着前面那家人多看了一會,中間紮着小辮子的姑娘看起來挺可愛,圓圓的杏眼,有點司小喃的神|韻。
小松鼠以前,肯定也那麽可愛。
小小的,軟乎乎的…
司小喃不知道他腦子裏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以為付修是羨慕人家圓滿,“那個,我跟我媽打過招呼了,今年過年你來我家吧?”
“嗯。”付修當然沒什麽意見,但是他有些好奇,“岳母這麽幹脆就同意了?”
“不要亂稱呼!”司小喃生氣的說了聲,“我媽說,就當提前迎新姑爺過門了…”
媽媽也是心大,司小喃想,她居然這麽快接受自己交了男朋友的事情。
明明在讀高中之前,還說了不讓自己早戀呢。
“…噗。”付修沒忍住,偏過頭用手捂住嘴,笑了一聲。
“為什麽大家都誤會…好像也不是誤會。”司小喃有點苦惱,更多是覺得甜絲絲,“我們那麽像情侶啊?”
“司小喃同學,請你放尊重一點。”付修學着她的語氣,嚴肅又溫軟的說,“你還沒追我呢,怎麽就成了情侶呢?”
“小氣,我也要預支。”司小喃拿出付修的套路,湊過去挽起他的胳膊,整個人貼了過去,“我預支一上午,你要以男朋友的身份陪我逛街。”
“你說預支就預支?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哎呀,我上次都沒有找你要利息,你這個人怎麽這麽讨厭!”
家裏孟娴已經買好了年夜飯食材,兩個人混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純粹是湊熱鬧瞎轉。
但他們都覺得很開心,這段時間補課繃的很近,司小喃今天才體會到過寒假的滋味。
付修給她買了個大大的彩色棉花糖,司小喃一點點吃着,弄的手和嘴都粘糊糊的。
她撕了一點棉花糖送到付修嘴邊,付修舔了一口。
“一股子糖精味。”付修嘗了口,認真的說。
“本來就是糖精加色素呀,你以為是什麽?”司小喃又舔了一口,“我們兩個一點都不浪漫,人家小女生吃棉花糖都特別可愛。”
“你也特別可愛,”付修說,“你最可愛。”
男朋友又趁着自己不注意說一些好聽的話了。
司小喃吃着棉花糖,心裏想,男朋友說的話比棉花糖甜多了,這種一本正經給人喂糖的技能,到底跟誰學的?
商業街上有一排服裝店,司小喃生病到現在一年多沒買衣服了,就想進去看看,買件穿來過年的新衣服。
服裝店很多都是成熟高端的款式,有些挂在門口的類型司小喃在潘盈盈身上看過。
她湊過去看了眼吊牌,都是四位數往上走。
“我們還是去商場裏面看看吧,這裏太貴了…”
“你要是想買…”付修準備掏錢包。
“…而且也不适合我。”司小喃按住他的手,朝他眨眨眼睛,“別急,等會有你掏錢的時候,我出來沒帶買衣服的錢。”
“嗯。”付修頓時心情愉悅。
他知道司小喃以前的性格,哪怕是別人請喝一瓶水都要把錢塞回去,現在倒是不跟自己客氣了。
身為男朋友的殊榮。
櫥櫃裏的衣服确實不太适合高中生,付修隔着櫥窗望着那些精美奢侈的衣服,想了想司小喃穿上的樣子,應該會很好看。
她穿什麽都很好看。
但這些衣服不符合年紀她是真的。
她應該再少女的久一點,在青春裏多張揚幾年。
精致的衣服和名貴的配飾,以後有足夠的歲月為她妝點。
商場內的衣服大多是學生款,幾家知名的運動和快銷品牌連鎖店,還有一些很萌的日韓系衣服。
司小喃拖着準男朋友先大致轉了圈,問,“你覺得哪件衣服好看?”
