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
不安與疑惑獨自在這空蕩蕩的絕情殿中守了數日。直到又一個昏暗的下午,幽若打掃完絕情殿的主殿,站在殿中的風露石上向下方的長留殿張望。發現長留廣場之上人頭攢動,各殿弟子皆執着佩劍列隊。接着,一道金光與一道青光從貪婪殿中飛出,金光直沖着萬丈之下的長留廣場而去,而青光則是漸漸向絕情殿飛來。
幽若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活,跑到了院中,笙簫默在幾丈高的空中顯出身形,非常稀有的腰間配着峨邪劍緩緩降落在地面。幽若不禁心中一沉,算起來她來長留也有一段時日了,可從未曾見過儒尊配着佩劍出現過,要問她如何知道儒尊所佩的乃是峨邪劍,那還是因為她在研讀長留的藏書中所提到的。
“峨,高也,嵯峨也,邪,乃世間不正之氣。”這峨邪劍乃是上古的一件法器,是衍道真人從他的太師祖混元天尊處所得,後衍道将這把峨邪劍傳給最小的徒弟笙簫默。笙簫默十分珍惜此劍,一直珍藏在墟鼎之中,很少拿出來示人。此劍劍氣逼人,雖為世間邪氣所鑄可放置在昆侖山頂數萬年,已被天界真氣所淨化,此劍之性全由執劍人心性而定,心正則正,心邪則邪。
今日儒尊竟然連佩劍都拿出來了,這怕是真的要出什麽大事。
還未等笙簫默說話,幽若便直接跑上前去,連拘禮都忘了直接問道:“儒尊,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幽若,你···”幽若從未見過笙簫默有過如此凝重的表情,只是張口說了這幾個字卻又頓住。
“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派中弟子都在長留殿前集結?”幽若最近本就不安,看到如今的情景更是焦躁不已,一把拽住笙簫默的衣袖問道,“儒尊!告訴我!”
笙簫默一時間還是沒有說話,可臉上的神色卻越來越沉重。
許久,笙簫默才有了動作,幽若只見笙簫默從自己的腰帶上将峨邪劍取下,直接放在了幽若手中,說道:“幽若,從現在開始,好好聽清楚我說的每一句話!”
幽若是真心被這樣的笙簫默吓到,雙手握着峨邪劍已經開始顫抖。
“你是天帝之女,長留蒙天帝恩惠才能有幸将你收入門下,如今長留有難,無論如何我也要護你周全。”
“儒尊!你說清楚一點!到底是什麽意思?什麽長留有難?你為何要将佩劍交給我!”幽若又是不過一切的抓上笙簫默的衣袖。
“這峨邪劍是上古神器,若是有什麽不測,你要記住一定要穩住你的心性,拔出這把劍,到時候魔教妖人皆可退避。”笙簫默沒有回答幽若的話,只是自顧自的說着。
“不對!長留有難,為何你把佩劍給我,難道你要去······”幽若不敢再往下想,“不可以,如果此戰兇險,你沒有佩劍又如何能應付的了!”
“我······”笙簫默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見長留殿下傳來一聲聲沉悶的鐘響。
笙簫默一揮衣袖,一道青光将幽若綁縛住,接着絕情殿的上空出現了一個淡青色的結界。而他自己則飛身出結界,升到空中,對在結界中想不斷掙紮掙脫出他束縛的幽若說道:“沒時間解釋了,總之記住我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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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看笙簫默如此行為,幽若心裏更是焦急不已,眼角已經有了淚水,拍着那結界喊道:“放我出去,我不能看着你以身犯險!放我出去!”
“聽話!!!”這兩個字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空中,那是幽若從未見過的笙簫默的神情。再沒了往日的雲淡風輕,取而代之的只剩下滿眼的凝重與不安。接着笙簫默的身影便化為一道青光,向長留殿飛去。絕情殿中,只留下了無論幽若如何卻再沒人理會的叫喊。
十日,整整十日,幽若在這個青色的結界中,無數次的想辦法想掙脫出去,卻都沒有成功。
結界之外,萬物榮枯仿佛都沒有關系,只有這小小的世界中,一柄峨邪劍陪着她度過那內心煎熬的每分每秒。
十日後,終于幽若被漸漸靠近的幾束光芒驚醒。白子畫和笙簫默還有其他幾名弟子回到了絕情殿。笙簫默一落地,就趕緊一揮衣袖撤去了包裹着絕情殿的青色結界。
“師祖!”幽若喊道,可此時的白子畫似乎并沒有心思與幽若說話,便只是應了一聲,便帶着那幾名弟子進入殿中去了。
待白子畫等人進入殿中,幽若簡直是一下子向笙簫默撲了過來。直接将一直抱在懷裏的峨邪劍,扔到了一旁。一下子撲到笙簫默身上,死死地抱着笙簫默。笙簫默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抱吓到了,整個人愣在了當場。
過了一會兒,笙簫默才說道:“幽···幽若!”
