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不知王朝傾覆
拂曉的臉上并沒有笑意,但見他如此,還是對他微微點了一下頭,路風幾乎有些受寵若驚了,大約世人傳言幾位大帝之中,拂曉的脾氣最好,不是虛言。
妲己一直到看着拂曉離開了,才笑意盈盈地坐了回去,這會兒酒已經有些冷了,香氣微散,她也不在意,抿了一口,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
路風松了一口氣,卻也知道拂曉并沒有離開這家店,即使明白他無論說什麽也不會逃過拂曉的耳朵,他還是下意識地壓低聲音道:“陛下,我們是不是……該回了?”
妲己把杯中的酒喝完,微微颔首,臨走之前不忘記在桌上放了一錠銀兩,路風回頭看了一眼,想起今日巧遇拂曉的事情,還是覺得背心發涼,等他回過神來,見妲己已經去得遠了,連忙幾步跟上。
等到兩人都離開了,拂曉才回到剛才的大堂,看也不看桌上的那錠銀兩,他垂下眸子把兩壺未盡的酒收拾了,擦了擦桌子。
蒼蘭之巅日長夜短,出去一趟的工夫,回宮就已經天亮了,妲己沒去東宮,直接回了江北宸閉關的那個洞府,雖然她已經出關,但這處洞府做了百餘年的禁地,一時半會兒沒有人會過來這裏,妲己走了進去。
她雖然接收了江北宸的全部記憶和一身實力,但武力這種東西只有通過實戰才能一步步提高,就是江北宸自己,剛剛登基的那些年裏,也一直收斂着自身的鋒芒,靠着勤奮彌補了因為天資太高晉階太快造成的缺漏。
妲己起初并沒有把挑戰拂曉當成很重要的事情來看,因為江北宸的記憶裏,能打的大帝實在是有些少,而且就是輸了,對她來說也沒有太大的損失,只是如今見過了拂曉的面,她不知為何确實十分喜愛他,既然喜愛,輸給他就是一件十分不能讓人接受的事情了。
江北宸的屬性為木,天生适合青龍國江氏皇族的無上青龍功,她後來雖然因為武體的原因,所學有些變化,但萬變不離其宗,總歸是木屬為宜。
如果要按照天武界的說法,給妲己的屬性分類,她該是火屬,若是仍舊帶着記憶,必然不能消化江北宸幾乎和身體融為一體的意識功法,可她如今的記憶只到自己剛剛誕生不久,正是好塑造的時候,又用的是江北宸原本的身體,練起功法來無疑是很快的。
妲己閉關了兩日,到第三日初七,是和拂曉約好的對戰,雖然江北宸的記憶裏還有不少地方沒有領悟透徹,但她還是睜開了雙眼。
路風從妲己出關就察覺到了有什麽地方不對,只是他境界不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若是金望老在這裏,怕就能立刻說出,她是晉了一階了。
大帝和大帝之間自然是有武力高低之分的,但很多人在少帝之時還知道要關注自身境界,到了大帝那一個層面,量變到質變的差距,想要晉上一階千難萬難,也許千百年才能緩慢地晉階一次,自然不會多關注哪位大帝是哪一階。
到江北宸壽元盡時,她正是天人境十二階的巅峰大帝,如今這具身體剛剛突破,堪堪兩階,雖然不知道拂曉究竟是第幾階的強者,但能肯定的是,他的境界必然要比她現在高上許多。
只是心裏這樣想,妲己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武者境界雖然和武力高低有關系,但只要不是越上好幾階甚至一個大境界,同為天人境,她怎麽着也有贏面。
青龍山離王城不遠,遠遠瞧着就像一片連綿的雪山脈,向來人跡罕至,青龍國君讓人在山裏兩處安放了錄影晶石,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派人守着,之前不是沒有專人守着錄影晶石,但因為防護不得當,被誤殺的了。
連帝國都能出這樣的差錯,區區一個青龍國又哪來的底氣,他到底不是個漠視人命的君主。
拂曉一早就等在了青龍山上,雖然武者交戰,一直有條實力強的武者後至的不成文的規矩,但他一向不是嚣張的人,每每接下戰帖總是先到,這次也不例外。
