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不知王朝傾覆
這世上武者最受人尊敬,像妲己一樣習慣收斂自身威壓的武者極少,多的是有多少實力就展示出多少實力的人,正巧,拂曉也是一個。
路風沒有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徑直上前替妲己擦了擦座椅,也不畏懼火爐滾燙,直接将火爐搬到了座椅旁邊,妲己瞥他一眼,擡手解開身上的披風,放到一邊。
拂曉并沒有查看周遭人武力等級的習慣,只是看出路風是個高階的少帝,這還是他一身外放罡氣太過明顯,他的視線落在妲己身上的時候收斂了許多,并沒有多在她的面容上停留,微微後退一步,他道:“後廚已經停了火,酒倒是還溫着兩壺,兩位……”
妲己盯着他瞧了一會兒,媚眼一轉,輕聲說道:“那就勞煩小哥給我們來兩壺溫酒了。”
拂曉并不願意同女眷多搭話,對妲己微微點了一下頭,聽了這話,瞥一眼路風,見他并無異議,只是盯着妲己瞧,面上還露出附和的神态來,心裏有數,應了一聲,直去後廚取酒。
他從傍晚轉到将近夜裏,才找到這麽一家酒肆缺人手,是跑堂的夥計傷了腰,要将養兩日,再多請人浪費,可酒肆的老板清閑慣了,拂曉不要工錢,只吃住上三日就夠了,正是瞌睡送來了枕頭,他也不多廢話,直接把原先那跑堂夥計住的地方給了他。
拂曉不挑住處,他在龍岳帝國有四五處房産,除了龍岳帝國贈送給他的那些,還有一處靠着海灘的小屋,那是他自己一磚一瓦建造起來的,他不習慣住金碧輝煌的好似要把他供起來的房屋,住在海邊又能釣魚為生,又清靜,就像他出門在外的日子。
妲己是武者的身體,不怕冷熱,但外間風雪大,雪落得一頭一身,這會兒靠着火爐,雪漸漸地化了,又被烘幹,她低咳幾聲,面上浮現出些許紅暈來,看上去就像是個柔弱的姑娘經了凍,又慢慢被暖和過來了。
路風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如此作态,有些警惕地瞪大了眼睛,他面容生得精致中略帶幾分淩厲,又是一雙狼似的三白眼,看上去有些兇相。
拂曉取了兩壺溫酒過來,見這情況微微垂下眸子,并不多言,妲己對他笑了一下,柔聲說道:“我聞着這酒香生得很,不像尋常用糧食釀的,不知是什麽酒?”
她語氣輕柔,态度又十分地客氣,雖然身邊帶着個疑似追求者的少帝,拂曉有些避嫌,但還是回答道:“是店裏自釀的青梅酒。”
“怪道聞着有一股果子香呢……”妲己輕聲細語地說着,取了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路風也倒了一杯。
路風警惕極了,就像是一頭豎起了耳朵的狼,妲己瞥他一眼,視線仍舊轉回來看着拂曉,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耐看的男人。
拂曉被看得有些疑惑,不過到了他這樣的年紀,自然不會因為被多看幾眼就感覺到不自在,他微微垂了眸子,道:“客人有事,叫一聲就行了。”
他轉身就要離開,妲己卻叫住了他,語氣低柔道:“這位小哥瞧着面生,是這店裏新來的嗎?”
路風皺着眉毛看她,要是別人他還不知道,眼前這位可是自從登基就沒出過青龍皇宮半步,她又怎麽會知道一個店裏的夥計面生不面生?
拂曉卻不知道妲己的來歷,只當她是店裏的熟客,便解釋了一句,“在下初來王城,衣食無靠,做幾日短工維持生計。”
妲己嗯了一聲,拂曉轉回身,剛要走,袖子就被一只白皙纖細的手給拉住了,妲己半支棱起身子,媚眼如絲地看着他,柔聲說道:“小哥莫怪,我見你形貌不似尋常人,想是一時落魄,若是有什麽難處……”
她說着,另一只手已經向上,柔柔地摸到了拂曉的胸膛,暗示的意味明顯極了,拂曉微微蹙眉後退一步,剛想開口讓妲己自重,不想下一刻,一直柔柔弱弱的少女忽然極快地起身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你!”