“嗚~~~嗚~~~~師叔祖,真的是你!”笙簫默覺得自己胸前的衣服好像已經有些潮濕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幽若!想什麽呢!”笙簫默撫了撫幽若的肩膀,示意她先松開。當幽若緩緩地從笙簫默身後将手收回時,暗暗地向後退了一小步。
“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毫發無損的回來了嗎?還有···我的峨邪你就這麽扔了!”笙簫默的話雖沒有那麽嚴肅,可在幽若耳中,卻聽不出了那往日打趣般的語氣。笙簫默自己彎下身去,撿起了躺在草地上的峨邪。
幽若抓着袖子,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擡起頭來問笙簫默:“師叔祖,為何師祖今日不跟幽若說話,是幽若做錯了什麽嗎?還有···還有師父前些日子說出去辦些事情,可現在也沒回來,你們可見到我師父了嗎?”
幽若的這一句話,正是戳中了如今笙簫默心裏最大的難處。可看着什麽都不知道的幽若,笙簫默真的不忍心,将這短短的幾日發生的事情告訴她。
“幽若···你聽師叔祖說,你···你師祖今日只是有些累了,你別往心裏去。至于你師父···她,她的事情還未完成,等她辦完了事情自會回來的,你別擔心。”笙簫默的語氣明顯與往日有所不同,多了幾絲猶豫也似乎在隐瞞着什麽。
“那她······”幽若還想問關于她師父的事情,卻被笙簫默的話打斷。
“幽若,不要想的太多,有些事情不是你能解決的。你只需要知道,長留衆人都回來了,我與你師祖,師伯祖也都安然無恙,便可。”
“我也有些乏了,我先回銷魂殿了。”這句話說完,笙簫默沒有再給幽若說話的機會,便将峨邪劍收入墟鼎中,禦風離去了。
院中,只留幽若一人不知所措的看着空中漸漸飛遠的身影。
“幽若,有些事情,你必須要經歷,逃不開,也只有經歷過,你才能真正長大。”
笙簫默向遠處的銷魂殿飛去,手裏再一次攥緊了去絕情殿之前,掌門師兄交給他的掌門符令,那符令之中封着的是對花千骨私放妖神出世長留九閣給出的判決:九九八十一根銷魂釘之刑。
☆、無情
在幽若眼中,自從三尊帶着衆弟子回到長留後,仿佛一切都回歸了正常。除了師父不在絕情殿中之外,幽若身邊的一切沒有絲毫的改變。
可唯一令幽若覺得異常的是,她每次下殿去,替師祖帶些東西給師伯祖或是到其他各殿去忙些事情時,總覺得見到她的各殿弟子和九閣長老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幽若也想過直接上去問他們原因,可每一次這些人看幽若走近都是連忙逃開。
直到那天,幽若記着那天是每半月應該送補藥到銷魂殿的日子,便早早起來去廚房熬炖補藥,想着正午之前送去銷魂殿給師叔祖。
待到補藥熬好,幽若不敢耽擱怕藥涼了失了藥效,便趕緊禦劍去了銷魂殿。
幽若禦劍鑲着銷魂殿飛去,今日也不知怎的,幽若看見三聖殿下空中的雲層似乎厚了許多,從天空中已經看不到下面長留殿和各殿九閣的樣子了。
“師叔祖!師叔祖!幽若來給······”幽若捧着食盒直接落在了銷魂殿主殿外的庭廊上,這幾個字剛要說出口,便一下子收了回來,她猛然想起似乎每次她端補藥送來儒尊都會躲着她,這次可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又送藥過來了。
可幽若站在殿門口張望了許久,這偌大的銷魂殿似乎現在并沒有人。正當幽若想到處看看時,舞青蘿的聲音從另一邊響起,幽若只見舞青蘿拉着火夕兩個人出現在偏殿的一角,而且手裏還拿着佩劍,神色···神色有些不太對,說道:“幽若又來給師父送補藥來了嗎?”舞青蘿故作鎮定。
“恩,青蘿師叔,師叔祖在殿中嗎?”幽若問道。
舞青蘿在身後猛地拽了一下火夕的手,吓得火夕身體一抖,說道:“那個···幽若,師父他下殿處理事務去了,晚些回來,還有···我們一會兒也要下去,所以···這補藥你先放在主殿中吧!一會兒我們下去,跟師父說一聲。”
“恩,好,那兩位師叔先去忙吧!”幽若聽了火夕的話,便端着補藥向主殿走去。而這邊二人趕緊轉身回了偏殿的房中。
走到一半,幽若似乎想到了什麽,便轉身又朝舞青蘿和火夕的房間走去。她想着這補藥要是長時間不喝涼了就不好了,于是她還是想到讓青蘿師叔把藥放在廚房的暖爐上溫着這樣師叔祖回來才好喝。
幽若慢慢走到舞青蘿和火夕的房間門口。
“哎!你打我幹嘛!”
