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不知王朝傾覆
青龍為木屬，攜天地威勢，自有三分雷霆罡意，江北宸的無上青龍功一共十二層，層層對應青龍之變，又有天生武體輔之，到了天人境，已經能短暫化為龍身。
妲己不等拂曉先行出手，整個人頓時化做一道虛無身影，隐沒下去，與此同時拂曉置身的整片枯枝林就像是活了過來似的，每一道樹枝枯木都像是蘊藏着難言的殺機，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四面八方再無一刻寂靜。
風拂樹林，雪落簌簌，背心陡然有一道殺機掠過，又迅速隐沒，若換了旁人，自然心中發緊，拂曉微微嘆了一口氣，手裏的油紙傘慢慢撐了開來，就在傘開之時，天空忽然暗了下去。
并非天色臨晚的那種暗，而是被什麽遮蓋住了，是油紙傘的那種薄薄透光的黃暗，妲己擡眼，發覺風雪已經完全被傘遮蓋住了，天空成了傘面，七十四根傘骨之間的距離變得極為寬廣，細細碎碎的那種雪打傘面的聲音入耳，讓人有一瞬間的恍惚。
而拂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後，雖然看不見她的身影，但他的眸子卻是極為準确地對上了她所在的方向，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領悟很快，只是你的境界還不夠。”
他手中并無武器，但微微擡手之間卻帶上了一股極為凝滞的氣息，似乎還夾帶着一絲天地威勢，妲己有一種預感，要是讓這掌落實，這次的比武就塵埃落定了。
而事實也正是如此，天人境的武者修煉的便是身化萬物，由萬物再延伸至天地威勢，拂曉本身就是和江北宸一樣的妖孽，再有兩千年武道做底，即便是看待同為天人境武者的江北宸，也如同成年人看待一個初初長成的幼童。
就在這一掌要落下的時候，虛無之中忽然傳來一道銀鈴般的笑聲，妲己陡然一個回轉身，即将要沾到拂曉掌心之時，卻化成一團飛雪迅速落下，再度消失于無聲。
拂曉眉心一凝，随即側耳，就像是聽到了什麽似的，他身形一晃，險之又險地避過數道自不同方向而來的枯樹幹枝，那些樹枝十分巧妙，似乎隐隐帶着些位置上的陣勢，若不是全然避過，必然要被其中一道沾身，然而拂曉的步法卻極快地閃避開了所有的樹枝，一個錯眼，就來到了林子邊緣。
他閃避得并不狼狽，倒是妲己有了麻煩，那道遮天蔽日的傘面并不僅僅是遮蓋風雪那麽簡單，她發覺自己不管落到什麽地方，拂曉總是會第一時間知道她的方位，她的境界和拂曉差距太大，勢必不能被他近身，只是她在傘下，就逃不過他的眼睛。
直到這時，她才算是明白了拂曉修習的傘道為何被稱為避世，并非避開人世逍遙闊達之意，而是能避開世間紛雜擾亂，直入本源之意。
從她的視角來看，拂曉的傘面幾乎遮蓋了整個天際，但這是不可能的，從江北宸的經驗來看，這應該算是一種特殊形态的領域，唯有天人境武者能夠施展。
江北宸的領域是在她登基之後兩百年領悟出來的，和她自身的屬性不符，乃是雷霆領域，不過龍行雷勢，這領域的威能仍舊不弱于人下，現下她的心境是夠了，但自身武力境界不夠，想要使用出來十分耗費靈氣。
不過妲己也顧不得那麽多，拂曉的速度本來就比她快得多，讓他掌握了行蹤，幾乎是稍微停頓一刻就會被他追蹤而上，如果不起領域，輸是早晚的事情。
拂曉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天際的變化，原本透着薄光的油紙傘面陡然一沉，似乎被什麽外力在不住擊打着，威勢極強，他雙眼微微眯起，果然再看去，林子裏的氣息已經消失了，不，并不是消失，而是被掩蓋了下去，四面八方的殺機再度洶湧而來。
這是……新生的領域。
拂曉的唇角微微彎起，他擡手收回遮蓋了天空的油紙傘，薄薄的黃暗光線陡然轉變成雪地映着白日的明亮，刺得人眼睛生疼，這時天空中不住落下宛若細雨的雷針就變得顯眼無比了。
妲己不再控制木屬，擡手一道雷光直奔拂曉面門而去，又有數道細小雷線仍舊成了陣勢向他周身襲來，與此同時，天空中的雷針不斷，落地無聲，但落到枯枝雜樹上，卻成了滅頂的威能，所過之處一片焦黑。