但先到,也不會先到太久,尤其是相對于天人境的武者而言,他一身威壓外放的時候,別說不遠處的青龍皇宮,就是在蒼蘭之巅外,都應該能斷出他所在的方位來,一般他先到,約戰的人後腳就會到,不會過多拂他面子。
這一次卻和以往不太一樣,拂曉有些無奈,他站在雪地裏撐着傘等了整整一個時辰,卻依然不見約戰少女的蹤影,他脾氣好,不至于為此惱恨,反而這兩天他細想了一下,覺得那天晚上的話可能确實說得重了些。
他不太愛理會世事,對于新出的天人境武者也沒有太多了解,想當然地以為她也是經歷了許多事情才慢慢晉階登基,然而這兩天聽着街頭巷尾的傳言,他有些驚訝地知道了那個舉止荒唐的少女竟然真就是硬生生閉關出的天人境。
不過是個兩百歲的小娃娃,大半的時日都還消磨在了洞府裏,也不同人交流,頭腦不大靈光也就很好解釋了,拂曉想着,僅有的那一點火氣也消散在了漫天的飛雪裏。
直到細雪稍停,拂曉才聽見枯枝林中輕微的腳步聲,望老說他是個怪人,明明是個武者,卻總把自己當成尋常人,這少女倒是和他一樣。
拂曉轉過身,傘面微擡,看向妲己,随即眉頭就蹙了起來,眼前的少女只穿了件流水似的輕薄紅裳,一派精致氣韻,金釵銀飾寶石璎珞玉禁步,叮叮當當挂得滿身都是,他的視線只是落在少女若隐若現的鎖骨處就仿佛觸電似的收了回來。
妲己的頭上落了一點雪,把精致的發鬓映襯得越發烏黑發亮,見到拂曉,她的眉眼裏似乎帶上了一點笑意,語氣輕柔而歡快道:“你怎麽不看我呀,要是一會兒我贏了,你再說是我作弊了呢……”
拂曉并不是在意繁文缛節的人,妲己穿得輕薄,他避開視線是為守禮,但這禮是為她而守,怕她尴尬,卻不想她反倒說出來了。
“你是不敢看我,覺得我太美了是不是?又或者是你怕多看我幾眼,就會愛上我?”妲己的臉龐上帶起薄薄的紅暈,款款靠近,明明說着十分不要臉皮的話,但這薄紅落在美得難描難畫的臉龐上,卻成了最好的印證。
拂曉卻不像她想的那樣反應,反而微微擡起眼睛,不避不讓地對上她的視線,認真道:“美色不長久,在下也不愛美色,有什麽不敢看閣下的?只是怕看了閣下,于閣下而言是占了閣下的便宜。”
妲己攏了攏垂落在臉頰的發絲,媚眼微瞥他一下,輕哼一聲道:“別說是我穿着衣服,就是光着出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和別人有什麽幹系?我願意讓人看就看,不願意讓人看就不讓,随心意就是。”
拂曉從未聽過這樣的話,竟然還思考了一下,覺得頗有幾分道理,他認識的女子太多,只要有熟悉的都知道他的脾氣好,平白招來許多麻煩,其中最多的手段就是半蒙騙着讓他瞧了身子,要他負責,故而在這類事情上十分警惕,妲己前兩日又是那樣的态度語氣,叫他不免防備,聽到這話才覺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妲己卻懶得在穿衣服的問題上多做糾纏,她穿得輕薄只是因為前些日子江北宸的身子是拟态,她不願意瞧着自己是個男兒相,衣裳裹得緊,這些天她漸漸恢複了女兒身,面容嬌美身段風流,就想着多讓人瞧瞧而已。
“既是如此,那就冒犯了。”拂曉把手裏一直撐着的傘收攏了起來,神色裏帶上了一點認真的意味。
眼前的少女雙手空空,她身上的那些釵環首飾也不帶一絲殺意,顯然不能當做武器,拂曉也沒有動武器的意思,收攏了油紙傘,直接放回了身後,卻不曾想妲己不高興了,微微噘起嘴道:“收了武器同我對戰,你是看不起我嗎?我在戰帖裏說的話,你都當沒看見嗎?”
比起初見,态度又多一分親昵嬌氣,只是雖然她不謙稱妾,但也不見不敬,拂曉蹙了眉頭,到底沒說什麽,只是解釋道:“我見你……”
話沒說完,卻是一怔,他方才竟然也這麽你你我我地說起話來了,若不是出口察覺到一絲不對,收回半句,他的話都要說完了。
妲己卻沒注意到這點停頓,她看出拂曉想說的無非就是她也沒帶武器,不可乘人之機一類,纖細的眉頭上挑一下,只道:“不必管這些,我若用個不稱手的武器反而是拖累。”
既然如此,拂曉也就不好再說什麽,對着妲己微微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