“怎麽辦呀!幽若怎麽會這個時間到銷魂殿來!”
“別說這麽多了,趁着她去主殿送藥,我們趕緊下去呀!要是這事情再被師伯抓到遲到,我們也得受罰呀!”
幽若聽着房中二人的對話中有自己的名字,覺得有些奇怪。
“要是出去碰上了怎麽辦?尊上和世尊嚴令和派上下,絕對不能告訴幽若,千骨受審的事情!”
“只能駁一把了!快點兒走啦!”
“啪!”房間的門打開了,舞青蘿和火夕吃驚的看着門口站着的幽若,手裏端着食盒整個人僵住。
“幽···幽若!你···不是···去···”舞青蘿斷斷續續的說道。
“師叔!你···你們剛才在說什麽?我···我師父為何會受審?”幽若并不是焦急,而是因為太吃驚,整個人都變得遲鈍了。
“哎呀!你別拽我了!”火夕從身後抽出已經快被舞青蘿撕爛的袖子,說道:“幽若,既然···既然你聽到了,我們也瞞不住你了。就在之前的大戰中,千骨她···她偷了十方神器,導致了妖神出世,所以···所以如今仙界各派要求長留嚴懲千骨,尊上和世尊嚴令這件事情不許告訴你,今日···今日在長留殿舉行三尊會審。”
“三尊會審!”
“哐當”幽若手裏的食盒應聲墜地,那包含着她一早上心血的補藥從盒中灑出。
“偷···偷盜神器,放妖神出世···怎麽···怎麽可能?”此時幽若覺得她這個人都快炸了,在她心目中那麽好的師父怎麽會犯下這等滔天大罪。
“不···不行,我要去見師父!”幽若轉身向銷魂殿外跑去,同時直接從墟鼎中喚出了靈犀劍。
“怎麽辦呀!”舞青蘿又是不住的埋怨。
“別說了!趕緊追吧!”于是二人也追着幽若飛出了銷魂殿。
此時的長留殿前再沒有了絲毫生氣,盡是肅殺。
三尊的玉座高聳在殿階之上,此時卻只有笙簫默和白子畫二人落座。而摩嚴此時正站在殿階上,訊問着殿階之下跪着的花千骨。
“師父!師父!”這聲喊叫,劃破了會審凝重的氣氛,幽若從空中直接落到了長留廣場之上,看着廣場中央跪着的花千骨,直接沖了過去。卻被一旁圍着的弟子攔了下來。
殿階之上的三人看着幽若的出現一下子也都慌了一下。
摩嚴回頭看着殿階上的二人,用內功傳了話說:“她怎麽會知道!”
而坐着的二人卻都沒有回話。
“師父!師父!你告訴幽若,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幽若不住地掙紮着,身後趕來的舞青蘿和火夕趕緊上去拉住了幽若。
“師祖!師伯祖!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我師父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幽若哭喊着。
“拉她下去!”摩嚴下令道。
于是幽若被幾名守衛的弟子還有舞青蘿和火夕硬生生的拉到了一邊。看到這一幕,那殿階之上坐着的人,不由得蹙起了眉頭。
“來人!”
