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爺爺,今晚加班,不回去了。
模糊地看着手機上的按鍵,終于湊滿了這幾個字,于是關機扔到吧臺上,旁邊是擺放地東倒西歪的幾個各式各樣的酒瓶,優雅的高腳杯早就被抛棄到一邊。尹智厚現在只想盡快醉倒,明天或許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知道闵治浩從哪裏查到的這件事,他本以為那件事早就成為過去了,從他可以鎮定自如地開車的那一刻起,從他找回爺爺的那一刻起,他已經能夠放下了。
可是真相卻讓他感到徹骨的寒意。
“先生,你不能再喝了。”
耳邊傳來清晰的聲音,除了服務員的還有周遭亂作一團的聲響,讓他明白他現在還有一絲清醒,将剩下的小半瓶伏特加幹掉,叮當一聲放到吧臺上,付了賬走人。
酒吧裏太亂,走出來只覺得風一吹清醒了許多。
就這樣站在路邊,看着洶湧的車流,聽着車輛間穿梭的風聲與車輪劃過的聲響,似乎又看到了世界崩塌般的那一天,耳朵裏聽到的都是嘈雜的人群的細語,眼中一片血紅色,就那樣遮掩了整個世界原來并非意外呵,只因為是尹總統的家人。
于是心情又變得沉重而複雜,從闵治浩告訴他這個真相開始。
很好他的确是掌握了他的軟肋了。
不能讓爺爺看到自己這個樣子,所以不能回家去,可是現在能到哪裏去呢?
。
鄭安知打開門看到靠在門邊有些醉意的尹智厚,着實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問他怎麽了,就聽見他喃喃地說道:“怎麽會有人?”
尹智厚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似乎稍微有點清醒了,這才想起來這裏已經給鄭安知住了。
她看他這副樣子,有些擔心,于是推着他到沙發上坐下來,疑惑地問道:“怎麽了?今天不是開會嗎?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尹智厚頓了頓,有些混沌地說道,“只是跟闵治浩打了一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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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這還叫沒事嗎?鄭安知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到底闵治浩那家夥是多欠扁,讓一向有風度的尹智厚也出手了;然後便愈發擔心了,拉過他的手仔細看起來,“那你沒傷到哪裏吧?沒關系嗎?”
“嗯。”尹智厚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便靠着沙發有些昏昏欲睡。白天他剛打了那個人一拳就被聞訊趕來的保安制止了,只是手有些痛而已。還是第一次把爛攤子丢下讓別人解決,有點孩子氣地想笑,可是卻笑不出來。
“這麽晚了到處亂晃什麽,怎麽還不回家去。”鄭安知仍舊在碎碎念,有些埋怨的意味,卻突然被他一把捂住了嘴,目光躲閃開去,感到有些局促和不知所措。
“別吵,就一會兒。讓我休息一會兒。”尹智厚昏昏沉沉地說着,手也有氣無力地滑了下來。
睡着了吧?鄭安知輕輕碰了碰他,果然是沒什麽反應,便去拿了張毯子給他蓋上,自己拿着手機跑到房間裏輕聲輕氣地跟同事打電話詢問情況。鋁稅胩於苑降鬧魈馑枷胫揮幸桓觯豪習褰裉旌芩В訝伺腫崃艘歡佟V0倉抻锏毓葉系缁埃飧鑫業比恢潰沂俏誓阄裁窗∥裁礎
以闵治浩那個小氣外加斤斤計較的個性,怎麽會沒還手?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翻來覆去想不通,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鄭安知坐了起來,思量着是不是要把尹智厚叫起來喝點醒酒湯——這樣睡過去明天應該會很難受。出來一看,卻發現尹智厚已經起來,坐在落地窗旁邊捂着頭似乎有些頭痛。
“怎麽把窗戶打開了?今天晚上據說很冷的。”鄭安知走過去輕聲問道。
“有點悶。”尹智厚看向窗外,有些心不在焉。
“诶?下雪了?”鄭安知有些驚訝,天氣預報倒又不準了,看樣子下的不小,在景明天回來的時候大概要費些勁了。
她覺察到尹智厚又沒了聲音,還是忍不住問道:“到底是怎麽了?闵治浩跟你說什麽了?”
尹智厚一聲不響地握緊拳頭,又慢慢松開,“我小時候出過一次車禍,父母就是因為這個去世的。我一直以為那是場意外,怪我貪玩遮住了父親的眼睛,可是闵治浩告訴我,那根本不是意外。”
“那是”鄭安知突然明白過來,當初前總統離職,原來是因為
尹智厚苦笑一聲,“如果我們家沒有總統,也沒有財團。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就不會這樣了吧?”
“不要再想這些了,都已經過去了。”鄭安知閉了閉眼睛,聲音有些顫抖。
尹智厚握住拳頭放在額前,心撕裂般地痛,卻依舊埋在心底。
“不要這樣,難過的話為什麽不發洩出來?這樣的話只會更痛苦。”鄭安知看着他,感覺心如刀絞。
“我何嘗沒有想過,如果爸爸和爺爺不是考古工作者,我們就不會分開,也不用擔驚受怕,那些埋在地裏幾千年上萬年的東西,有毒氣體、腐蝕性物質、坍塌随時都會擔心失去他們。”鄭安知有些哽咽了,“可是這些都是沒辦法的事啊,既然沒辦法改變,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好了,人們不是為了經受痛苦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就是因為無法挽回,才會更痛苦。尹智厚隐忍地開口:“不要說了。”
“說出來會感覺舒服點。”鄭安知似乎再也沒有辦法看着他這樣下去,帶着哭腔說道,“你這樣忍着的話,我也會覺得難過。不回家去,也不跟朋友們說,以為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一個人痛苦就好了嗎?”
都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為什麽他還是無法介懷呢?放任這種心情折磨自己一輩子嗎?
尹智厚,為什麽到現在你還是不幸福。
“還有,為什麽喝這麽多酒啊!喝酒傷身不知道嗎!?”
話音還未落,這次卻徹底發不出聲音來了。
鄭安知睜大了眼睛,确實地看到他的臉就在眼前,眨一眨眼睛睫毛都會碰到他的皮膚似的。柔軟冰涼的唇貼着她的,還未及她有所反應就被撬開牙關長驅直入,辛辣的酒味蔓延過來,有些嗆。始料未及地被這樣堵住嘴,想要掙紮,卻又被他緊緊箍在懷裏,最後索性安分了。
她閉上眼睛,感覺到悲傷和辛辣的味道一起傳過來,眼淚劃過臉頰,不知是什麽滋味。
原來,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吻。
冰冷的雪花從窗口飄進來,卻無人發覺。而窗外,雪越下越大,漸漸地籠罩了整個城市,寂寞而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