“……”沒有陪女生買過衣服的付修遇到了世紀性難題,他聰明的大腦無法思考出這個問題的答案。頓了一會,他回答,“我覺得你穿什麽都好看。”
又來了,一本正經說好聽的話。
“你不要敷衍我。”司小喃才不上當,帶着他又從頭走一遍,“你幫我選一件衣服,我要穿着過年。”
“…額。”付修為難地望着琳琅滿目的服裝店,感覺人生受到了巨大的挑戰,“你真的相信我的眼光?”
“嗯,你平常衣服都挺好看的。”
“可…那都是蘇念買的,我自從來到這裏之後,就沒買過衣服了。”付修想了想,又補充說,“我從來不自己買衣服,他們說我選衣服的眼光堪憂。”
堪憂…是個什麽水準?
司小喃的衣服都是自己買的,因為孟娴挑中的款式總像是隔壁村頭翠花和小麗穿得那種。
她拉着付修思考了五分鐘,決定豁出去拼一把,帶着舍身讨男朋友開心的決絕。
“總之你挑,你選什麽我就穿什麽。”
“好吧。”付修認命地跟着她走,還不忘嘴甜的誇一句,“你穿什麽都好看。”
“你不要以為說兩句好話,你給我買醜醜的衣服,我就不會生氣。”
付修:……
女朋友真難哄。
最先進去的是一家運動品牌,貨架上挂的都是厚款或者薄款運動服,沒什麽太新奇的款式。
付修大概掃了兩眼,覺得樣子都差不多,就随便指了一件問,“你覺得那個怎麽樣?”
付修指的那件衣服是基礎款,寬寬松松白底紅道,穿在身上跟校服效果差不多,不襯人,扔在衣服堆裏,絕對不會有人回頭多看一眼。
而且重點在于,衣服的基色是桃紅色的。
司小喃似乎理解了付修的審美,并且堅定了他的性向。
這眼光,必須是宇宙鋼鐵直男。
“我覺得旁邊那個熒光綠好看點…”司小喃委婉的提議。
“原來你喜歡綠色?”付修又指着一件深綠色運動服,“那件呢?”
司小喃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立刻拖着付修走出這間店。
深綠跟淺淺的熒光綠根本是兩個效果,他之前看的那件只是像校服,後來看的這件已經跟校服沒什麽區別的。
付修說不定是孟娴失散多年的親兒子,想當年孟娴來買衣服的時候,也總喜歡選這種老年人才愛的款式。
接下來又逛了幾家店,付修的審美永遠都出奇的符合老年人潮流,不是花花綠綠的顏色,就是又寬又松的款式。
司小喃不敢再帶他去逛運動品牌店,直接進了一家可愛風格的女裝店。
看着滿屋子粉嫩粉嫩的衣服,司小喃放松下來,呼出一口氣。
雖然這裏的衣服幼稚點,看上去都是些初中小孩的款式,可起碼不會再讓男朋友選出老年款服裝了。
司小喃标準已經低進了塵埃中。
“兩位想選什麽樣的衣服?我們店當季新款在這邊,賣的都挺好。”
“謝謝,我們自己看就行。”
司小喃客氣的打發掉店員,跟在付修後面看他選衣服。付修往哪件衣服上多瞟一眼,她的心就緊張一分,默默的祈求各路神靈,賞賜點正常的審美觀給他。
“這邊的衣服看起來好多了,運動服都太像男款,你穿着不合适。”付修說着,從貨架上拿下來一件桃粉的羽絨服在司小喃身上比了比。
司小喃有些絕望。
這件羽絨服的粉是真的很嫩,走在街上只有審美觀不健全的八歲以下小女孩才會穿,還是她們爺爺奶奶給買的那種。羽絨服上壓了很多道線,填充的部分是凸出來的,遠看像是一節一節的米其林輪胎的吉祥物。
胸口處縫了很廉價的亮片,拼成一個五瓣花。
裏面還賠了同色小馬甲,胸口縫着一朵深綠的花。
司小喃不知道應該怎麽評價付修的審美觀,她此刻終于明白,為什麽智者總說,人不能作死。