“将花千骨綁于誅仙柱上,八十一根銷魂釘即刻執行!”摩嚴下令道。
花千骨被幾名弟子綁在了誅仙柱上,幽若在一旁哭的聲嘶力竭。
花千骨看着遠處的幽若,卻笑了。幽若看着被綁在誅仙柱上的師父那凄然的笑意,卻更是不明白師父要說什麽。
而另一邊,世尊已經站在殿階之上,掌中已經升起了數顆明晃晃的銷魂釘。
在衆人的目光中,那鋒利的銷魂釘直沖着花千骨嬌小的身體而去。
“不!不要!”幽若依舊是在一旁哭喊。而那殿階之上的人,此刻也坐不住了,寬大的衣袖中,水藍色的錦綢已經被緊緊的攥在手中。
“啊~~~啊~!”花千骨凄厲的喊聲,響徹長留殿前。
五顆,十顆,十五顆······又來越多的銷魂釘釘入了花千骨身上。
“不要!”一剎那間,幽若身體中似發出了什麽特殊的法力,一下子推開了身邊攔着她的弟子,朝着誅仙柱撲了過去,而那時摩嚴手中的銷魂釘正脫手誅仙柱飛去。
“幽若!幽若!”衆人喊道。
一個水藍色的身影飛出,一把拉住了幽若的胳膊,将她整個人護在懷裏,二人在空中旋轉了幾周,接着便落了下來,可這附近的空氣似乎帶上一絲血腥氣。
當幽若再一次慢慢睜開已被淚水模糊不清的雙眼時,映入眼簾的是那水藍色繡着流水暗紋的衣領。
“師父!”“師弟!”
“儒尊!儒尊!!!”
幽若的目光順着衣領向肩膀衣袖移去,那水藍色的錦綢上赫然多了長長地一道血痕。
“啊!師···師叔祖!”幽若趕緊擡頭看笙簫默。
此時笙簫默閉着雙眼,眉頭微蹙。聽到幽若的聲音才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那眼神中的嚴肅,讓幽若一下子止住了眼中的淚水。
遠處的一顆銷魂釘靜靜的躺在地上,沾染了些許鮮血,剛剛若不是笙簫默上去護住了幽若,那銷魂釘必會釘在幽若身上,即使笙簫默法力高強,可畢竟那銷魂釘還是離得太近,才會在笙簫默手臂上擦出那麽長的一條傷痕。
“退下!”笙簫默啓唇只說了這兩個字。
幽若吃驚的看着眼前的笙簫默,此時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責怪,甚至似乎還有一種令幽若感覺心寒的無情,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只是給了舞青蘿和火夕一個眼色,讓他們二人把幽若帶下去,而自己則又轉身飛回了殿階之上。
笙簫默回到殿階上落座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身旁,白子畫傳音給笙簫默,詢問他的傷勢,笙簫默也只是淡淡的一句:“無礙。”
可後來的一切,對于幽若來說,卻是改變一切的開始。
或許是因為吓到,或許是因為心裏有着太多的不解與太多的悲傷,幽若再沒有哭出聲,只是靜靜地站在旁邊看見了所發生的一切。
師父是如何受了接下來的銷魂釘之刑,師祖是如何扛下了剩餘的銷魂釘,還有後來長留九閣給花千骨逐去蠻荒的判決。
這一件件一幕幕,都如同一把細小的匕首,在幽若稚嫩的心靈上劃上了一道道抹不去的傷痕。
☆、輪回
這一切真的是來的太突然,太讓人無法理解。
在經歷了這次的事情之後,長留的人都漸漸發現,幽若好像變了許多。衆人都猜測,或許是因為花千骨已經成了長留和天下的罪人,即使幽若還是掌門親傳的徒孫,可有一個淪為罪人的師父,無論如何,幽若也再難以在長留擡起頭來。
自從那次後,幽若便很少再下長留殿,也不再去銷魂殿找笙簫默了。那次笙簫默在誅仙柱下救了她,她事後也只是回去又炖了一份補湯,托舞青蘿和火夕帶回銷魂殿給笙簫默以表謝意。