拂曉避開雷光，又越幾步，面容上也帶了些許凝重的神色，嘆了一口氣，他從油紙傘中抽出一把明光湛湛的長劍來，不似劍道武者的寬利，也不如細劍輕靈，這就是一把能藏在傘內的，很尋常的傘劍。
只是當這把劍出鞘的時候，妲己尚算稚嫩的領域整個為之一滞，雷霆再也無法近拂曉的身，他周身的劍勢幾乎成了一個自帶的空間，比傘之領域更為霸烈的，劍之領域。
鋒銳之道，勢成驚天！
拂曉只是出了一劍，整個雷霆領域就此撕裂，細小的雷針開始變得斷斷續續，直至湮滅，妲己也受了些傷，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再維持不住虛無，顯露了身形。
大紅的裙裳落在雪地上面，白日的光線照得她一身用作綴飾的寶石珠玉光華璀璨，她的臉微微擡了起來，有些蒼白地看着拂曉提着他那把形狀怪異的劍，一步步朝她走來。
走到妲己身前兩三步的時候，拂曉停住了步子，他把劍收回了傘柄裏，周身因為對戰而升騰起的威勢也收斂了個幹淨，看上去就像是個普通的俊秀青年，他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回去吧，這一戰算作平局。”
“為什麽是平局？”妲己舔了舔嘴角的血，眼睛裏不知為何帶上了一點笑意，她看着拂曉，似乎他不說出個所以然來，這個結果她是不接受的。
拂曉神色平靜，道：“我兩百歲時，尚是武靈境，若以當時的境界算，我不如你，你領域已成，并非雛形，假以時日，必定能超過我。”
似乎這話并不是在謙辭，拂曉說得很認真，妲己卻是微微噘起了嘴，“誰跟你說我兩百歲的？我今歲一百三十六，離兩百歲還有好些年哪！”
拂曉微微一怔，他回想了一下金望老的話，不得不承認确實是他理解錯了，望老幾乎萬年的壽命，一百歲還是兩百歲，對他來說只是個整數的差別，不過眼前這個少女，若要以年紀來算，也确實太小太小了。
想到這裏，他微微嘆了一口氣，像是哄孩子似的說道：“那便算你贏罷，我一百歲時并不如你。”
妲己眨了眨眼睛，紅唇輕咬一下，像是有些害羞了，她輕聲說道：“你不怕別人笑你連個一百多歲的後輩都打不過？還是……你喜歡我到這種程度了？”
對于妲己後半句口花花，拂曉選擇性地忽略，只是回答了她上一個問題，“無論如何我都是勝之不武，輸贏又有什麽區別。”
妲己似乎有些滿意了，她抹去嘴角的血，從雪地裏慢慢起身，只是她的臉色很是蒼白，還沒有撐起身子，就脫力了一般仍舊向後倒去，恰巧不巧，雪地中一塊黝黑的沉石正對着她的後腦，拂曉眼見她周身氣息收斂得幹淨，下意識地一步上前扶住了她。
少女臉色蒼白，勉強抓着他的衣襟撐着身子，慢慢地站了起來，拂曉雖然有心保持距離，但自己下手的輕重他是知道的，原本還能點到即止，後來領域一出，他就是想收勢也收之不住，只能蹙着眉任由她在自己懷裏撐着起身。
“我的胸口好疼，說話也疼，一用力身上就像是斷了線，好疼……”妲己柔柔弱弱地說着，拂曉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他不止一次見過有女人這麽對他說話，原本對後起之秀的幾分欣賞也淡了，扶穩了妲己，就要後退。
正在這時，懷裏的溫熱身子陡然一冷，少女纖細的腰身陡然撐裂了大紅色的精致裙裳，拂曉下意識地看去，只見手中一空，一條極為龐大的龍自他面前騰飛上天際，盤旋一圈之後，猛然回頭，朝他噴吐出一道熾熱龍炎。
這個過程來得實在太快，饒是拂曉也只能急退數步，龍炎的覆蓋面積實在太大，避之不過只能以傘遮擋，好在龍炎來得快去得也快，拂曉的傘還沒完全撐開，龍炎就已經後繼無力，湮滅了下去。
拂曉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他轉了轉傘面，原本黃暗的油紙傘被燒出成片的焦黑，有一處傘骨交界處，傘面被燒掉一塊。當初他同望老對戰，也沒有到這樣的地步。
真龍火焰，威勢可見一斑。
天上盤旋的青龍在龍炎消失之後也變得萎靡起來，勉強撐着龍尾支地，倒了下來，化成一具比雪更瑩白的少女身體。
拂曉一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