自己選擇的路,真是跪着都要走完。
“你穿應該挺好看的。”付修評價。
“…嗯,是。”司小喃臉上努力的保持微笑。
她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付修的陰謀,把自己打扮的跟隔壁村頭洗衣服的翠花差不多醜,以後就沒有其他男生會看上了。
真是太心機了。
其實付修真沒動那些心思,他單純從直覺判斷,認為司小喃會選擇深色或者鮮亮的衣服。
至于款式…他自己不買衣服,平常穿的也都是一些永不過氣的基本款男裝,所以對款式沒有太多感覺。
付修以為司小喃總算是滿意了,正打算喊服務員結賬,背後有人叫他。
“付爺,喃姐。”寧決摟着個小姑娘正随便逛呢,隔着玻璃窗看到裏面倆人有點眼熟,走進去叫了聲。
司小喃回頭,看到寧決和他懷裏的女孩。這個姑娘明顯不是上次粥店那位,看上去年紀特別小,應該只有十三四。
“寧決,你連初中的都搞上了?”司小喃望着比他矮了半個頭的小姑娘,心情有些複雜。
小姑娘的手撩起寧決的衣服伸進去,天知道在摸哪裏。
而自己這個已經過了十八的人,卻連當衆牽手都不敢。
“什麽初中的,她早就不讀書了。”寧決滿不在乎地說,“都十六了,就是臉看着小。”
“喃姐好。”小姑娘腼腆的打了個招呼。
“你倆在買衣服?卧槽,這衣服誰設計的?真他媽村!”寧決指着付修手裏的衣服,毫不掩飾的嘲笑。
身邊的小姑娘也跟着笑了。
付修冷着臉,把衣服挂了回去,不耐煩地看寧決。
“停,大過年的,別讓我滾了。”寧決在店裏掃視一圈,朝老板喊話,“大美女,拿一下那件短外套。”
司小喃光顧着琢磨付修的審美,沒顧上自己看衣服。看到店員送來的衣服,眼睛亮了一下。
白色的寬版外套上面有很多暖色的糖果,材質輕薄保暖,還帶了很可愛的三角帽子,穿在身上絕對舒服又嬌俏。
“我覺得你穿這個合适,付爺你覺得呢?”寧決拿衣服在司小喃身邊比了下,又推了把身邊的姑娘,“給你選一件?”
“我不在這裏買,”小姑娘警惕的望了眼司小喃,拿柔軟的部位壓在寧決身上,嗲聲嗲氣的說,“我們走嘛,我想去商業街那邊買衣服~”
“呦,這是想清楚等着宰我呢?”寧決歪過頭,在她耳邊說了什麽。小姑娘臉順便爆紅,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
寧決跟兩人揮揮手,帶着醋包小姑娘出了店。
司小喃看了眼手裏的衣服,又看了眼付修挂回去的衣服,躊躇着說,“要不,把那個買了吧?”
付修撩了下眼皮,手伸進口袋裏。
司小喃以為他是生氣了,連忙說,“那買你第一次看到的那件綠的,桃紅也行啊!”
反正過年自己又不走親戚,穿什麽都一樣。
付修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卡,遞給店員,指了指司小喃手裏那件衣服,“結賬。”
“好的。”店員接過他的卡,目光在兩人間打了個轉,發揮職業素養問,“我們這款衣服是情侶裝,請問你們要不要試試男款呢?”
情侶裝?
男款?
喵喵喵?司小喃詫異地看了眼招牌——這不是女裝店嗎?
“嗯,不試。”付修說。
司小喃有點放心了,畢竟穿情侶裝不符合她的風格,太——
“一起結賬吧。”付修繼續說。
…招搖了。
付爸爸你夠狠!司小喃默默爆了個粗口,決定回去就撕張便簽紙,在衣服上貼‘親子裝’三個大字!