其餘的幽若便是待在絕情殿裏修習功課,要不就是獨自提着佩劍到後山去練習劍法,常常從清晨直到深夜,仿佛入了魔一般,于是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機會越來越少。
“幽若,記住師父告訴你的話:這一世,你恨的人,不要過多的恨他,因為來世不會再見;你愛的人,你一定要付出真心去愛他的一切,因為···來世你也不會再遇見他。”
每每在無事出神或是午夜夢回的時候,幽若的腦海中都會萦繞着師父對他說的這句話。與師父和師祖在這絕情殿裏生活的須臾數年,幽若雖小,卻也不是看不出來師父對于師祖的感情。
可正是每每想到這裏,幽若的心中那份埋藏已久的悸動都會攪動着內心的傷口扯起一次又一次的痛感。
師祖與師父的感情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而她自己呢?她于笙簫默又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想到心亂之時,幽若總是依靠練劍來發洩自己內心的苦悶,笙簫默交給他的青冥劍法就是在這樣一次次的情況下,被幽若不斷地練習着,直到最後,幽若已經可以練到快接近笙簫默對她說過的人劍合一的境界了。
這樣的日子,若是真能這樣一直持續下去,或許也不是什麽壞事。畢竟,時間會沖淡許多事情,日子久了,無論是對于師父的想念與不解還是對于師祖的誤會與不解或許都能夠慢慢地淡忘。然而,上天似乎并不憐惜這個可憐的孩子。
就在不久之後的一天,幽若正獨自在絕情殿中研習自己的功課,這時院中忽然傳出了舞青蘿的聲音。
“幽若!幽若!你在哪兒?”舞青蘿的聲音和腳步聲都有些急促。
幽若聽見後,便急忙出了房門,看見了在院中東張西望的舞青蘿。
“幽若幽若!快跟我走!”舞青蘿疾步走上來,拉着幽若的手腕。
“去哪兒呀?”幽若有些疑惑,畢竟現在這個時候,除了每天幾次的例行早禮之外,幽若已經沒有參加過派中的什麽事務了。
“世尊下令,集結各派弟子攻打七殺!快點兒跟我走!”舞青蘿說道。
“攻打七殺?為何?”幽若疑惑,雖然那次師父出事後,派中與七殺的關系就更加緊張,可是這無緣無故的就要去攻打七殺,卻也不知道什麽原因。
“沒時間解釋了!快走吧!”這是世尊的命令也沒辦法,于是幽若便拿上靈犀劍跟舞青蘿一起下了殿。
在長留廣場上等了許久,待各派弟子都聚齊,幽若才又一次見到了那個她已經許久未見的身影。
笙簫默和摩嚴從長留殿中踱步而出,立在高高的殿階之上。
笙簫默的眼睛掃視着下面的各派弟子,只在那人群中那一人的身上,目光有了一絲停留,卻也沒有再多。
待到各仙派衆人已經打到了七殺殿前,對面的七殺護法單春秋以及他的手下帶領這着一衆弟子與長留衆人對峙。也不知那些七殺中人用了什麽妖法,竟然一下子潰敗了衆仙派的法陣。于是摩嚴和笙簫默便親自上去與七殺護法還有他手下的那幾個妖兵打了起來,可正當此時,衆人只見遠處天邊,漸漸顯出大片詭異的紅光。
一個豔紅熟悉的身影正從遠處飛來,所過之處步下生花,萬物皆殒。
當那個身影從空中落下,轉身面向衆人之時,在場衆人都吃驚不已。
一席妖冶的紅色長袍,高高束起的發髻,還有那眉心彌散開來的火紅印記,都讓衆人驚嘆這是否真的是曾經那個差點兒死在誅仙柱上的花千骨。
“師···師父···”幽若吃驚到步子一個趔趄,還好被舞青蘿扶了一把。
“為···為何?師父,怎麽會成為妖神?怎···怎麽會和七殺為伍?”
