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學堂
吳攸一行人出了這小小的茶鋪子, 正要回到她居住的地方, 吳懷之卻皺皺眉頭, 對吳攸小聲道:“姐姐, 這兩日我總覺得,有人在跟着我們似的。”
賀雪齡一聽, 馬上就要跳起來四處看, 吳攸和吳懷之兩人急忙把她按住,互看一眼, 吳攸有些疑惑的道:“是誰?”
吳懷之搖搖頭,道:“或許是我多想了。”
吳攸自從來到朔州,危機意識降低了不少。她想,大概是趙揚派來保護她的人。要麽, 就是吳懷之原先在村子裏放哨時間太久,看什麽都感覺草木皆兵的。
她不忍打擊吳懷之的積極性,于是便道:“小心些是好的,你若是看到了什麽人,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吳懷之警惕的點點頭,吳攸回到府中之後,便打發他,去找徐先生。
徐厚成不久前剛接待了趙揚派來的密探, 再見吳攸的時候, 多多少少有點心虛。他不知趙揚為何派人來盯着吳攸,但是他也能猜出來,這估計和吳攸的身世有關。
他見吳攸滿臉認真的跟他讨論起了開學堂的事, 不由得在心裏暗暗禱告,趙揚的三年服喪期快到了,可千萬別出什麽差錯,趕緊到時候就把這親結了吧!像吳攸這麽脾氣又好,腦子又好,心腸又好的女孩兒,翻遍齊地上下,估計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吳攸把自己的打算對徐厚成細細說了一遍。徐厚成聽了,點頭稱是,道:“這辦法不錯,我這就安排手下去辦。”
吳攸笑道:“這不是徐先生原先的法子麽,我不過是借用一下罷了。”
徐厚成聽了,心中有些感慨,道:“唉,我當日在歷州貼出告示,沒料到,卻招來了姑娘這麽一個冰雪聰明的人。姑娘和大将軍兩情相悅,這更是我不曾想過的好事。”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看着大将軍從小長大,他自幼失恃,後又經歷老将軍戰死的變故。他不過弱冠的年紀,卻要和周曾、林安建、李康路這一衆征戰了半世的老狐貍周旋,我們這一班人的生死又都系在他的身上……他能守住老将軍的基業,這其中的辛苦,只怕除了我,是沒有人知道的。”
吳攸聽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在那裏不停的點頭。徐先生看着她的臉色,又道:“因此,若是大将軍有什麽得罪了姑娘的地方,大概也不過是因為一時心急,或者是考慮不周,還望姑娘記着他這些年的難處,不要和他計較。”
吳攸心裏琢磨,估計是徐厚成害怕趙揚說一不二慣了,自己以後和他吵架,想到這裏,她的臉“騰”的紅了,趕緊道:“我……我知道大将軍從前……從前的不易,其實,其實他如今,接人待物還是很寬厚的。不過,先生今日的話,我都記下了。”
徐厚成聽了,心裏略微輕松了些,便和吳攸道別,出了院子。
待他走後,吳攸撫着胸口,感覺好像發了場心髒病似的,心砰砰直跳。自己這慕攸歌的身體才剛剛十五啊,難道真的就要成親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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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趙揚還沒回來,暫時不用去管這些。吳攸站起身來,想了想,還是正事要緊。
她拉了拉賀雪齡,道:“走,我們在這裏做了這麽久的客人,如今也該去前面,給人家道個謝了。”
賀雪齡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随着吳攸往前院走去。
*****
從第二日起,朔州城內的人們忽然發現,前一陣子一直冷冷清清的州府所辦的義學,最近忽然熱鬧了起來。
裏面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在春風中,聽來格外悅耳。
百姓們好奇的聚在這學堂門口,他們發現,讀書的孩子們當中,好幾位都是那幾家當地望族中的子弟,偶有見過這些富家公子的,不由得在門口嘆道:“那不是吳家的小公子麽,看來這義學,也不過是給有錢人開的。”
可是他們再定睛一瞧,除了那些穿着體面的大戶人家的孩子,還有好幾名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打扮的略有寒酸的少年,這幾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當時吳攸在營中“鍛煉”時和她還有賀雪齡一起的,那幾個身材單薄的新兵。
昨晚賀雪齡偶爾提到,那幾個新兵之中,有的很喜歡跟她學習算術,腦子也很聰明。吳攸白天裏聽了他們的話,想法又有了些變化,她覺得,賀雪齡的父親說得很對,人要因材施教,并非所有的人都适合讀書,如果有可能的話,她也想普及“九年義務教育”,但是在現在這個剛能吃飽飯的時候,更重要的是選拔有能力,有潛力的人才。
比如這些新兵,由于身體條件所限,他們可能永遠都成不了趙揚那樣百步穿楊的勇士,但是每個人都有長有短,若是他們腦筋好使,何不讓他們來這義學讀書呢?