27.第二十七顆糖
選好衣服,付修提着兩個紙袋牽着司小喃在商業街外又晃了一圈。
他們兩個彼此是初戀, 都沒有約會的經驗。漫無目的的跟在人堆裏, 居然也不覺得無聊, 搖搖晃晃到了中午。
穿過商業街, 就是他們上次去吃烤肉的地方。
付修傾身問司小喃, “中午想吃什麽?”
司小喃想了想,回答, “我得回家了,今天的作業還沒寫呢。”
司小喃知道付修肯定不同意她吃辣的,還不如回去接受清湯寡水的澆灌。
而且, 她也不願意惹付修不高興,破壞現在的氣氛。
兩個人又擠上返程的公交車, 還好中午回去的人少, 車廂裏不太擠。
到司小喃家門口, 分別的時候她抱了付修一下, 在他耳邊輕輕的說, “明天晚上你來學校,老地方,按規矩來。”
老地方是後操場。
按規矩來又是個什麽情況?
“嗯?”付修腦袋有些發懵, 不明白司小喃為什麽要約他去後操場。
難道是…還沒在一起就準備家暴?
要是打起來了,我是還手呢, 還是不還手呢?
付修陷入了沉思。
司小喃沒有多說, 也不打算解釋。
付修只好帶着困惑回到住處, 推開門, 又是滿室冷清。
他脫下外套扔在沙發上,站在房間正中央杵了會,久違的坐在琴凳前,拿起相框多看了兩眼。
照片裏陽光明媚,女生的笑容比陽光還要耀眼。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活動活動手指,慢慢把手指搭在黑白鍵上,鄭重的按下第一個音。
鋼琴發出來的聲音有些陌生。
又勾起靈魂身處熟悉的共鳴。
他已經很久沒有碰過鋼琴了,不止是鋼琴,其他從小練到大的技藝都被他零碎的遺棄在時光裏。
當初搬來這邊的時候,蘇念堅持要把琴也送過來。
付修卻覺得他多此一舉,自己這輩子應該是不會彈了。
他當初那麽堅定的以為,自己能夠跟過去告別,可現在,這個意識卻動搖了。
因為司小喃。
付修猜不透司小喃是怎麽想的,但他能感覺到,女生有多麽努力的在追逐他。
明明現在這樣的自己糟糕到了極點,司小喃卻總說他閃閃發亮。
“付爺,你真的覺得自己在堕落嗎?”
“那我換個問法,你要把這種堕落持續到什麽時候?”
那個時候,付修回答不出他們的問題,現在卻有了答案。
“我也想,為了你發亮啊…”
…
付修摸到琴鍵的剎那,就找回了當初感覺,練琴一直到後半夜,迷迷糊糊趴在鋼琴上睡着了。
冷冰冰的鋼琴睡起來很不舒服,醒來的時候渾身僵硬,第一感覺是天很暗。
他心裏‘咯噔一下’,怕讓司小喃等太久。付修連忙跑到卧室,床頭鐘表顯示才剛過中午。
他往窗外看了眼,才發現是下雪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飄的,地上已經積了一層,半空中還洋洋灑灑的往下落雪。
瑞雪兆豐年,應該是祥瑞的預示。
付修從不信什麽預兆,也不信神明星象什麽的,可這次他卻由衷的希望吉兆能夠成真。
希望未來的一年,諸事順遂。
他經歷過死別,經歷過生離,經歷過太多物是人非,以為自己對人生沒有留戀了,偏偏又出現了一個彌足珍貴的人。
他已經無法承受更多的失去了。
付修在衣櫃前站了會,從衆多衣服中選了最正規的一套。
是之前準備參賽的衣服,仿西裝式的三件套,還搭配了一個小小的領結。
司小喃雖然沒透露約他到後操場做什麽,但付修大概猜了下,覺得小松鼠八成是要告白。
他們兩個的故事在自己這裏,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
可在司小喃那裏,卻是從那個後操場開始的。
如果那天他沒有認真看女生的眼睛的話,兩個人不知道又要錯過多久。
幸好他看了。
幸好他記得足夠真切。
也幸好女生眼裏的溫暖純粹,沒有消磨在時光裏。
付修熨平衣角,換好衣服,對着鏡子打好領結。
整理好頭發,發現自己眼睑下面黑了一圈。他拐出去,從冰箱冷凍室拿出個冰袋貼在眼睛下面,皮膚接觸到冰冷,冷得他哆嗦了下。
付修捏着冰袋,忍不住想要嘲笑鏡子裏那個人。
只是因為一個對方可能告白的假設,就興奮成這種樣子。
如果司小喃真的告白了,自己該有多激動?