“恭喜神尊,神功大成!今日長留派來犯,将單護法打傷,我等在為他報仇!”那個名為竹染人正躬身對着眼前之人行禮。
花千骨掃視着面前的長留衆人,那眼中是輕蔑和不屑。幽若站在笙簫默身後,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當摩嚴問道:“你···你把子畫怎麽樣了?”時,花千骨的回答,徹底讓幽若那個本來還存有一絲溫情的幻想破滅了。
“我與白子畫已恩斷義絕,從此再無牽連!”花千骨道。
“白···白子畫···”幽若在心中默默地回想着這句話,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在她的記憶中師父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說過這三個字。在她眼中無論何時,師父在師祖面前都是如此的聽話善良,而如今······為何要鬧到如此恩斷義絕的下場。
接下來的一切,更是讓幽若始料未及。已經成為妖神的師父,法力深不可測,就在衆仙派弟子和掌門人面前直接把世尊擄去了七殺殿。
待到幽若再一次回過神來時,笙簫默已經帶着衆仙派掌門和弟子回了長留,商議事後去解救世尊的辦法。笙簫默讓舞青蘿和火夕把幽若送回了絕情殿,而自己則是在長留殿處理事務,直到深夜才回的銷魂殿。
就如同,老天爺能看懂每個人的心思一般。自他們從七殺回來後,長留百裏就下起了大雨,雨勢急且密,将那本該盛開的桃花全部打落一地。
深夜,笙簫默從下殿回到銷魂殿時已是疲憊不已,剛剛關了殿門,回到內殿準備休息時,就聽見殿外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師···師叔祖···幽···幽若,求見!”幽若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從外面傳來。
這時,笙簫默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雨,暗叫到不好。于是急匆匆地去了殿門口,打開了殿門。
幽若全身濕透的站在雨中,臉上已經不知道是被雨水還是淚水打濕了多少次,手裏緊緊地攥着靈犀劍,劍柄和劍身處已經被雨水暈開的血跡滑落在手上。
“師···師叔祖···你能不能···告訴幽若,我···我師父她···為什麽會這麽做?”
“師父他為什麽會成為妖神,背叛···背叛長留?”說道這句,幽若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在雨中大哭起來。
“不···不會的,師父···師父一定是騙我的···他不會傷害·······”看幽若的說話狀态,笙簫默一下子明白了什麽。
“幽若,別這樣!為什麽要這麽為難自己?”笙簫默伸出手想将幽若拉進殿中,免得在被雨淋着。
“不···不會的···師父······”就在那一剎那間,幽若的身體一下子軟了下來,笙簫默趕緊上去一把抱住。
“幽若!幽若!”幽若就這樣倒在了笙簫默懷裏。當身體接觸的那一刻,笙簫默真是覺得心裏無比的難受,想必幽若已經是這個樣子在雨中待了很久,整個人已經發起燒來,即使全身都被冰冷的雨水淋濕了,可是身子還是燒的像一塊兒火炭。
笙簫默一只手扶着幽若,另一只手将幽若手中的靈犀劍取下,輕輕地立在了殿門口,之後将幽若打橫抱起,慢慢地轉身進了內殿。
“為···為什麽?師父你告訴我···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師祖···師祖他···不是這不是···真的···”幽若躺在榻上,身上蓋了兩層錦衾,可人依舊燒的厲害,無論笙簫默用什麽仙法醫治可這燒就是退不下來,笙簫默坐在榻邊,看着幽若的臉色因為高燒燒的通紅,嘴唇卻是泛着白色,卻也是無奈。
沒辦法,笙簫默也只得用最原始的湯藥和敷毛巾給幽若降溫,直到臨近後半夜幽若的燒稍稍有些退下後,笙簫默才到一旁的禪椅上依靠着睡了一會兒。
待接近清晨,幽若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可頭還是疼痛,全身上下也酸痛不已,輕輕地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兩床錦衾,看着自己的身上,只着着裏衣,而一旁的衣架上自己的衣服正在用桃花碎的熏香慢慢地烘幹。環顧了四周,如此的熟悉卻又如此的陌生。
“果然···果然···”幽若搖搖頭,一臉苦笑。
“現在絕情殿裏,只有我一個人了,果然···我還是迷迷糊糊地跑到這兒來了!”幽若自言自語道。
一轉頭,幽若看見了不遠處正倚在禪椅上睡着的笙簫默。此時他睡得很熟,卻是如此的安靜,只穿着青綠色的中衣,而紗質的外袍則搭在一旁。幽若慢慢地從榻上起來,慢慢地向笙簫默走去。走到禪椅近處,緩緩地跪坐在笙簫默身旁,安靜地看着他。
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劍形的眉毛斜斜的飛入鬓角落下的幾縷墨發之中。還如那日她在三生池旁遇見他無異,仿佛時光不會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若真是有痕跡,在幽若眼中,怕也只有他眼角上的些許憔悴和那微蹙的眉頭了。
“幽若,你告訴師父,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歡儒尊?”