百姓們正在這裏議論紛紛,忽然間,看見田刺史的兩個手下拿着一張告示,遠遠的走了過來。
有識得那兩人的,忙上前詢問那告示中所寫何事,其中一人道:“田刺史說了,連年征戰,府衙事務荒廢,想招些書吏,舉薦的人又不夠,只能貼告示了。”
百姓們從前對于這些書吏之類的差事絲毫不感興趣,因為他們想去,也不識字,想識字,也沒那個機會。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們眼前就是州府開設的義學,眼看着那些已經在學堂裏讀上了書的少年們,他們覺得自己雖然沒戲了,但是,自己的孩子還有機會啊!
以前,齊地那幾個大大小小的割據勢力整天打來打去,百姓們過的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的齊地,至少是朔州,漸漸的安定了下來,文有田若懷,武有趙揚,稍微有一點眼光的人,都開始為自己一家做起了長遠的打算。
看趙揚的架勢,或許很快,原本早就停止的縣試、府試說不定也會恢複,就算不恢複,學了讀書寫字,能到府衙裏做個小吏,對普通人家來說,也是以前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很多父母的心思,都活絡了起來。
這時候又有人在人群中道:“你道這義學裏教書的是誰?那都是歸德大将軍府裏頭,大将軍的心腹,三位裏頭有兩位都是舉人老爺啊。”
衆人回頭一看,說這話的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有人忍不住開口問他:“你怎的知道?”
那孩子,其實就是吳懷之,得意的“哼”了一聲,道:“我在吳老爺家裏跑腿當差,聽陪少爺讀書的阿安,阿喜說的,他們都說這裏的教書的先生比吳家的先生學問更好,因此我們家老爺才讓小公子來這裏讀書。”
這一回,很快就有人過來問他,道:“聽說田刺史和趙将軍宅心仁厚,這義學是不收錢的,這是真的麽?”
吳懷之道:“這我可不知道……”
說罷,他轉過身,指着那兩名來貼告示的衙役道:“大家為何不問問這兩位官差老爺?”
那兩名衙役有備而來,趕忙将如何入義學,學堂中教些什麽都對衆人講了一遍,最後道:“這義學,誰都能進,只不過,一月之後,先生要考評功課,若是通過考評的,方可留下,繼續學習。”
一聽需要選拔,衆人心裏反而更覺得這個機會可貴,半數人已經匆忙離開,回家商議如何替自己的孩子報名去了。沒幾日,這原本無人問津的義學裏,已經整整齊齊的坐滿了從六七歲,到十五六歲的孩子們。
這天,吳攸估摸着趙揚快回來了,想去驗收一下義學的成果。她換了身最不起眼的淡青色的袍衫,稍稍喬裝打扮了下,又變成了一個少年的模樣,和賀雪齡,吳懷之三人往那學堂的方向走去。
誰知,剛到那義學院門處,沒見着平日來誦書講經的那名幕僚,卻看見徐厚成,在那裏有些着急的走來走去。
時候還早,屋子裏只零零散散的坐了幾個學生,吳攸上前問道:“今日那位教課的先生,去哪裏了?”
徐先生道:“原本今日該李先生授課,但他家中有事,昨日向我告假,說他要回鄉兩日。林先生身染微恙,暫時還未痊愈。我便喚人去尋周先生,可方才那人回來,卻說今早周先生被曹禦史喚去,随他前往允州了。”
趙揚趁着嫁趙玉的功夫,向所謂的晉明帝請了聖旨,将曹苢封為齊地的監察禦史。由于朔州是田若懷治理的,而田若懷自己窮的叮當響,手下也沒有半個貪贓枉法之輩,曹苢感到自己一腔熱血無處揮灑,于是便帶了幾個人,跑到隔壁去執行他的“監察”大業。
徐先生在心裏怪這曹苢,自己把自己累死也就算了,還把別人一個人當兩人用。但他道:“義學方興,本不好臨時更變,可是眼下,也只能休課一日了。”
這時候,來義學的孩子們越來越多,他們很多人好不容易有了這個讀書的機會,隐約聽到休課二字,臉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吳攸看着那些孩子們在院門口徘徊的身影,便對徐厚成道:“我雖然沒有什麽功名在身,但若只是讀一讀經書,或許還應付得來。”
徐厚成自己還有一堆公事等着他辦,急着要走,況且他想,反正只是面對這些孩子,又沒人認得出吳攸是男是女,便一點頭,道:“那好,稍後我再派些人手過來。”
說罷,他将自己身旁的兩個侍衛留下,急匆匆地趕回州府府衙去了。
吳攸在府裏憋了這麽多天,也無聊透了。她回頭囑咐滿臉期待的跟在自己身後的吳懷之和賀雪齡,道:“來,今天我也做一回先生……你們兩個都到後面坐好。阿齡,你負責乖乖的不要說話不要動。懷之,你負責看着阿齡……”
若是知道一會兒她會在這裏遇到哪一位,吳攸想,打死她,她也不當這個代理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