拂曉反應過來,他雖然沒有刻意防備,但以一個天人境武者的警惕,絕不可能被如此輕易得手,除此之外只有一個解釋,眼前的這個少女,正是一位不知名的大帝級武者。
妲己嬌俏地對他眨了眨眼睛,星辰似的眼眸裏笑意淺淺,說話的語氣慢慢變得嬌媚了起來,“陛下明明說初七來會,怎麽深更半夜就出現在妾的面前了呢?還是這樣誘人的樣子,妾情不自禁,這都要怪陛下……”
拂曉蹙眉,才知眼前這形容放肆的姑娘正是給他下了戰帖的那位青龍太子,卻不知為何都傳她是個男兒身,方才的舉動有些冒犯,不過對于一個年級尚小的後輩,他沒有太多計較的意思,只是道:“碰巧罷了,請閣下……自重一點。”
和同階的武者交戰無數次,他還是第一次從對戰者的眼裏看到興奮、迷戀、愛慕甚至到占有欲的東西,這讓他分外不自在,原本想要避開不談的話到了嘴邊,還是猶豫着用一種盡量委婉的語氣說了出來。
妲己卻沒有一點被傷到的意思,她的臉皮厚得很,聽了這話,微微掩着唇笑了起來,笑聲很動聽,就像是琉璃的碎片微微相撞的聲音,直到笑夠了,才擡起頭來,露出那張美豔到讓天地為之素淡的臉龐來。
只是拂曉并不是在意美色的人,甚至這世間的美人在他的眼裏和任何一個尋常的女子沒有分別,他的眉頭仍舊蹙着,似乎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棘手的事情。
“我一見你就分外喜愛,想接近你,靠你近些……女子慕色,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何來的自重?”妲己柔聲說着,還上前了一步,微微張開紅唇,媚眼上挑,擡手就要去摸拂曉的臉,拂曉後退了一步。
路風已經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呆了,他方才進門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注意拂曉長什麽樣子,全部心神都用來防備妲己,不等看到妲己調戲男人的天崩地裂的荒唐感消散下去,就又被她說的話驚住了,仔細一看,雖然衣裳破舊,看着落魄,但眼前這男人的長相……似乎還真和拂曉大帝相差無幾。
不是所有武者都像妲己那樣關注大帝的長相,江北宸登基萬年,連有幾個同階的大帝都記不清,路風就更是這樣了,都是男人,他也沒有盯着非要辨清楚大帝們面容的習慣,大概能從打扮認出來就不錯了,不是上次妲己把心思動到拂曉頭上那一出,就是現在他也認不出來。
路風看向拂曉,見他面上已經有了冷意,頓時警惕地後退了幾步,生怕這兩人之間的戰火波及到他,他不想死,他還想着好好積攢實力,投靠一個大勢力,攢足登基的本錢,風風光光,衣錦還鄉呢。
拂曉沒有去看路風,眼神落在妲己身上,微微發冷,這女子滿口歪理邪說,偏偏還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實在讓人難以緩和下态度來,只是他到底不是脾氣多壞的人,即使有種被冒犯的感覺,語氣仍舊平穩,“若有男子對閣下這般說話,不知閣下心裏如何作想?”
妲己似乎有些害羞了,看一眼拂曉,又低下頭去攪衣角,簡直像個剛剛見到男人的大家閨秀,她嬌聲說道:“這要看是誰了,要是你的話,我自然是歡歡喜喜的,要是別人……”
剩下的她沒說,不過意思卻很明顯,拂曉便道:“你對我來說,也是別人。”
妲己噘起嘴,似乎不大高興,但又很快想通了,歡歡喜喜地說道:“你不喜歡,那我不做了,等你哪天喜歡上我,我再親你好了!”
這話說得天真又可愛,像個純真無比的小姑娘,但眼前這個少女能以兩百歲之齡登基天人之境,顯然不該是這樣的頭腦,拂曉覺得有些心累。
路風不知道為什麽話題的方向變得如此詭異,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賭一把跑路,硬着頭皮站在原地,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他從沒有過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這一身外放的威壓,恨不得立時做個木頭人,只是在這樣僵持的氣氛下,突然收斂威壓反而又是一場動靜。
妲己見拂曉似乎是真的生氣的,噘了噘嘴,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小聲地說道:“對不起嘛,我剛才是真的情不自禁了。”
這語氣才倒真是認錯的,拂曉想起眼前的少女不過兩百來歲,連他在這世上活着的年頭零數都不到,心裏也不願意多同她計較,語氣放緩了些,道:“這次就當閣下不是故意的,更深露重,兩位喝了酒就離開吧。”
路風見拂曉看向自己,硬着頭皮回了一個讨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