“是!幽若喜歡儒尊。從第一次見到他,幽若就喜歡上他了。”幽若的腦海中又一次回蕩起,她曾經回答過花千骨的話。
“喜歡···究竟什麽是喜歡?”
幽若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那種熟悉的悸動之感又一次出現。可一想到師父和師祖經歷過的一切,落在幽若眼中卻是道道傷痕。
看着笙簫默微蹙的眉頭,幽若緩緩地伸出手,玉指似要輕撫上去,可最終卻在距離不過一寸處停了下來。
幽若慢慢攥緊了拳頭,眼淚在那一刻仿佛又要不争氣的流出來。幽若将握緊的拳頭放在胸口,暗暗地低下頭去,忍住啜泣。
她明白,她喜歡笙簫默,也許結局将會是比她師父與師祖更慘烈百倍的事情,可喜歡就是喜歡,哪有這麽容易放下。她也嘗試了躲起來不再見他,可如今就在自己迷迷糊糊時最終不還是回到了他身邊了。
當幽若再一次擡起頭來時,臉上多出了幾道淚痕。幽若輕輕地伸手拉過了笙簫默搭在一旁的外袍,慢慢展開輕蓋在笙簫默身上。
卻還是鼓起勇氣,跪坐起身子,輕輕地吻上的笙簫默的唇,只是輕輕的碰觸唇瓣,而這一剎那間卻有些潮濕,有些苦澀。
遠處,紫金香爐裏桃花碎的熏香依舊是緩緩的吐着。
幽若取下衣架上的外袍,腳步輕緩的離了內殿。
“笙簫默,今日的一切,待到來日也許是會是心底最慰藉的溫存。”
☆、洪荒
“白子畫,你不是最在乎天下人的安危嗎?那我就毀給你看!”
天空變為了血紅色,花千骨手執着栓天鏈,揮向東海,那東海之上的蓬萊、昆侖還有長留各仙派頃刻之間宮殿樓宇皆化為廢墟。
在場衆人皆都親眼所見,卻也無能為力。
“小骨!”白子畫手裏的憫生劍的紅光越發閃亮,想以自身修為牽制住栓天鏈,卻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師父!你怎麽能這樣!你曾經教過幽若的,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嗎?”幽若站在下面,看着天上打着的二人,不住地哭喊,卻一直被身後的舞青蘿和火夕拉着。
聽到幽若的聲音,空中的花千骨只是平靜地向下看了一眼,那血紅的瞳孔中看不到一絲感情。
此時,笙簫默執着峨邪劍摩嚴執着擎冥劍站在衆派弟子之前,與衆人一起看着這天上發生的一切。
可就在此時,站在最前面的兩人猛然間看見了,花千骨從掌中似發出了什麽黑紫色的內力,朝着衆仙派的人而來,就當二人剛要合力擋住這一下時,一下子衆人就被一團黑色的結界罩在了裏面,再看不見外面發生的事情。
過了許久,當這黑色的結界慢慢散去,衆人才又看見從天空中緩緩落下的二人的身影。當衆人趕到時,只看見白子畫手裏已經血跡斑斑的憫生劍還有花千骨身上那已經與豔紅的衣裙融為一體的鮮血。
“白子畫···你憐憫衆生,卻從未憐憫過我!”
“師父!”幽若看着滿身傷痕的花千骨,焦急不已,一下從人群中沖了出來,可還沒走幾步,就被人一把拉住。幽若滿臉淚痕的回頭看見,自己的手腕被笙簫默死死地拉住,他沒有說話,只是沖她搖了搖頭。幽若見笙簫默如此,便沒有再向前走去,而是退回了他身後。
“白子畫,我以□□義詛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老不死,不傷不滅!”花千骨說完這句話後,緩緩地倒了下去,剎那間她的身體化為了無數花瓣在在空中飄散而去。
此時的白子畫,已接近崩潰,笙簫默和摩嚴都注意到了他額頭上已經若隐若現的堕仙印記。
白子畫手裏攥着憫生劍不住的顫抖,額頭上的黑紫色越發明顯