付修想,即使她從路邊拔下一把狗尾巴草,自己也會激動的在月光下奔跑兩圈。
可惜今天下了雪,大概不會有月光了。
處理完自己的儀容,付修收到司小喃發來的消息,約他今晚八點到,還特意備注不許他提前去。
付修收回準備邁出去的腳,撤回來對着時鐘坐下,開始數着秒期待。
離約好的時間還早,但他早都等不及了。
從昨晚到現在付修都沒怎麽吃東西,可卻感覺不到餓,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司小喃那邊。
度秒如年中,付修腦補了幾種司小喃可能采用的告白情況。
按照她之前的性格,很可能簡單粗暴的拔幾根狗尾巴草,敷衍地把自己騙去當校霸的老公。
可她最近乖了很多,應該不至于那麽不走心。
小松鼠很可能提前查了攻略,買好玫瑰花什麽的,腼腆又害羞的跟自己說準備好的廣告詞。
或者她為了讓自己融入,還會請一些朋友來…
付修嘆了口氣,覺得每種想法都美妙的讓他戰栗。
時鐘總算到了七點半,期間付修無數次想把鐘表調成二倍速,讓時間進入奔跑模式。
他打開門順着樓梯跑下去,外面已經黑了,路上只有昏黃的路燈灑下光芒,照亮一方皚皚白雪。
付修住處距離學校很近,他平常上學走路只要十分鐘。
可他以前沒發現這距離原來這麽近,一路狂奔,趕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才七點三十三。
鏽跡斑斑的大門前還挂着那道豔紅的橫幅,橫幅上有他的名字。
付修最初看到這條橫幅的時候還沒什麽感覺,現在倒是僥幸起來了。
還好我足夠好,能夠讓你喜歡上我。
通紅的橫幅在白雪的映襯下有種喜慶的感覺,要是能把司小喃名字加在上面就更好了。
付修這麽想着,走到門前打算翻過去。
旁邊值班室的老大爺披着草綠色的軍大衣,推開門,嚴厲的呵斥住他,“小同學,說你呢!翻什麽翻,這門多高啊,摔下來怎麽辦!”
付修沒想到大年二十九,學校還有人開門,不禁想為這個老大爺點個贊。
今年如果有掃福紅包,你應該得到一百個敬業福!
但現在不是感慨大爺敬業的時候,付修杵在鐵門下,腦子飛速運轉應該用什麽方法才能繞過大爺,混進學校裏。
“你是來找之前進來的小姑娘的吧?”老大爺裹緊軍大衣,把門開大了點,“從這走吧,別呆太久,早點出來啊。”
老大爺在付修眼裏的形象瞬間高大了,他難得乖巧地問候長輩,“謝謝爺爺。”
“快進去吧,大過年的不要翻開翻去,容易出事。”老大爺把裏面那道門打開,語重心長的交代,“你們年紀小,很多事情不懂。這過完一年啊,還有下一年。你們現在做危險的事情,要是哪一年不在了,在的人可是會擔心的。”
他已經沒有在的人了。
付修這樣想着,又覺得不對。
以後,他還有司小喃。
“我知道了,祝您長命百歲。”付修轉向他,由衷的說了句。
這才注意到,大爺身上的軍大衣,顏色特別像昨天他選給司小喃的運動服。
難怪司小喃不讓買,自己選衣服的眼光還真是沒救了。
整個校園籠罩在幽藍的天空下,特別安靜。
天上雪花洋洋灑灑飛下來,靜谧中透着唯美。
付修慢下腳步,繞過教學樓往後操場走。
這個時候學校裏的野貓都回家了,耳邊除了能聽到風的聲音,還能聽到腳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壓實的響聲。
平日裏喧嚷的教學樓寂靜的屹立在兩側,富有歷史感的石柱巍峨挺立。
透過光潔的玻璃,能看到裏面整齊的桌椅。
付修來了一中一年多,幾乎一半的時間都呆在校園裏。
此刻他卻像是第一次看清楚這個學校。
原來一中,并不是他想的那麽破敗。
後操場的門是打開的,大概又是值班室的保安大爺行的方便。
付修非常感謝那位看門大爺,甚至打算等開年後給他送一面錦旗。自己今天的衣服,也确實不适合翻牆。
他翻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七點四十五。
還有十五分鐘,他從門口往裏面看了一眼,整個後操場黑漆漆的,看不清有沒有人,也聽不到動靜。
不知道司小喃來了沒有。
應該來了吧,門口老大爺不是說自己是來找她的嗎?
也有可能來了又走了。
付修現在情緒格外敏感,很容易就能被懸起來。
他做了兩次深呼吸,轉身背對着操場。
雪落在他頭發上,衣服上,順着領口鑽進脖子裏,涼飕飕的,正好能讓他冷靜一下。
這種等待比剛才在住處還要漫長,一秒仿佛被拉成了無限遠。
付修數着自己心跳的拍子,在期待中焦灼的不安着。
過了不知道多久,操場裏響起細微的聲音。
那聲音實在太輕,像是一片樹葉落在雪地上,付修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沒有出現幻聽。
又隔了很短時間,裏面真真切切響起熟悉的聲音。
“付修,你來了嗎?”
“嗯。”付修回答。
“呼…你果然提前了。”幸好她有先見之明,提前就準備好了。司小喃望了眼身後的東西,走到操場中央,“你進來吧。”
付修嗓子緊了一瞬間,有點發聲困難。他到最後也沒有說什麽,轉過身走進操場。
近乎黑暗的幽藍中,他只能看清楚司小喃的輪廓。
付修走過去,一直到她面前停下,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看清司小喃的樣子,頓時心疼得揪了起來。
“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了?你弄了多久?”
女孩臉和鼻尖凍得通紅,頭上的毛線帽的縫中都是結成冰晶的雪花。
她身上的雪倒是拍過,可肩膀還有後背還有殘留的冰,鞋濕了一大片。
付修拉起她的手,司小喃的十個指頭凍得通紅,似乎還腫了一圈,冰得跟剛從冰箱裏拿出來一樣。
“也沒多久啊,是今天太冷了。”司小喃想縮回手,但付修不肯放。
他把司小喃的雙手捧起,湊過去輕輕哈了口熱氣,用自己的手揉了揉。
“早知道我穿件厚衣服來了,現在還能給你穿。”
付修有些懊惱,自己這間衣服是貼身裁剪的,即使脫下來也套不上司小喃的厚外套。
“真的沒有那麽冷,你別總把我想的那麽脆弱啊。”司小喃聲音軟綿綿的,眼睛裏映着手機燈,亮亮的望着付修,“還好你沒有換厚衣服,你穿這件衣服特別好看,像是我的夢中情人!”
“像?”付修挑了下眉,又開始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